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辛迪舍曼為例淺析女性攝影中的哥特情結

[摘要]絕望是一種存在狀態，美國女性藝術家辛迪·舍曼的作品的攝影作品中自始至終彌漫著一種絕望的情緒。由早期從潛意識的絕望到后期轉向借助哥特式的風格表現顯在的絕望。

[關鍵詞]女性攝影 哥特 絕望

在當今所有在世的美國藝術家中，辛迪·舍曼擁有一張最容易辨別的臉，因為她一直不遺余力地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現這一形象。她個人的經典形象大量充斥于近20年的作品中——從70年代晚期初涉藝壇時的“無題電影照片”系列、到后期死亡，暴力，性暗示隨處可見。她原本以身著盛裝、姿勢窈窕的女性魅力代言人形象已逐漸轉變為充斥噩夢般的人造血和破碎的塑料肢體畫面。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去審視辛迪的作品，她的創作軌跡的變化反映出的是一種作為女藝術家從無助到絕望的心路歷程。而這種心境的出現與此類作品的形成也并非偶然，其背后有著深刻的背景與研究價值。

究竟什么讓舍曼覺得恐怖的哥特式色調如此有誘惑力?“這是我的理論，”辛迪說，“它讓你從心理上為你自己生命中，或死亡中潛在的暴力做好準備。我想這也是與之遠離甚至嘲笑它的一種方式。它僅僅是讓你進一步為那些不得不經歷的事做好準備。”

一

在歷經了幾個世紀的演變和發展，哥特文化又卷土從來似乎尤其歷史的必然性。哥特風格的攝影作品指的是那些以哥特文化為背景或表達悲傷、死亡和痛苦等主題的黑色風格的攝影作品。作品主要反映當代人類的精神生活：麻木、無聊、孤獨和恐懼，人們用麻木來敷衍無聊，用孤獨來挑逗恐懼。黑色、陰郁、肢解、血腥、懸疑、死亡、性這些極端的特征給當代哥特注入了新的活力。“死亡”是哥特文化的關鍵詞。哥特文化唯美化死亡，死亡所演繹出來的恐懼、絕望、死亡等是哥特族表現抗爭的極致，這種極致符合他們的審美同時也是對這個社會最大的諷刺和顛覆。性，作為突破傳統與禁忌的代表同樣被納入了當代哥特的文化。傳統文化中人們賦予“性”太多的罪惡與神秘，它被看作是污穢墮落的、不體面的和可恥的被禁忌的游戲。而當代哥特文化向傳統的道德標準和藝術觀念挑戰大膽地攝入性元素，不僅要性開放，還要性革命，性自由，逐步打開性愛藝術的限制。

人們對物質日益變態的強烈欲望使人的靈魂越來越蒼白扭曲，最重要的人本精神正離我們而去，每一個人都似乎對自己精神世界的腐爛無動于衷。辛迪作為藝術家敏感的感受到了這些，蒼白的皮膚、黑眼圈和悲傷麻木的表情，這種看上去顯得病態、古怪的裝扮來宣泄，而這些觸目驚心的畫面都是她喚醒靈魂的方式。她要的不只是要宣泄，意在喚醒人們的本真來修葺這個社會，試圖去找尋對生活、痛苦和死亡的另一種思考。

三

雪曼早期的作品《無標題電影劇照》中(如圖1)

她模仿了男性的攝影手法，影像中的女人被窺視滿足男性的欲望，而對雪曼而言，影像中的女人是一種角色迷失，她說“選擇那樣的角色是相關我自身的性別矛盾——我曾有成長里的模范角色，是那樣的特質，然而你卻被期望成為一個好女孩。”言談中雪曼在大眾傳媒中的女性角色，社會要求尤其是父權社會中的女性形象與本真的女性中發現了矛盾，產生了認同迷失。評論家伊隆克認為雪曼并非在顛覆父權文化的偷窺與拜物主義，她只是反復的展示與順應在父權社會中，女性作為男性愛欲化的觀看對象。因為她認為雪曼模仿隱性氣質的動機，是一種自我認同的方式，然而雪曼卻未因此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釋，在一次次的模仿中，其透過影像與自我對話，她試圖尋找到一個“真正”的自我，結果這種自我認同失敗了。雪曼選擇用一種反常態的違背傳統的女性美的方式表達她思想的言說。那些潛藏著危險的眼神，陰郁的影調，驚恐的氣氛，麻木的表情就是她對世界的一種女性生存狀態思考的表達。

