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除了綠色什么色都有,經大家舉手表決,決定置塊綠地。世上花卉千萬種,科長最后在市場上只選了幾盆月季,曰;易種,易管理。
故事就從這幾盆月季開始。為了養好這幾盆花,辦公室專門召開了一個會議,通過一項決議,排個值日表,每天都有人照顧這幾盆花。花開得惹人喜愛,紅、粉、淡紫都有。科長更是喜歡剪枝,施肥。花在主人的精心侍弄下越發精神、靚麗,給人脫俗的感覺。一個多月后葉新花艷。每一個來到我們辦公室的人都夸獎一番花美,隨后大贊科長的養花技藝高超,科長便有一番成就感,默默里也洋洋自得。見人就大談養花經。我們辦公室共五人。科長年已五十多,富態,面部保養較好,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只是頭發不爭氣,無論怎樣補,總是草地難變森林。興趣廣泛,凡事都愛好。領導嘛。副科長四十多歲,沉默寡言,不善表達。干事甲小徐,女,二十三歲,大學畢業生,新分配到我們科的。愛運動、養花,尤其喜歡月季花。性格開朗活潑,走到哪里都能帶去一團火,一份激情,一份活力。干事乙老張,男,還剩二年就退休。我嘛,大多時候別人記不起我,掉在地上,吹掉一層塵土也找不到我,干活時,領導一定第一個想起我。
工作很清閑,和大多數辦公室人員一樣,一點事情大家干,其實一個人都不夠干。上午喝茶看報,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頓,下午打牌,下班。
養花很有學問。我非常羨慕科長,和小徐每天談論養花,談論人生,意氣風發,精神抖擻,渾身充滿活力。高興時科長會手舞足蹈,臉上的皺紋如盛開的月季一樣,一臉油光,精神煥發,至少年輕十歲。小徐更是毫無掩飾,在辦公室里放肆地大笑,旁若無人,笑聲穿透每一張裝飾后的面具。這時如果你注意,你會發現,副科長的眼睛正從厚重的鏡片后探出來,厭煩的將他們兩人狠狠地刮一遍,然后又深深地埋在報紙后邊。
從小徐來到我們科后,我們科長有了明顯的變化。誰都知道他懶得出名,這些日子竟能早起鍛煉,稀奇得很。就連他老婆都納悶。每天早晨,科長在鍛煉時都能不經意地碰見小徐,然后一起到公園里鍛煉。上班后,科長便在辦公室中大談體育鍛煉的好處,并號召大家都鍛煉。
辦公室表面看起來挺平靜的。事情就出在這幾盆花身上。我見科長每天都忙鍛煉,逐漸忘記了澆花,就不時地澆一澆花,本來花就好看,誰不稀罕。今兒早晨我正哼著自編的小曲,作業一樣的澆花。就見科長虎著一張臉,上下不停地瞧我,鼻子哼了哼,“你倒挺勤快?”我本來怕官,見科長一哼,立馬消失在他面前。老張笑說,“我說小關啊,那花也是你澆的?”我一頭霧水,本來是做好事嗎?午飯后,大家各忙各的。不知是誰首先發現窗口那幾盆月季竟不見了。四下找尋后,發現墜入樓下。科長酒后的臉上直冒小火苗,掃視每一個人后,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久久不去。我嚇得渾身發抖,想說什么,可越緊張越說不出來。科長一定認為是我推掉樓下的,因為早上的事情嘛,是不是認為我有意報復。這可冤枉死我了,我是膽小的連科長咳嗽一聲都得躲的人,怎么敢呢?還是副科長心好,替我解了圍:“不小心弄掉的,沒事。”說完又開始讀報了。我想說不是我做的,可大家的頭都低低的,誰也不聽我的。我像一只被人踢出門的狗,那么無助。呆呆地坐在座位里,眼里只有淚水。副科長這時沒有忘記我。“小關,撿回來不就得了,別往心里去。”沒辦法,我悄悄地自己下樓,將已可憐不堪的月季拾起,花盆早已四分五裂,花毀葉折。第二天一早,我買了幾個新花盆,把已然香銷玉殞的月季,重新栽在花盆里。在重新擺在窗口的一剎那,我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上班后,除了副科長,竟沒人看一眼曾經的月季。
上午,路過洗手間時聽見里面有人說話,我慢下腳步。是老張的聲音:“昨天不是你在最后走的嗎?”副科長說:“別瞎說,你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做了。”
我無語。
小徐在我們辦公室飄了半年多的時間,最大的成就就是經過鍛煉,體型比以前豐滿了許多。如果說她來時還是青蘋果,現在熟透了,紅彤彤的誘人。年終評優,小徐當仁不讓地捧走了獎狀,拿走了獎金。并在科長的斡旋下,破格提拔為副科長。我們也得到了實惠,小徐請我們大家吃了一回涮鍋。
沒過多久,局里傳出一條小道消息,我們科長和老婆協議離婚了,成了名副其實的自由人。我和老張私下聊過,科長的度量可了不得,這么大的事情,從他臉上都看不出一丁點兒變化。科長就是科長,有領導的氣度和派頭。在我眼中,小徐被默認為是未來的科長夫人,她的許多工作,我經常暗地里代做了。
果然不出仨月,小徐早上到科里轉了一圈,趁科長不在屋,告訴我們她要結婚了。日子就定在周六,地點在帝豪酒店,讓我們大家都去喝酒,我們心知肚明,所謂喝酒就是隨禮嗎!科長依舊每天西裝革履,打扮得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雖然我此時還是光棍一條,從科長滿面春風的臉上,依然讀出了第二春的喜悅之情。
我和老張到帝豪酒店遲了一會兒,婚禮已經開始了。透過人縫,我看見小徐的臂彎里挽的是我們局長的瘸腿兒子。新郎不是科長。
一個星期沒看見科長了,再看見科長的時候,發現科長竟好像老了十多歲。一臉滄桑,頭發掉得厲害,頭頂如一片明鏡錚亮反光。科長徑直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憤憤地將這幾盆曾經心愛的月季,一股腦地推下窗臺。
陡然聽到樓下有人大喊:“花盆砸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