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21日,調查組才悄悄進駐司幸莊,展開挖掘。但由于找不到墓主的確鑿材料,不能斷定為曹家祖墳,這段不為人所知的發掘工作由此結束。主事人王昆侖心存遺憾,指示工地恢復原狀,工作人員一律守口如瓶
上世紀60年代初,社會上突然掀起一股“文化名人紀念熱”,每次紀念活動都頗為張揚,或許這能給食品供應緊張的局勢平添一些精神的慰藉。有人考證出1963年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的整日子,素愛紅學的北京市副市長王昆侖就心有屬意,在1961年12月28日布置北京市文化局提前做好有關曹雪芹故居、墓葬和文獻資料的調查工作。
1962年1月3日北京市文化局奉令組織一個小型調查組。他們先遍訪郊區有碑無碑的大小墳塋,重點落在朝陽門、東直門外到安定門外一帶,因為清政府規定正白旗下葬在這一片,曹家歸屬正白旗。查到的墳塋約有1200多處,收獲甚小。他們分析原因,主要是依滿族人習俗,大多墳塋不立碑碣、墓志,有碑碣的墳頭也因公社生產和修路被削平或深埋,不易查找。
北京市公安局提供了全市400多戶滿族曹姓戶口冊,調查組就此分頭訪問了其中二三百戶滿族曹姓后裔,試圖能找到有分量的線索。調查組1962年5月8日向北京市文化局報告說:“發現大部分曹姓住戶只了解其父親、祖父的情況,個別人了解曾祖父的情況,再往上就不知道了。據說這與滿族人無家譜有關。”
在查訪墓葬和人證無果的情況下,調查組開始翻閱留存的清代檔案,遇到滿文檔案就有了閱讀障礙。王昆侖引薦了兩位懂滿文的民間隱士協助翻譯,一是在民族學院第二教研室臨時幫忙的關振華,二是北京圖書館參考咨詢部工作的李德啟。
這種“短平快”文獻查閱也一時難出成果,王昆侖又指示重點訪問熟悉清代文史資料的老人,點了陳云誥、葉恭綽、朱啟鈐等名字。在走訪了一批老專家之后,他們匯報了幾點重要收獲:一是許多專家認定恭王府是大觀園的“模特兒”,二是傳說曹雪芹的墳地在香山南辛莊村南方園五七高地。
在尋找的困局中突然有了一個轉機,調查組在雙橋公社司幸莊生產隊見到76歲的陳義風老人,他說:“村西口有曹姓墳墓,至今已有300年左右的歷史。墳主姓曹,在內務府當差,祖上有當過尚書。在庚子年前還常有人看顧修葺,庚子年初來了一個名叫曹潤甫的年輕人,將墳周圍的大樹賣了,跟著來了八國聯軍,把墳前的磚房燒掉了,從此荒蕪下來。”
王昆侖等市領導聽了調查組匯報后,有了發掘之意。但文化部在同年7月5日剛剛發布禁止挖掘古墓的通知,王昆侖和市文化局官員為此在發掘請示報告中幾番酌定用詞:“如果祖墳所葬之人確系曹雪芹先輩,則依其輩分次序推出曹雪芹墳墓,然后進行科學發掘,從發掘中獲取一些有價值的文字材料,以便幫助我們進一步解決目前學術界尚在爭論的問題。”在8月13日致文化部的請示報告中又避重就輕地表示:“據向朝陽區人委文化科了解,此處系無主墳,如果發掘也不致產生不良影響。”
文化部于9月3日批復同意,文中謹慎地表示:“如果主墳發掘中發現有與曹家無關之證據即可結束,不必再挖掘小墓。”文化部強調:“在發掘期中,希望勿作任何宣傳及消息報道。”王昆侖接到批復后馬上指示:“保密,非最必要關系不可通知。”
待農民莊稼收割后,9月21日調查組才悄悄地進駐司幸莊,請來了140位壯工參與挖掘,歷時5天。
領隊兼考古組長張向群、文物工作隊員蘇天均(北大考古系畢業)希望能在墓中發現石磚雕刻的墓志銘、用朱砂寫在磚上的買地文件,或是用墨筆寫在紙式絹上的墓主姓名、生死年代。但在實地挖掘中沒有發現任何帶文字的東西,只是出土康熙至乾隆年間的銅錢,而且墓地已經多次被盜,已無值錢的陪葬品。
調查組在致文化部的發掘報告中,認為此處墳塋頗像曹雪芹祖墳,因為九口棺槨均用上等木料,棺內外均涂甚厚的紅漆,這在北京地區清初的族人墳塋中還比較少見,顯示墓主的地位、身份是很高的,這和曹雪芹的家世是吻合的。報告中還說:“該墓滿漢葬俗同時存在,可能死者原為漢人,后來被編入旗,在生活習慣上漸帶滿人的特色。曹雪芹先輩原是漢人,清初被編入正白旗。”
調查組苦于找不到墓主的確鑿材料,不能斷定為曹家祖墳。看墳人陳福亭后來說墓主為正藍旗滿人,更給調查組帶來莫大的失望和掃興。
這段不為人所知的發掘工作由此結束。主事人王昆侖心存遺憾,他指示工地恢復原狀,工作人員一律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