這種自我認同是失敗，關于“自我”就如克爾凱郭爾在《致死的病癥》中所說，“人是精神。但是什么是精神?精神是那自我。但什么是那自我?那自我是一個關系——這種關系使自己與自己發生關系；或者，那自我處在那關系中——這種關系就是那關系使自己與自己發生關系；那自我不是那關系，而是那關系使自己與自己發生關系。那人是一種綜合，無限性和有限性的綜合那現世的和那永恒的綜合、自由和必然性的綜合，簡之一種綜合。一種綜合是一種兩者之間的關系。如此考慮，那人尚未是自我。”在傳統菲勒斯男權機制的控制下由于創造力一直被規定為男性所特有，因而攝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必然成為男性想象力的產物。在男性攝影師的作品中，女性只是被觀看的物。尼采曾說過，男性為了自己創造了女性的形象。而女性則模仿這個形象創造自己。在男權社會中，女性的存在價值都是以性的存在物為基礎的。圍繞這一存在狀況而形成的一系列衍生物。如以“女性美”為標準的觀賞性、傳宗接代、順從與克己等對女性品格的“本質”規定，這些觀念并未隨著社會文明的發展而退出歷史舞臺，它根深蒂固的存活在人們的潛意識里，烙印在文化中，隱性的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更影響著女性主體的思維與創作。

如果說前期的作品還殘留這迎合男性的視角，矛盾的沖突還不甚明顯，痛苦的還不完全，隨著創作的成熟這種趨勢就越加明顯。雪曼的后期作品中，如《神仙故事(無標題154)》

映射了十六世紀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匈牙利女伯爵，她氣質脫俗肌膚嬌嫩白皙，然而她為了維持美貌動用了所有巫術，包括用六百名年輕少女的鮮血沐浴。這位女人在雪曼的影像中變成了面目猙獰滿手鮮血的巫婆。正如蘇姍·格巴的《“空白之頁”與女性創造力問題》探討了女性的自主與創造問題：“女性身體所提供的最基本的，也是最能夠引起共鳴的隱喻就是血，由此，創作這一文化形式也就被體驗為一種痛苦的創傷”，“因為女性藝術家體驗死(自我、身體)而后生(藝術品)的時刻也正是她們以血作墨的時刻”。雪曼為何選擇這樣一種較為極端的方式做為表達，正如創作“女性哥特”小說的作者中塑造的瘋女人形象，瘋狂作為一種隱喻有著重大意義。在真瘋與佯狂之間，女性作者們假托瘋子的歇斯底里，以偏執、妄想的形式表達著對現實的抑郁和憤感，以獲得思想和軀體修辭學上的最大的解放。女性攝影中的哥特情結是女性藝術家通過影像的自我表達，與其說女性哥特是被閹割的焦慮不如說種困境是后天形成的，她是女性藝術家在世界還沒有來得及拯救瘋的病垢，在壓抑的發展狀態斗爭中產生的一種絕望情緒。

雪曼用帶有類似梅毒皰疹的塑料臀部代替真實的肉體出現在作品中，腐臭的爬滿了螞蟻。強烈的藍黃的光線制造出了詭異的氣氛。盡管這里的臀部是飽滿的豐盈的卻引不起男性半點遐想，這種殘忍的手法是她對抗父權的激烈手段。這些普遍用到的元素，扮演圣母，戴著假乳房肢解醫學肢體模型。造型驚恐的。表情麻木而呆滯的，毫無生氣的似乎被暴力侵犯過，解構了眾多的經典畫面。刻意的讓身體在不合邏輯的情況下出現。透著“歇斯底里”式也就是一種多重，片段，分散的身體以及怪異的手法來拒絕認同，也就是拒絕被認同一個隱性氣質的女性。照片中的女性形體沒有生命，思想與靈魂，零碎的身軀，沒有表情的面孔，說明了女性沒有主權性，她在肢解女體的同時也在解構女體，有意打破男性的幻想。這是身為女性藝術家在創造自我的過程中，把憤怒和不平投射在形象之中，既是鑒定又是在修正那個父權制文化強加干她們的自我的界定。

也正是通過這個復本的暴力行為，才能爆發出那種郁積在胸中的不可遏制的怒火，為自己表達出用昂貴的代價換來的怒火的毀滅。幾乎每一個女性在生存中都面臨著這種生存的困境，就是如何成為自我。女性藝術家成為自我的過程中體驗的一種絕望情緒而在攝影作品中透露的哥特情結。

克爾凱郭爾說過，“每個人都是原始豪賦地作為一個自我，被定性為去成為自己無疑每個人就其本身而言都是有棱角的，但是這只是意味著他應當去被按照原始形態打磨成型，而不應當去被大打磨圓滑削去自己稟賦的原始形態。”而這個社會實際上女性一直沒有自己的話語，從不是以形成自我為目的來打磨造就自己，女性的存在從各個方面被男權操控著，這似乎就注定了生為女性的痛苦。而作為女性藝術家更是要直面這種矛盾的沖突。雪曼作品中的呈現出女人不同以往的“不美”正是在對男性話語霸權的顛覆和消解中，表現女性的壓抑、憤慈、焦灼和對于愛與善與美的呼喚與渴望。所有這些長久地深深地被淹沒著，以至于必須以一種對抗的方式與絕望的姿態出現才能凸現她們，確證她們的存在。

三

哥特文化在今天卷土從來，其中不可忽視的一點原因就是整個人類在20世紀都愈來愈深地感覺到生存意義的質疑。這種虛無主義的發展標榜了這個時代的精神特征。女性藝術家遇見了“哥特”，試圖借助哥特元素表達自我，創建女性的話語過程中遭遇的這種生存的困境與言說的艱難更是應該得到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