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反特題材電視劇的情節設置

【摘要】作為我國特有的電視劇類型，反特題材電視劇得到了廣大受眾的認可與好評，本文擬從定義反特劇入手，探討反特劇與反特影片的內在聯系與歷史淵源;分析反特劇在情節系統構成方面的獨特之處并簡要分析反特劇中反常故事元素的運用。

【關鍵詞】反特題材電視劇 情節設置 反常故事元素

以2002年出品的《誓言無聲》為發端，經歷《梅花檔案》、《一雙繡花鞋》等劇的手抄本小說改編熱，到《黑三角》、《羊城暗哨》、《51號兵站》等劇的老電影翻拍熱，直至最近的《潛伏》、《紅色電波》、《天字一號》、《諜影重重》等劇的密集播出，“反特劇”作為一支生力軍成功地占據了電視劇熒屏。

本文將研究對象定義為反特題材電視劇的原因是“反特”二字帶有明顯的意識形態指向。筆者認為，反特題材電視劇(簡稱反特劇)是以維護民族利益或保衛新中國政權為主題，以打擊敵特分子的破壞與顛覆活動為主要內容，圍繞敵我雙方斗爭展開敘事的電視劇。

“電視劇作為一門踩著文學、戲劇、電影等諸種藝術樣式的肩膀成長起來的新的藝術，在其向自己藝術本體回歸、探索自身獨特藝術規律的過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其他己經成熟的藝術樣式的影響”。①反特題材電視劇的出現與此前其他各種反特題材文藝作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是反特題材影片。

作為中國特有的電視劇類型，反特劇在敘事結構上秉承了中國幾千年來的戲劇創作規律，強調按照故事發生的時間先后順序，將情節分為開端、發展、高潮、結局四部分，并對其進行錯落有致又協調統一的編排。情節是一切敘事作品的核心，是“對行動的模仿和事件的安排”。②一部反特劇如果想吸引受眾，除引人入勝的故事外，還需在此基礎上構架出匠心獨具的情節系統。作為成功的敘事作品，《潛伏》的情節安排可以看做是頗具借鑒意義的經驗模式。

《潛伏》戲劇沖突強烈、情節設置緊湊，在各個情節點之間過渡自然，絲毫沒有牽強之感。全劇的情節系統如下:

全劇由9個情節段落組成，平均每兩集就會出現一次情節點之間的銜接，這種情節密度使單位時間里包含了更多的轉折，以內在各因素間的張力推進了故事的發展、決定了故事的走向:

開端——反特劇常以某一重大歷史事件作為開場，這種時間背景的設置能夠形成與觀眾真實生活的間離，將觀眾迅速帶入劇中展示的情境之下。《潛伏》的開端是，余則成在無意間發現軍統高層為私利向日軍泄露新四軍情報，遂棄暗投明，轉而投身革命。在開端部分，作品首先將全劇的中心人物展示在觀眾面前，這個角色不同于以往的人物設置，他的先賦身份并非以往意義上的正面人物，而是因為正直的人品和強烈的民族感情從敵對陣營轉入正義的一方，這種轉變不是背叛而是對信仰的堅持，正因為這種堅持，人物才會遵循自身穩定的性格結構，按照邏輯的發展順序，最終忍受個人的痛苦，繼續執行潛伏任務。

發展——就反特劇的整體構成來說，“發展”階段非常重要，一旦敘述過程平淡無奇或不合邏輯就意味著整部劇作的失敗。《潛伏》和多數反特劇一樣，采用雙線索設置來鋪陳故事發展的軌跡。

