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字上、按美元計價,中國GDP總量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從發展經濟學角度看,這無疑反映了中國改革開放30年的成果,同時也反映出日本經濟步入“更年期”后其發展模式的“退步與僵化”。
中國經濟的“后30年”,將以怎樣的模式走下去,中日經濟關系將如何調適,兩國如何適應各自的發展條件變化,堪稱無法回避的時代課題。
日本六大優勢不在GDP里
2010年2月,日本《經濟學人》周刊發表特輯——“中國的世界支配力”,從生產、消費和資金三方面列舉了中國的“世界第一”,主張“中國的時代已經來臨”,并認為中國具備支配世界的生產、消費和資金能力。
5月,瑞士商學院發表的全球58個國家和地區的綜合競爭力排名,日本由上年的第17位,落至27位。泡沫經濟崩潰后,日本經濟不僅失去了跨世紀的20年,也正在失去維持了40余年的世界經濟第二的寶座。
但分析日本經濟的變化,還須看到其GDP之外的另一面。
一是日元升值,按美元計價的日本實質GDP總量增加。若按1美元兌85日元計算,基于4~6月的日本實質GDP為6.35萬億美元,在中國之上(中國為5.67萬億美元)。
二是日元升值,按美元計價的“日本個人金融資產”高達17.6萬億美元,比年初凈增1萬億美元(接近日本外匯儲備總量)。
三是日本依舊是當今世界最大的純債權國,其總量近3萬億美元。
四是日本的海內外產能各占一半,而企業的海外利潤約占總利潤的30%,導致日本的海外投資收益——“所得收支順差”超過“貿易順差”,形成世界最強的海外資本支配力。
五是日元升值,日本企業的海外并購能力提升,2009年日本企業主導的海外并購規模最大。
最后,日本綜合商社幾乎在全球“糧油礦主產區”,獲得了資源、能源、糧食等開采權益和生產、采購能力。
因此,比較中日經濟總量的同時,不能忽略GDP以外的指標。這是決定兩國經濟競爭力的根本要素,而且不是GDP的統計所能涵蓋的。
分散“中國風險”
為了應對中國經濟的“膨脹式發展”,確保日本的整體競爭力,事實上,自小泉純一郎執政時期,日本政府就已經著手制定相應的戰略,將分散“中國風險”,視為削弱競爭對手,確保自身利益的核心支柱。
如今的民主黨政府更是將亞洲視為確保日本競爭力的戰略空間,提出所謂的“亞洲內需日本化”的“新經濟增長戰略”,以環境為戰略支點,以“基礎設施出口”為主要內涵,利用亞洲人口、資源、資金和市場,發揮日本制度、技術和資本支配力,構建新時期的日本競爭力。
金融危機后,日本依托亞洲,依賴中國,取得了積極的經濟復蘇,為日本經濟轉型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也占據了有利的地勢和發展空間。2009年底,日本政府推出“新經濟增長戰略”,明確將亞洲納入其中,提出“亞洲開放立國論”,將“亞洲市場”視為日本經濟“第三次崛起”的基地。
以往,“日本的亞洲觀”僅僅是將亞洲市場作為擴大出口的“外需市場”;而“新經濟增長戰略”則將亞洲看作日本經濟發展和轉型的“動力車間”,是真實的“內需市場”。
自1997年東亞金融危機后,日本便提出了“回歸亞洲,構建全球競爭根據地”的戰略,其主要方式是:
第一,推動“經濟伙伴關系協定”(FTA/EPA)談判,在地區推廣日本技術、產業標準、金融交易規則、會計準則等,促進地區政策法律制度的“日本化”。
第二,主導地區金融貨幣體制構建。1997年東亞金融危機后,日本便提出單獨出資1000億美元,構建“亞洲貨幣基金”構想,遭遇美國打壓后,2000年又主導東亞貨幣互換框架(清邁倡議)。至今,該框架資金總額已擴到1200億美元,具備擺脫IMF控制,單獨完成地區金融救助的規模。金融危機后,日本又對東盟設立了10萬億日元的金融穩定框架,擴大官方開發援助、動用貿易保險、貿易信貸,增強“日元的公共存在”。
第三,推動地區貿易數據和技術標準的日本化。利用政府和企業聯合開發的“無線掃描技術”,主導地區貿易口岸的“無紙化”,掌控亞洲貿易數據,利用亞洲龐大的市場,爭取國際標準。
