汶川的七月,驕陽灼灼,可高原山區的晨昏卻涼爽宜人。
在汶川縣城威州逗留的幾日,我最愛沿濱江路徜徉。迎著晨風,送著晚霞,我漫步在綠樹掩映、碧草茵茵、彩磚鋪地、小徑蜿蜒的濱江路上,望著江畔新建的亭臺樓閣,數點一棟棟翹著羊角、描摹花紋美輪美奐的羌族民居,欣賞點綴其間一組組雕塑、花圃、木凳,輕拍一路延伸、鏤著汶川和紅棉花式的銀白色沿江欄桿,心中的那份愜意和激動油然而生。這眼前美景取代了山崩地裂后的頹敗,這迎面而來的一張張笑臉覆蓋了昔日的悲傷。
兩年多過去了,汶川變了,汶川縣城威州也變了,變得那樣漂亮,那樣令人著迷,那樣讓人難以置信。走著走著,我似乎想到了麗江的小橋流水,想到了大理的花團錦簇,想到了許多風景優美的小城,仿若行走在風景區內。只有穿城而過的岷江奔奔騰騰,翻卷濁浪,濤聲依舊,提醒我這是災后的汶川。只見江邊的歌聲,人們的笑靨,矗立的新城,都分明地注釋著:通過中央對口援建災區的號召,通過廣州對口援建人員和當地人民兩年多夜以繼日的通力合作、共同拼搏、舍命奮斗,這兒才換了人間。
濱江路全長近三公里,北起新建的汶川自來水廠,南至入城的岷江大橋,幾乎城有多長路有多長。紅軍橋一帶,是濱江路中段的一個亮點。地震前,這兒房屋擁擠雜亂,江邊人家自成一統,沒有路,也互不相連。震后更是房裂屋歪,江邊堆積斷垣殘瓦,成了一片站立的廢墟。重建時,援建人員精心設計,要把這兒建成西羌文化街,在建筑中融入民族性、地域性、時代性,突出羌族的風格,為小城增添特色。可當時在動員人們拆遷時,施工隊沒少費口舌。援建工作組的蔣福金就曾被人罵為“蔣拆光”,受過氣,挨過罵,還被打過。如今,看著濱江路上集食購休閑于一體的文化街,他對我說起往事只是無怨無悔地笑笑:“這一切,都值!”我想,當人們今日休閑地走進一長排張燈結彩的花兒納吉食府,品嘗著羌族美食;興奮地邁進極具地方特色的商鋪,選購著羌家的牦牛肉干、黑蕎苦茶、銀器羊角梳;好奇地步人民族服裝店,觀賞著美麗的各種羌繡,的確不應該忘記昨日,不應該忘記這批援建者們默默的奉獻。
走在濱江路上,我的心是暖暖的。這條不足三公里的路上,有著太多太多的變化,有著太多太多的記憶,就像滔滔岷江水,流不斷,翻騰著萬千浪花。這是一條友愛之路,連著廣州和汶川人民的心;這是一條幸福之路,抒寫著汶川與廣州人民的情懷。去年六月間。我在汶川采訪,正值濱江路粵岷橋一帶拆遷熱火朝天,只見爆破后一片滾滾煙塵,灑水車忙不迭地噴水,大卡車拉著土石鋼筋,徹夜叮叮咚咚響聲中施工隊在清理場地,我還將這火熱的場景攝入鏡頭。如今,我的鏡頭前卻是一個植滿綠樹紅花、建起一圈座位、矗立八座羌碉射燈、安裝了大屏幕彩電的鍋莊廣場。這是援建者在建筑中注重羌族元素、保護羌族民族特色的體現。這也是廣州的速度,僅僅兩年時間就抹平了大地的傷痕,還威州一片祥和。入夜時分,這兒彩燈閃爍,音樂響起,屏幕上播放一曲曲羌藏民歌,小城的老百姓陵陵續續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幾十人、上百人、漸漸二三百人圍繞在這兒,里三層外三層地牽著手跳起了歡快的鍋莊,有老人、有兒童、有婦女,甚至有抱著娃娃的母親,個個臉上抹去了淚水與悲傷,洋溢著喜悅和幸福。這情這景感染了我,不會跳舞的我也情不自禁地躋進人群蹦跳了幾圈。我想,這一派祥和升平的景象,不正是災區人們深深期待的嗎?也不正是廣州援建者們為之苦苦奮斗的嗎?
徜徉濱江路上,我的心是甜蜜蜜的。在這兒處處可感受到廣州人民的情意。就說沿江花紅葉翠、清新宜人、養心養眼的綠化帶吧。這里種有楊柳桃李、水杉梧桐,種有杜鵑桂花、含笑玉蘭,還有名貴的銀杏、樸樹、皂角樹、黑殼楠。這些樹種都是援建人員根據當地的天氣土壤精心挑選,并從都江堰、溫江、裨縣苗圃一車車買來種下的,40公分直徑的銀杏一株要2萬多元,其他樹種價格也不菲,濱江路一帶就種植了5000多株,這就是一筆多大的開支啊。援建者們希望威州四季花香、濃蔭遍地,希望濱江路喬木灌木、綠坡綠蔭,就像美麗的花城一樣。援建者董國恒告訴我,要在這干旱河谷地區種活這些樹極不容易。去年冬天剛種下這批樹時,要天天澆灌、細心呵護;過冬要綁草繩、鋪地膜,防凍防旱;大的樹要點滴、注入生根劑;個別透水強的沙地甚至要打洞灌泥漿保水和穩定根系;樹種下后有三個月的存活期、九個月的養護期、一年的生長期。這一年中,援建人員日日夜夜操心,才有了今日的一片蔥綠、一片生機,僅僅這植樹的細節就讓人感動。
濱江路北端,有一個很大的體育館和有四個足球場一般大的大廣場。平日里人們愛在這兒鍛煉,假日里孩子們愛在這兒戲耍,黃昏時情侶們愛在這兒漫步。更重要的是援建者們把這兒規劃成非常時刻的避災廣場,在岷江河谷山體不穩、洪水頻發地區,為老百姓打造了一道安全的屏障。在小小威州城,這樣的避災廣場就建有三處,小一些的廣場綠地更是星羅棋布,這是援建中對災區人民生活質量的提升,也是對災區人民生命的愛護和尊重。
我在廣場緊靠江邊的觀景臺與一位當地的老伯攀談,他是一位退休教師,在威州生活了一輩子,知道我是從廣州來采訪的,話就多起來了。他談起濱江路的美麗,談起汶川的災后變化,眼角閃動淚光:“以前我們威州人從沒有散步的,也沒何處優雅的地方可走。如今,晚上沿濱江路散步已成了人們的一種享受,也漸漸養成了市民的習慣,真要感謝廣州人,災后重建從各個方面都讓威州的生活和發展提前了二十年……”我在威州,多次聽到老百姓這種發自內心的贊嘆。作為一位廣州市民,我從內心感到驕傲和自豪。
濱江路恰像小城的眼睛,晶瑩亮麗,透出溫暖,閃動愛波。從這雙眼睛里,我們看到了真誠、友誼和希望,看到了威州更加美好的明天。徜徉在這條路上,白日里見老人在江邊上垂釣、綠蔭下休憩;月夜里,見情侶們依偎、孩子們嬉戲,還有優哉游哉滑板的、遛狗的、逗鳥的、舞蹈的,人人是那么散淡、從容,個個是那么安然,祥和。我心中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暖和甜蜜,似乎感受著春到人間時,一種“隨風潛入夜”的愛,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