首先，以特情活動為主線。在《潛伏》中，作為我方臥底，代號“峨眉峰”的余則成在國共雙方開始“軍調”時，掌握了軍統在中共代表身邊布下的監視特務名單;挖出了潛伏在延安的軍統特務李涯;在內戰的最后關頭拿到了天津的城防布控圖紙;最后將國民黨的戰后特務潛伏計劃——“黃雀行動”特務名單成功轉移給中共。這些特情活動正是反特劇引人入勝的原因之一。由于反特劇本身時間的限制，在當時中國的現實條件下，我方不可能擁有西方間諜片中常出現的高科技武器裝備，因此，智力的較量成為反特劇強調的主要內容。在一系列的特情活動中，“密碼戰”、 “奪寶戰”、“臥底戰”成為反特劇的經典橋段，如《暗算》中《看風》、《聽風》兩部分完全圍繞密電碼的破譯展開，《梅花檔案》則將特務組織的特遣圖《梅花傲雪圖》作為全劇的線索。特情活動對于普通觀眾來說神秘而陌生，因此以特情活動為表現內容的反特劇才會讓受眾癡迷其中。

其次，以情感線索為副線。如果反特劇只表現反特英雄在特情活動中的勇敢與智慧，而不揭露他們的內心世界，不立足于挖掘他們人性的光輝，不把他們的情感世界展現出來，這樣的英雄只能是有距離感的英雄。《潛伏》中的情感線索主要是余則成的愛情:對左藍的愛引領他加入黨組織，可以說左藍就是余則成精神世界的代表符號;而在與翠平的相處中，他們克服了開始時的互不理解，最終磨合成一份真切而深厚的沉甸甸的愛情。當然，反特劇的情感線索并不僅限于愛情。在《誓言無聲》中許子風因為嚴格遵守保密原則，面對妻子的懷疑無法辯解;眼看著女兒與特務談戀愛，為了不打草驚蛇而無法制止;對于藍美琴既有父親一般的疼愛，也有同志間默契的戰友情。可以說，正是由于情感線索的加入，反特劇才變得更加打動人心。

高潮——高潮往往是多個場面、多種矛盾的集中點，在《潛伏》中，高潮部分常常圍繞我方臥底的身份是否暴露展開敘事。在高潮(1)中，左藍為了保護余則成和翠平的身份犧牲;高潮(3)中，敵對方的李涯經過多次的試探最終確定了余則成和翠平的共產黨員身份，對翠平實施了抓捕。反特劇中最吊人胃口的就是高潮部分，臥底人員有沒有暴露、他們是否有生命危險?潛伏在我方的敵人到底是誰?當劇集進行到高潮部分，這些問題便成為觀眾收視時的最大疑問，隨著劇情的演進，觀眾的心理預期得到滿足，情節的起伏在此處達到波峰最高點。

結局——反特劇通常是以大團圓結局收尾，敵特分子最終暴露出來，他們危害民族利益、破壞國家政權的陰謀被粉碎，我方取得了徹底的勝利。當然，這其中也會有犧牲:《暗算》中《捕風》部分，錢之江以死送出情報;《食人魚事件》中，徐劍橋喪失視力和聽力后，制造自己已經犧牲的假象，促成深愛的沈鷗和王若一的婚禮。而在《潛伏》中，余則成繼續執行潛伏任務，最終沒有和翠平母女一家團聚，此劇在播出后很多觀眾不滿意這個故事結尾，一些電視臺在播出時也在臺詞方面做了修改，給余則成和翠平的重逢留下希望。但《潛伏》小說的作者龍一卻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結局”，它體現出了一種深刻與悲壯。

除情節系統的特點外，反特劇中還常常出現與現實生活不相符的反常元素，本文試舉假死和冒名頂替兩點進行分析:

假死——顧名思義，假死說的是在電視劇這個封閉的文本之中，人物先被告知死去，而后又死而復生，出現在觀眾視線中的情節，它屬于微觀情節設置的一種。

《重慶諜戰》中，針對日軍侵犯的密碼情報機構——重慶黑室的成員李克江在為查出隱匿的內奸“獨臂大盜”而采取的“釣魚行動”中被日本人殺害，地下黨員陸涯成為嫌疑對象，當秦驁妄圖誣陷陸涯時，被認為已經犧牲的李克江忽然出現，查出秦驁才是真正的獨臂大盜。為了讓棄暗投明的秦驁能夠為國家多做貢獻，李克江替秦驁頂下了內奸的罵名，并被秦驁親手殺死。

