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前從事人體冷凍的公司,幾乎沒有醫療機構介入。遺體凍存機構的火多數成員沒有受過正規高等教育,其中沒有正式醫生
近日,國內外多家媒體轉載了來自英國的一則新聞:英國一家醫院為一個年僅一個月的嬰兒薩瑪實施了心臟手術,為確保手術時間,“他們將薩瑪‘冰凍’起來,讓她在低溫下‘凍死’23分鐘。”術后5個月,患兒完全康復。
從專業眼光看,“冷凍手術”并非新興技術,早在現代心臟外科最初的探索階段就已出現。不過真正的“冷凍人’確實存在。
加州大學心理學教授貝德福德博士(James Bedford)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1967年1月12日,他因腎癌肺轉移去世,幾小時后,他的遺體就被當時的加州人體冷凍協會會長納爾森(Robert Nelson)等人冷凍。
如今,貝德福德依舊被貯存在“阿爾科生命延續基金會”——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提供人體冷凍服務的機構,等待有朝一日復活。
想用冷凍遺體的方法逃脫死亡的人不止貝德福德。迄今,約有200人被凍成冰棍.另有千余活人簽署了冷凍協議。
“冷凍心臟手術”的誕生
冷凍人實踐與低溫醫學的發展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據傳拿破侖進攻俄國的時候,軍醫就發現,被遺留在冰天雪地里的重傷員往往比那些受傷以后躺在溫暖帳篷中的將軍們活得更長。但隨后的實驗研究卻沒能提示低溫能為人體帶來什么好處,面對低溫的侵襲,沒有一個實驗能消除機體的適應性產熱機制——發抖,因此科學界長久以來一直持—個錯誤的印象,認為機體的代謝水平與體溫的早期下降成反比。
來自加拿大多倫多總醫院的外科醫生威爾弗雷德·戈登·比奇洛(WtifiedGordon Bigelow,1913-2005)顛覆了這一觀念。當他還是外科住院醫生時,他經常給那些因凍傷而造成手指或肢體壞死的病人截肢,這促使他去研究低溫情況下的人體生理情況。原來在仔細的麻醉下,重要器官及細胞的代謝水平,在體溫下降時將成比例下降。
他意識到該方法有可能被用于心臟外科手術中。“如果外科醫生要糾正或治愈心臟疾病,就必須阻止血液流過心臟,在無血術野下直視操作。”他認為,只需全身降溫,減少機體對氧的要求,即可中斷循環打開心臟。
1949年,經過三年研究,比奇洛團隊計算出,20℃的體溫可使體循環中斷15分鐘,這也許足夠在直視下關閉房間隔缺損(一種最簡單的心臟內部畸形)了。1950年,比奇洛報告了他的實驗結果:狗在20℃的溫度下阻斷血循環15分鐘,死亡率51%。這是歷史上的第一次,一個心臟被打開并觀察了一段時間,最后安全關閉。經過進一步的技術改進,他在1952年報告了猴子在體溫降至18℃后直視下打開心臟的生存紀錄。
比奇洛報告引起巨大爭議,美國外科醫生約翰·劉易斯(F.John Lewis,1916-1993)則確信,比奇洛的方法值得嘗試。
劉易斯的機會先行到來,一名5歲女孩患有房間隔缺損,需要手術治療。1952年9月2日,這個孩子被推進明尼蘇達大學醫院的手術室。沒有人知道,低溫手段用于人類心臟手術的第一次究竟會是什么結果。
劉易斯利用26℃的低溫,在心臟流入血流阻斷不到6分鐘的時間里,干凈漂亮地完成了對該患兒心臟實質缺損的確切修補縫合。這個幸運的孩子在沒有現代外科術后重癥監護幫助的情況下,依然得以康復。 這是心臟外科發展史上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 此后,低溫停循環技術一度在世界范圍內廣泛應用,直到體外循環技術(即人工心肺機)出現并在60年代成熟之后,才逐漸淪為配角的地位。但涉及一些極特殊的心臟大血管畸形,該技術仍有應用價值,正如本文開頭提到的薩瑪。
“冷凍人”是新的“木乃伊”嗎
