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秋季之后,大水車風景區(qū)的山是墨綠的,竹林把黛綠的矜持都掛在陽光下取暖,遮蔽了秋水的涌動。
過了中秋,天氣漸漸地變涼了。
陽光映照在臨江橋頭下的沙草灘上,柔軟深綠的草皮掛著尚未褪去的露水,濕潤潤的鋪在沙地上。消瘦的河面沒有一絲皺褶,仿佛停止了流動。若是在入秋之前,這里是個絕好去處——小洲裹著一身素妝,四周水淺而翠綠,從壩子垛口噴薄而瀉的水簾齊刷刷、一排排,細浪兒白花花一片,追逐著跳躍著翻滾著,從斜堤上方嘩嘩嘩地沖下河灘來,推起一層又一層的微波細浪,綿綿不絕地向河洲上涌來。水草順著水流起伏不定,搖曳生姿。游魚在其間若隱若現(xiàn),相戲成趣。夕陽西下的時候,人們喜歡到這里泛舟垂釣的,戲水沐浴……小洲儼然一個天然的桑拿池。
如今壩上的水瀑已干涸了,沒有了潺潺細流的依托,出水的河卵石鋪得很遠,在河灘上漫成一片開闊地,小洲失了往日的幾分活躍,也徒添了幾許的肅穆。特別是有月亮的晚上,人們都喜歡到這里來燒烤。深冬的晚上,篝火熊熊,整片河灘也被映得火熱了。火苗吐焰,噴香四溢,月亮醉了,河灘醉了。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空氣中都彌漫著醉人的溫熱,野茫茫的河灘被眾人捂出的暖流一點點地浸漬。
小洲邊上的高山,把太陽光暫時隔在對岸的竹林梢頭上。河灣浸在靜謐的晨光里,幾葉小舟悠悠的在淺灘飄逸。漁人時而彎腰伏身,時而站立撐蒿,時而撒網(wǎng)放釣,水面上留下了一串串長長的水痕;灰褐色的河卵石俯拾即是,在沙地里鋪成了一條條幾米寬的“石徑”。“石徑”上河水流經(jīng)的痕跡清晰可辨,踩在上面,讓人不由地聯(lián)想到公園里的林蔭卵石小道來。大概是河水長年沖刷的緣故,卵石小道上并無玷污滑膩,雖然沒有人工的刻意鋪筑,卻也不失穩(wěn)當牢固,行于其上,大可不必擔心會失足摔跟頭。
“石徑”在篁竹島邊上環(huán)成了一個半圓,盡頭處水更淺,很輕易就可以趟過灘攀上島去。剛剛歷經(jīng)洪澇的竹林,未免有些愴然沉寂。然而林梢頭上還在頑強地點綴著些許的鳥啾蟲鳴。地上欣然張眼的青草綠枝兒在殘技落葉下挺身而起,于斑駁的晨光中煞是惹眼。
穿過竹林來到了大水車景區(qū)。大榕樹底下,那座令多少游客魂牽夢縈的大水車在洪澇的肆虐中早已倒在河灘頭上。我悄然無聲地走了過去,像走近一具巨大的尸骨,內(nèi)心慌亂,無法平靜。我甚至想象到了它轟然倒下的情形……風從河面上吹來,卷進這些癱爛的亂竹枯木堆中去,發(fā)出嗚嗚的微吟;淺水在它的身邊悄無聲息地流淌,四五張游筏孤零無趣地聚成一堆,百無聊賴地在淺灘頭詮釋著“野渡無人舟自橫”的寂寥。
四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陽光在榕樹濃密的枝葉間灑下斑駁陸離的光點。我的目光又游了回來,在榕樹下那亂竹枯木堆上停留著。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我似乎又看到大水車在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聽到嘩啦啦的歡流聲在河面上雀躍……這偌大的河面上,此時只有我的目光在來回掃蕩、搜尋。
這深秋河畔的臉頰上冷冷靜靜掛著風干了的淚痕,一如河對面巍峨肅然的青山,旁若無人地保持著一貫的冷峻。
是啊,山還是那些山,水還是那些水,雖在這個深秋失去了往日的風韻,然而卻不甘于把自己禁錮在冬天里瑟縮——對面的碼頭之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和神色匆匆的行人,誰都不曾一刻停住過自己的腳步。
我想,過了深秋,至多過了這個嚴冬,這河畔就會熱鬧如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