這種假死的情節在反特劇中比較常見，譬如《梅花檔案》中南云中槍而死，卻發現棺木里是空的;《黑三角》中，打入敵方的黨員李虎因船只失事而死，事后卻又返回大陸。當觀眾認為劇中角色已經不存在，他們對劇情發展方向的預測就會規避掉這個死掉的人物，但在某個情節點上，人物以符合邏輯的方式重新出現在劇中，這就增加了劇情的張力，給觀眾帶來出乎意料的奇妙感覺。在假死的情節設置中，如何讓人物合理地重新出現是最關鍵的內容，這就要求創作者做好鋪墊，不以追求“使觀眾大吃一驚”的感覺作為唯一的目標與效果。

冒名頂替——琳達·哈切恩對“戲仿”做了如下定義:“在一個文本中重復另一個熟悉的文本，又不損害其原型”。在反特劇中，“冒名頂替”的形式擴展了戲仿的表現空間。

以《51號兵站》中新四軍某部作戰科科長梁宏為例，為了開展地下工作，梁宏以義展堂小老大的身份回到上海，為了得到盤尼西林，他冒充日本教授去金城銀行開保險柜;為了運送無縫鋼管，他假扮日本軍官進入鑫發記五金行……反面角色的冒名頂替也比較常見，特務們為了完成他們的陰謀常常假扮普通百姓，像《梅花檔案》中，特務劉吉祥冒名頂替葉蕾的媽媽朱娜。

在這種情節設置下，對于正面人物，扮演得越真實，就越不會被敵人辨認出來，而反面人物扮演得越道貌岸然就越會被觀眾厭惡和痛恨。對于前者，“仿本”(正面人物)和“原本”(反面人物)的差異越小，主人公越不容易被敵人發現，觀眾在欣賞時的緊張心情越容易得到放松;對于后者，“仿本”(反面人物)和“原本”(正面人物)之間差異越大，越利于塑造反面人物的反動性，反襯出正面力量的不可戰勝。

此外，細節的運用也是反特劇情節設置中的亮點之一。“情節是人在與世界、與他人、與自我的關系發展中，其性格發展的過程，而細節即是這個過程構成的要素(敘事性細節)及情節的表現方式(非敘事性細節)。”③以《江城令》為例，在第十三集開頭三分鐘內，棋盤的特寫鏡頭就出現了三次之多。反特劇常強調以智取勝，在中國文化中，“棋”代表著智慧，下棋這一細節的加入，不但體現出了情勢的微妙也表現了人物運籌帷幄的謀略。反特劇中，細節常能成為推進故事向前發展的助力器。如《桂北剿匪記》里中銅獅子是特務石玲瓏的代表符號，《誓言永恒》里許子風每天喝的蜂蜜是后文特務暗算許的伏筆所在。

反特劇作為我國特有的電視劇類型，在情節設置、懸念制造、人物形象塑造以及民族形象建構等方面都有其獨到之處，它以獨特的故事背景激發著創作者的靈感，在符合大眾審美趣味的同時，結合當代多元化語境下大眾傳媒的空前普及，給觀眾帶來了具有獨特文化意蘊的心理體驗，相信其蓬勃的發展態勢必將引起學界的重視。■

參考文獻

①高鑫、吳秋雅:《20世紀中國電視劇史論》[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2年，第197頁

②胡克，《一種反特片模式》[J].《電影藝術》，1999年(4)，第46頁

③許南明、富瀾、崔君衍:《電影藝術詞典(修訂版)》[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年，第146頁

(作者:黑龍江大學07級傳播學碩士研究生)

責編:葉水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