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然而,我的心卻冰涼一片,從未有過的孤獨憂傷。面對人生的重大打擊,心灰意冷,思緒紛亂。十二年的寒窗苦讀,眼前一片渺茫,猶如秋天的落葉,任憑寒風吹落,茫然不知所向。
列車轟隆隆行駛在黑夜,我像一只怏怏的小貓,蜷縮在車門口的角落里,癡呆地望著窗外一輪明月,心中一酸,眼淚止不住地流。
不知啥時候,一位姑娘擠到我身邊。我給她讓出一小塊天地,皺了皺眉頭,然后把頭埋在雙膝上,低沉無語。
哎,哥們你到哪去?我驚詫地抬起頭。姑娘滿面笑容地問我。我苦笑一下:到大連!
大連可是個好地方,茫茫的群山,浩瀚的大海,人杰地靈呀!姑娘愉悅地說。你是回家過中秋節吧!
我猛然醒悟,今日是中秋之夜。我說不是。
年輕輕的,怎么愁眉苦臉的。姑娘不解地問。又拿出兩塊月餅給我一塊。我們就在車上過中秋節吧!你是外出打工的嗎?姑娘的話語像春風般的溫柔。
我沉沉地說,不是。此刻,我好像突然間遇到親人似的,恨不得把一肚子苦水傾瀉出來,心才好受些。我告訴她,我在鄭州一所大學讀大一,因患了嚴重的肺結核,不得不退學。我哭喪著臉,沉痛地垂下頭。
她靜默片刻,突然笑吟吟地說,沒關系,休學一年,養好病,明年再考,千萬別灰心,只要有信心,沒有邁不過的門檻!
我猛然一驚。
她說她也是退學的,她在天津一所大學讀書,只是不喜歡現在的專業,所以退學,準備回家復讀,明年再考!她說她想考北大!剎那間,我被她的話語所震撼,眼前為之一亮,臉一陣發燙,羞愧地對她笑笑。我有意識地瞅瞅她,那張清秀俊美的臉龐,竟然與我有著同病相憐的苦楚。
她微笑地說,你聽過德德瑪的《從頭再來》嗎?我點點頭。她接著說,梅花香自苦寒來,也許這是人生的磨難,但它卻是人生的財富!
我冰冷的心頓時融化在她的激情之中,她水一般的眼睛,就像明亮的月亮。我被她的激昂神情感動了,覺得渾身有些發熱。她和我聊了很多很多,理想、抱負、事業……我不再沮喪頹廢,隨著她的激情波瀾起伏。夜靜悄悄的,月亮是那么明亮,那么妖嬈!我們聊了一夜一路,無一點困倦。我說,我喜歡文學,要考就考北大!
她睜著大眼睛,驚喜地說,好啊,祝你成功!
列車駛進沈陽,東方露出魚肚白,天亮了!我和她依依不舍地告別,她站在月臺上舉著V字形的手指(勝利的意思),滿臉笑容地說,加油,明年北大見!
我在家一邊養病,一邊復習,抽空寫一些小說,每次我寫完,都通過電腦發給她,她都很認真地提出修改意見。每當我發表了作品,她都會在QQ聊天室打出一連串鼓勵的話,再發一個QQ鬼臉,很可笑,很可愛。那個高興勁就像她自己的成就。我們每天在網上相互交流,相互鼓勵。我知道我已經愛上她了。我在興奮和愉悅中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后來一段時間,她和我的溝通越來越少了,即使溝通,言語也不像先前那么激昂熱情,有種低沉傷感的味道。問她,她也只是寥寥數語。說她很累,學習緊張。我很奇怪,她怎么突然變了呢?
第二年夏天,我順利地考取了北大中文系,她也興奮地說,她也考上了北大中文系。我約她來大連看海!
我張望著出站口的人,沒見她的倩影,我焦慮不安,怎么回事?突然一位姑娘拽拽我的衣角,微笑說,你是……我是她的妹妹!
那你姐姐呢?姑娘眼圈紅了,哽咽地說,姐姐走了!
什么,她走了?我一陣眩暈,頭幾天還在網上和我聊天呢?
那是我,姐姐已經走半年了!
那考上北大是怎么回事?
姑娘遞給我一張入學通知書,看了上面的名字,我明白了一切,頓時淚如雨下。
其實姐姐根本不是什么大學生,她是騙你的,她說她騙你是為了激勵你!姐姐為了供我念大學,放棄自己的學業,在天津打工的,那次在列車上見到你,就已經病入膏肓了。
淚水遮蓋了我的眼簾,她的音容笑貌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沉默地站在海灘上,一輪明月當空照耀,海面波光粼粼,我把那束玫瑰花一片片撒向大海!那首《從頭再來》的歌聲在我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