為確保亞洲內需日本化,2010年3月,日本又主導策劃了“亞洲綜合開發”草案,擬以2020年為目標,以泛亞洲地區建設(包括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等在內)的650個大項目,總費用將達2000億美元,構建涵蓋10億人口的大市場,追求區內生產總值倍增,構建日本全球競爭基地。
日元的全方位競爭戰略
當前的日本“新經濟增長戰略”有更深層的戰略考慮,堪稱地緣、資源和日元的全面競爭。
一是展開“FTA陣地爭奪戰”。2010年1月1日,東亞地區五組FAT同時生效,相當于五個“地區合作軸”全面啟動。下一階段戰略目標是,向澳、新、印擴展,應對中國經濟快速發展。
二是搶占亞洲基礎設施建設,占據地勢,控制商機,獲取投資機會。據日本總務省估算,僅亞洲的智能電網建設,即可為日本創造98萬億日元的商機。而亞洲的新能源、水資源、高速鐵路、糧食基地等項目,更是日本新時期經濟增長戰略的必爭前沿。
三是搶占貨幣競爭制高點,推進日元經濟圈。金融危機后,日本金融系統受傷較輕,東京市場成為避風港,日元持續走強。同時,日本企業的日元升值抵抗力明顯增強,日元與東亞其他貨幣(不包括人民幣)形成了“日元強勢+其他貨幣弱勢”的聯動格局。尤其是,近期,日本搞“貨幣單邊主義”式的外匯干預,破解了亞洲貨幣追隨人民幣的格局。
今后,隨著日本基礎設施在亞洲份額的提升,日本產品、日本投資對亞洲的轉移,已超出了傳統的對亞洲依存意義,逐漸升級為對亞洲產業和分工體系的滲透與控制。中日經濟關系將在亞洲舞臺上表現更強的競爭關系。
(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研究員)
日媒:中國走向內需主導
早在2003年秋,美國高盛公司發表“金磚四國”報告時,曾預測中國經濟將在2016年超過日本。最近,高盛公司又發表報告預測,今后20年,若中國經濟能保持9%的增長率,美國保持2.3%、日本1.0%,那么到2030年,中國經濟超過美國也是有可能的。
屆時,全球股市總市值第一把交椅,也會由美國轉移到中國,而日本總市值僅相當于中國的1/9。眼下,美歐的證券公司已開始將在亞洲的據點逐漸由東京向香港轉移。對此,日本開始擔憂,一旦持有日本股26%份額的海外投資者拋售,那么“日本丸”恐要變成“泰坦尼克號”。但在比較超級的發達國家經濟與超大型的發展中國家經濟時,仍無法忽視數字以外的東西,即“非GDP”因素。
2010年5月,頗具影響力的《日本經濟新聞》刊發特輯,介紹上海世博會,其通欄標題就是“中國走向發達的序曲”。作為“日本產業官”的總設計師,日本著名經濟學者、小淵惠三政府時期的經濟企劃廳長官堺屋太一預言,中國經濟將由此走向內需主導的時代。
其理由是,1970年大阪舉辦世博會時,日本人均GDP剛過3000美元。此后,日本經濟增長結構實現“內需主導”的轉變,走向“真正的發達國家”行列。2009年,中國人均GDP也達到3000美元,以上海世博會為契機,中國經濟增長結構也必將會迎來內需主導的時代。
1984年,作為大阪世博會的策劃者之一,堺屋太一訪問了上海,在與時任市長汪道涵先生會面時,建議上海舉辦“世博會”,并為之奔走,因此,長期以來,他也頗以“上海世博會建議者”而自豪。堺屋太一的預言,無疑備受日本經濟界的高度重視。
近來,包括日本經產省等機構普遍預測,亞洲“中等收入和富裕階層”(人均收入在5000美元到35000美元)的人口約為8.8億人,而中國就約占半數。日本瑞穗綜合研究所最近的報告說,2008年中國“中等收入和富裕階層”(可支配收入超過5000美元)人口已超過4.6億人。而2008年中國的人均國民所得(GNI)達2770美元,若按購買力平價計算(考慮國際物價水平的比較方式)則高達6020美元。中國已經形成了現實的個人消費群體。中國經濟具備了向內需主導轉變的人口和所得收入條件。 (劉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