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語文教材;編選;思考
〔中圖分類號〕 G633.3〔文獻標識碼〕 C
〔文章編號〕 1004—0463(2010)06(A)—0041—01
現行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教科書(必修)第五冊,在編選《齊人有一妻一妾》一文時,刪去了前面的“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異于人乎?’孟子曰:‘何以異于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筆者認為這是非常遺憾的。這樣一刪,故事似乎更完整了,但是卻難以表現出孟子藐視王公大人,無所畏懼的“大丈夫”人品,同時也不能體現孟子論辯的技巧。筆者認為孟子寫這篇文章很明顯有兩個目的:一是對身為一國之君,有王者之尊的齊王派人“瞷”己的卑鄙行徑進行了辛辣的嘲諷;二是表明了自己光明磊落的君子情懷。現將具體的理由分述如下。
首先,孟子早就對齊王的霸道思想心知肚明。孟子一生周游列國,竭力宣傳自己“仁政”、“王道”的政治主張。他曾多次游訪齊國,盡管先后受到齊威王和齊宣王的禮遇,但齊宣王骨子里卻傾心于春秋時期齊王的霸主地位,一心想用武力重建霸業。孟子對齊宣王一心圖謀霸業之實,又想混得“仁君”之名的偽君子行為早就心知肚明。對這樣的人,盡管尊為王者,但孟子打心底里是不屑的,只不過為了推行自己的仁政主張,知而不言,想方設法地勸說罷了。這是孟子在《齊人有一妻一妾》文中要諷刺齊宣王的思想基礎。
其次,“瞷”的丑行是孟子辛辣諷刺齊宣王的直接原因。孟子為了自己的政治主張,淡泊名利,蔑視王權,“齊宣王稱病,他也稱病。他見了梁襄王,出來就說:‘望之不似人君’。魯平公沒有來訪他,他也不去見魯平公。他對各國國君的贈儀,或受或不受,全出己意”。他生活得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沒想到竟會被齊宣王盯梢,即“瞷”!孟子從儲子口中得知這件事后,馬上憤憤地說:“何以異于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緊接著,不容儲子插話,便一口氣繪聲繪色地講了“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這個故事表面是嘲諷那個言行不一、沒有廉恥的齊人,其實,用意很明顯,他在嘲諷心口不一、貪得無厭的齊宣王!試想,因受齊宣王盯梢而被侮辱了的孟子當著替齊王打探消息的儲子之面講“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這無異于和尚廟里罵禿驢,批判的鋒芒所指一清二楚,怎么能被理解成泛泛而論,僅僅是對一般謀求富貴利達的諷刺呢?儒家歷來推崇的為人處世原則是溫文爾雅,在此,我們也看到了夫子被辱后“金剛怒目式”的可敬一面。
可能有人會問,既然如此,那么孟子為何最后要虛晃一槍說“人之所求富貴利達者”呢?這可以從兩方面作解釋。其一,從《齊桓晉文之事》中,我們就知道齊宣王是一個不擇手段、口是心非、謀求富貴利達的人,這樣說并沒有把批判的對象排除在外;其二,孟子對齊王“瞷”自己的怒氣在這則寓言故事中已經淋漓盡致地發泄出來,為免于齊宣王惱羞成怒加害于己,于是便把特殊矛盾巧妙地融化在普通矛盾之中,如果齊宣王要責備孟子,只能顯示出他的心懷鬼胎,不仁不義了。在此,我們不得不佩服孟子的論辯技巧。
孟子在對齊宣王的非禮予以辛辣嘲諷的同時,也表現了自己的光明磊落。盡管他謙虛地說“何以異于哉”,但作為一代大師學者,在修養、學識、閱歷等方面肯定有“異于人”之處。但這種“異于人”的地方是不怕被人“瞷”的,問題在于根本不應該派人去“瞷”。所以,孟子用堯舜來同自己相比,意思是說堯舜也不過同平常人一樣,何況我孟軻!堯舜是古之圣人,是儒家的理想人物,可見孟子用來自擬的形象是高大的。這個猥瑣的故事一方面諷刺了齷齪小人,一方面也正是孟子的自我表白:我不求富貴利達,自然不會做自欺欺人瞞心昧己的丑事,當然也就無須裝成一幅偽善者的面孔給人看。這是孟子要從反面證明自己具有“君子坦蕩蕩”的品質,也是要從反面證明自己具有“君子坦蕩蕩”的情懷。
難怪近人高步瀛在《孟子文法讀本》中認為這一章應與它的前一章(即刪去部分)相連,不宜分成兩截,筆者認為這是非常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