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值得了解的智利二三事

本次礦難中，中國也經由一種特殊的渠道與智利的工人聯系在一起

在智利圣何塞銅礦礦工獲救次日，中國一家報紙頭版頭條標題是：“智利，今天世界的中心\"。

智利上次成為全球媒體關注的焦點是那場8．8級大地震。再往前推，恐怕就是世紀之交時、智利恢復民主制度后，各方爭論是否引渡和審判皮諾切特的報道了。

多數時候，這個世界上最狹長的國家都是安靜地俯瞰著太平洋。可能是由于面向世界最大大洋，她有著寬廣的胸懷和外向的品質；與此同時，安第斯山脈又將她與南美大陸隔斷開來，讓它走出了一條獨特的歷史之路。

銅：智利的工資

提到智利，多數人想到的就是這個國家獨一無二的狹長國土，縱貫南北有4300公里長，相當于從北歐的挪威到非洲的尼日利亞，平均寬度卻只有175公里。

綿延的安第斯山脈構成巖石和冰川的天然屏障，從東面把智利與阿根廷和玻利維亞分開。北面，綿延千里、赤地蠻荒的阿塔卡馬沙漠橫亙在智利和秘魯之間。西面，不多的星星點點幾個島嶼隔開了太平洋洶涌的波浪，其中的復活節島和馬斯阿鐵拉島就是小說中魯濱遜漂流的地點。

這塊狹長的土地面積卻比三個英國還要大。1670萬智利人主要生活在幾個主要的大城市，首都圣地亞哥人口占全國人口的1／3。足夠的地理跨度讓智利自然景觀非常豐富，從全世界最干旱的沙漠到一望無際的冰原，從植被豐茂的葡萄園和果園到處女般迷人的熱帶雨林，從荒涼的巴塔哥尼亞高地到脊梁—般的安第斯山脈，應有盡有。

也正是因此，這個已經跨入中等發達國家行列的國家，林業、漁業和農業資源非常豐富。中國人這些年已經逐漸了解到，智利紅酒品質可以和任何一個國家比肩，價格卻并不昂貴，漫長的海岸線又讓智利擁有國際貿易的先天優勢。 說起智利，第二個映人腦海的恐怕就是被稱為“智利工資”的銅。智利已探明的銅蘊藏量達2億噸以上，居世界第一位，約占世界儲藏量的1／3。銅的產量和出口量也均為世界第一。

本次礦難的工人正是來自圣何塞銅礦。10月16日，智利總統皮涅拉到訪英倫，給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和首相戴維-卡梅倫各帶去一份特殊的禮物：一塊圣何塞銅礦礦石。

總的來說，這是個安靜地過著自己日子的國家，一直隨著世界發展的潮流向前走著，不疾不徐。即便這次礦難爆發，智利人仍以自己的精密規劃、堅韌精神和完美收官給了世界—個驚喜。

阿連德和皮諾切特：不能不提的一頁

讀過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一書的人就會知道，阿根廷、智利、玻利維亞等拉美國家息息相連，故事各不相同，但歷史又有很多共性。比如都是古老的文明，有文字的歷史基本從西班牙殖民時代開始，都經歷了爭取獨立的斗爭，之后踏上現代民主共和之路。

不同的是，與一些拉美國家反復內戰、動蕩和軍人統治相比，智利的憲政之路走得比較順利，遠離了南美大陸的喧囂。19世紀，憑借比較完善的憲政體制和法律架構，智利甚至贏得了“南美英格蘭”的綽號。

難得的一段變化出現在上個世紀60年代末到90年代。智利曾經出現過南美洲唯一一個社會主義者總統——阿連德。阿連德之后，是持續近17年的軍人統治，強人皮諾切特掌握政權。