比奇洛的實驗和冷凍療法在醫學領域的應用,成為人體冷凍支持者們津津樂道的“科學依據”,然而實際情況卻大相徑庭。
1962年,美國密執安州物理學教師羅伯特·埃廷格寫了《長生不死的前景》一書。他在書中列舉大量事實,證明冷凍復活的可能性。比如,許多昆蟲和低等生物冬天都凍僵,春天又復活。他甚至指出,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將會出現能一個分子一個分子地對物質進行修復的神奇機器。埃廷格由此被稱為“人體冷凍學之父”。
人體冷凍支持者認為,假如人體結構能夠在低溫下完好地保存,那么生命可以被停止,也可以在未來某個時刻重新啟動。
這個想法對一些人著實具有誘惑力。在“阿爾種’的貯藏室內有一組不銹鋼槽柜,里面常年保持著零下196攝氏度的低溫。在這些巨大金屬容器內,參加人體冷凍實驗的志愿者遺體都懸浮在液態氮溶液里,低溫“冷凍”著。
2009年,在英國首相布朗舉行的私人宴會上,美國流行樂歌手西蒙·考威爾宣布,希望投入12萬英鎊,在自已去世后將遺體冷凍起來。此前已有不少名人成為人體冷凍的擁躉:美國著名棒球明星威廉斯“深睡”在阿爾科的貯藏室里;而豪門女帕麗斯·希爾頓也是冷凍人體研究所的會員。
給支持者潑冷水的是,冷凍復活完全不被主流醫學界認可。即使在心臟外科手術中應用成功的低溫停循環技術,亦非完美。哈佛大學波士頓兒童醫院(世界一流的小兒心臟外科中心)曾對154例應用過該技術的患兒進行神經系統的跟蹤隨訪檢查,發現這一組病人在許多方面都遜于正常人群。即使今天冷凍活人和健康的身體,由于種種不可逆的病理變化,到解凍時也不會成功復活。
有人諷刺說,冷凍機構的行為恰似幾千年前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能否實現復蘇,實在“不靠譜’。
冷凍人的未來價值
人體冷凍也引起了人類死亡話題的爭論。在人體冷凍支持者看來:死亡是一個過程,而非一個事件。當心臟停止跳動時一些大腦細胞仍在活動,人體冷凍法就是保存這些殘留的少量細胞活動。
人體冷凍學家拉爾夫·莫科爾由此為人類的死亡提出新定義——“信息論死亡”:即腦部無殘留信息,心靈不再有重組可能——只有這樣,人才算真死了。
這一理論充滿爭議,多數科學家認為,臨床死亡后大腦結構仍能保存記憶在醫學上并無意義,因為當今技術不能讓人復活。迄今只有一些細胞、組織和器官能夠被低溫冷藏并加以利用。
即使有了復活技術,人體冷凍仍然面臨道德難題。比如當冷凍人解凍后,發現子孫比自己年齡還大,將如何面對?如果只留首級,復制的那個“軀體”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人體冷凍組織的成員曾多次要求加入國際低溫生物學會,均遭拒絕。現有的關于遺體冷藏能復活的報道,也沒有一篇出自科學期刊。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如果冰凍人相對完好地保存數百年,對于那個時代的科學家來說,將具有極大的科研意義,冷凍人的某些組織和器官還可能在未來被用于移植。
高昂的費用也引起很多人對冷凍機構斂財的質疑。冷凍遺體收費從最低的l萬美元(俄羅斯KrioRus人體冷凍公司)到2.8萬美元,再到15.5萬美元不等。阿爾科的整體保存收費在15萬美元左右,此外另需繳納每年500美元的會員費。如果光是頭部保存,則需8萬美元,以這種方式保存的人,希望隨著技術的進步通過克隆或重生來構造身體其他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從事人體冷凍的公司,幾乎沒有醫療機構介入。國際低溫生物學會前任主席鮑斯特教授曾在媒體上稱,遺體凍存機構的大多數成員沒有受過正規高等教育,其中沒有正式醫生。人體冷凍術的出現,只是迎合了人類“長生不老”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