有興趣了解那段歷史的人可以讀阿連德侄女的小說《幽靈之屋》——一部以魔幻現實主義的筆法描繪出一個家族和整個智利變遷的力作。

1970年，充滿社會主義理想的阿連德聯合六個左翼政黨，提出要用“紅葡萄酒和餡餅”來建設社會主義，贏得了民心，但過速推進的經濟政策和烏托邦的做法并不切合智利的國情。執政不久，圣地亞哥的家庭主婦就在大街上敲起空鍋，表達對政府的不滿。

阿連德的失敗還有深厚的冷戰背景——將南美洲看作自己后院的美國絕不容忍繼古巴之后再出現一個紅色的國家。美國解密的錄音資料透露，尼克松總統和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曾“以粗暴的語言討論推翻阿連德”，決定切斷對智利的貸款和進出口信貸，封鎖多邊信貸，避免智利重新談判其外債。中央情報局隨之推波助瀾，為破壞阿連德政權殺害了智利陸軍司令施奈德。

1973年9月11日，坦克碾過圣地亞哥街道，政變軍隊包圍了總統府。阿連德拒絕了流亡的提議，通過廣播發表了他最后的演說：“我對智利和這個國家的命運充滿信心。會有人克服現在這個黑暗的、苦澀的時刻……我堅信我不會白白犧牲。”之后，轟炸機的轟鳴蓋過了他的聲音。頭戴鋼盔、身挎沖鋒槍的照片成為他留給智利和這個世界的最后身影。

這之后，就是長達16年半的軍人統治。政變后數周，至少7000名政治人士、記者、工會領導人和普通人被集中到國家足球場，不是被處死，就是經歷酷刑，無數人被迫流亡海外。

不過，雖然實行了政治高壓，皮諾切特政府在智利經濟建設上還是有所建樹的。上世紀80年代，拉美經歷了“失去的lO年”，智利卻是發展的10年，隨之而來的民主浪潮是皮諾切特這樣的鐵腕人物也無法阻擋的。1989年12月，他被迫舉行全國大選，將權力交給了民選總統艾爾文。

1998年10月，皮諾切特到倫敦動手術期間被英國警方拘捕，理由是要把他引渡到西班牙受審，已經白發蒼蒼、老態畢現的皮諾切特再度成為全球媒體的焦點。整個引渡風波持續到2000年3月，他得以重返智利。2006年12月10日，皮諾切特去世，當天正好是國際人權日。智利政府決定不為這位91歲的老人舉行國葬，但允許軍方在軍事學院舉行紀念儀式。

這一刻，智利歷史的傷疤才算結了痂。

聶魯達：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共產黨員 詩歌在智利，一直是凝聚著血與火的。

智利是個出詩人的國度。拉丁美洲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就是智利女詩人米斯特拉爾。當然，詩歌傳頌至今的是智利第二位諾獎文學獎獲得者聶魯達，而前者恰恰是他的文學啟蒙教師。

至今，中國的聶魯達迷仍在網上傳頌著他的名句：“愛太短，遺忘太長。”聶魯達是智利共產黨黨員，并且很可能是諾獎文學獎眾多得主中唯一的共產黨員。1936年的西班牙內戰鼓蕩起了他的靈魂，打破了他寧靜的生活，他決定去西班牙參戰，而他的戰友中就有來自加拿大的白求恩。

“第一批子彈射穿了西班牙的六弦琴，當噴出來的不是音樂而是鮮血時，我的詩歌便像幽靈一般在人類受苦受難的街心停住，并開始沿著一股恨與血的激流升騰。”詩人在晚年的回憶錄中寫道。

隨后的戰爭和革命催生了詩人獻給整個拉丁美洲的詩歌《漫歌》。

1969年，聶魯達接受了智利共產黨總統候選人的提名，參加了漫長的競選。“每個地方都要求我去。成百成千的普通人，男男女女都緊緊地擁抱我、吻我、哭泣著，他們把我感動了。”聶魯達的聽眾中有來自圣地亞哥貧民窟的窮人、科金波的礦工，他就在滂沱大雨中、泥濘街巷里與他們對話，朗誦詩歌，直到他得知阿連德也參加競選后退出。

1971年4月，聶魯達被阿連德任命為駐法大使。10月，他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兩年后那個黑色的9月，阿連德在軍事政變中離世12天后，聶魯達辭世。

詩人走了，故居仍在，一個在圣地亞哥市，一個在瓦爾帕萊索市，還有一個在黑島，每幢房屋都洋溢著詩人熱愛的海洋的氣息。走廊地板和樓梯模仿甲板，使用纜繩做樓梯扶手，舵和帆更是隨處可見的裝飾……在家里，聶魯達找到了平靜。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你從遠處聆聽我，我的聲音卻無法觸及你

……

彼時，一個字，—個微笑，已經足夠。

而我會覺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覺得幸福。”

詩人走了，卻開啟了拉美國家一項讓人心生敬意的社會慣例——任命詩人和作家出任外交官。

智利和中國的諸個第一

智利與中國之間隔著一個太平洋，但智利在南美大陸卻與中國保持了諸個“第一”的紀錄：第一個和中國建交的南美洲國家，第一個與中國達成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協議的拉美國家；第一個承認中國完全市場經濟地位的國家；第一個與中國建成自由貿易區的南美國家。

中智關系的突破得益于前文提到的阿連德總統。他在當選前就承諾如果大選獲勝，將與中國建交。就職后不久，阿連德就兌現諾言，中智兩國在40年前的12月15日建交。即便在軍政府時代，中智也保持了正常的國家關系。20年前，智利民選政府上臺，兩國友好合作又得到較大發展。

今天，中國人去智利復活節島旅游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當年，與拉丁美洲國家發展關系卻被視為“染指”美國的后院。在巴西，甚至出現過震驚世界、持續時間一年的“中國9人案”——巴西親美軍人政權上臺，將在巴西工作的9名中國人逮捕。中國在智利工作的人員也遇到過被美國特工機關在國際航班上強迫策反的險情。

本次礦難中，中國也經由一種特殊的渠道與智利的工人聯系在一起。

10月22日，中國三一重工昆山產業園和上海產業園，智利官員胡安·戈麥斯對中國工程師郝恒說：“你就是我在中國的親人。”

胡安·戈麥斯是被救礦工威廉的叔叔，他本人也是一名有著27年工作經驗的老礦工。

在圣何塞銅礦大救援制定的多套方案中，其中之一是由智利當地最大的吊裝公司BURGER公司采用從中國進口的履帶起重機施救。雖然最后這只是個備選方案，但從10月6日隨設備進入救援現場，到最后一名被困礦工升井，郝恒度過了八天八夜，也成為見證智利拯救生命奇跡的中國人之一。

“在救援現場，我在場外，郝恒在場內，當時無緣相見。但是感謝他把最好的技術帶到智利，幫助我們救出親人。”他說。

現在除了銅和葡萄酒，智利人還希望加深中國人對那個遙遠國度的美好印象。一年半前，面對國際金融危機沖擊，智利對上海世博會參展事務不但沒有縮減預算，而且將原來的租賃館升級為自建館，成為南美洲第一個以獨立建館方式參展E海世博會的國家。 礦難事件后，他們第一時間把圣何塞銅礦救援事件中發揮巨大作用的“鳳凰1號”救生艙運抵上海，供絡繹前來世博會的中外來賓參觀。 這個費盡周折，在世博會結束前不久運抵的救生艙“鳳凰—號’重達500公斤，長4米，寬O.5米，是礦難營救所用的三個救生艙中的真品。“鳳凰二號”現在被展示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總統府前的廣場上，“鳳凰三號”則被留在礦難的事發地。世博會智利館國家館長表示，此次礦難的營救成功，并不僅僅是智利本國的事件，也不僅是技術上的成功，它更多體現的是兩國共同致力實現的“以人為本”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