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中國工業化進程經歷了三個不同的歷史階段,每個階段的農業政策都有其不同的內容。農業政策的每一次變動都源于農業面臨深該的危機,都服從于工業化發展的需要,經歷了從“農業養育工業”到“工業反哺農業”過程,在一定意義上,農業政策的本質是國家與農民的關系問題。
關鍵詞:新中國;工業化;農業政策
一、新中國工業化初期階段的農業政策:(1953——1978)
從1953年開始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到改革開放之前,新中國處于工業化初期階段。這一階段,如同其它發展中國家一樣,出于民族主義和對外防御的責任,以及渴望本國盡快通過工業的發展而趕超先進國家的愿望。國家選擇了農業養育工業的政策,即把實現農業增產,保障農業為工業提供原料和剩余等成為重要的農業政策目標。農業政策取向:農業剝奪。
(一)直接屢面的農業增產政策
1.興修農田水利。這一時期,由于處于工業化初期,國家對農業的投資比較少,不得已依靠集體的力量,充分挖掘農村人力資源,用人力資源換取工業化發展資金。倡導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精神,開展群眾性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活動。以應對農業投入不足的問題。20世紀50年代初,毛澤東提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等一系列號召,開始治理大江大河,興修水利、保持水土成為當時發展農業生產的重要措施,形成了1955年冬到1956年興修水利高潮,1958年開始的農業“大躍進”運動。全國集中了9000萬人奮戰在水利工地上。20世紀60年代興起的農業學大寨運動又推動全國各地的大規模開展農田基本建設,對山水田林路進行規劃和綜合治理,修建了許多水利樞紐工程。如河南1969年竣工的南林縣紅旗渠,被稱為“人造天河”,總干渠長104里,灌溉面積擴大了60萬畝。1974年冬和1975年春,全國共完成土石方110億立方米,比1970年增加一倍。一些大江大河的一般洪水災害得到初步控制,產生了除弊興利的巨大效果,農業生產條件發生顯著改變,生產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到1978年全國有效灌溉面積達到4496.5萬公頃。比1952年增長13倍,中國農業基本上擺脫了靠天吃飯、受自然災害嚴重影響的歷史。
2.發展農業科學技術。1957年,新中國成立“中國農業科學院”,負責制訂農業科學研究的規劃和任務,開始了大規模進行農作物品種資源的征集活動,共得到53種近21萬份的品種資源。為農業的科技發展奠定了基礎。進人20世紀60年代,進行玉米、小麥和水稻等新品種研究、推廣。提高了農業產量。20世紀70年代初,科研部門就把放射性同位素與射線新技術應用于農作物育種,生物技術研究進展,很快培育出一批早熟、高產、優質、抗逆性強,適應性廣的各種農作物新品種。同時期,袁隆平的雜交水稻研究獲得成功,使水稻產量提高了20%,畝產達千斤以上。在20世紀70年代末,引進化肥生產線。中國在改良品種、消除病蟲害等方面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這一時期,農田水利基本建設、農業科技進步為農業生產條件和生產力發揮了重要作用,促使了農產品總量的快速增長,也為20世紀80年代初的農業的輝煌奠定了基礎。1982年鄧小平指出:建國以來,我們做了一些事情。基-本上解決了吃飯穿衣問題,糧食達到了自給。選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舊中國長期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二)間接層面的制度變革
這一時期國家制度變革的主要措施是實行戶籍制度、統購統銷制度與人民公社制度,這三大制度安排,元一不是以農業服務、服從于工業化為出發點的,其核心是為了國家工業化的實現。
1.實行戶籍管理制度,強化二元社會建構。新中國戶籍制度起步于建國初期,形成于“大躍進”運動時期。最終由純粹意義上的戶籍管理演變成以身份禁錮為核心的一項國家行政控制制度。它將人口“畫地為牢”,使每個人都是國家鏈條上固定的一分子,固化了公民先天的身份地位。在這項制度下,農民進城謀生得不到制度的認可,更得不到法律的保障,這就把農民死死地束縛在土地上,在城市與農村之間構筑了一道高墻,切斷了城鄉之間要素的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強化了二元社會結構,推進了新中國工業化的快速推講。
2.對農產品實行統購統銷政策。此政策是新中國成立后在糧食供應緊張及投機盛行的背景下的一種制度安排,但隨著經濟的運行,它逐步演變為一種經濟運行體制,在很大程度上把本來是一種分散的自主性較強的小農經濟納入到了計劃經濟的范疇之內。從經濟層面看,它引發了國家對農產品的全部控制、農民主體市場自主權的限制以及要素市場價格的固化,為國家強制轉移農業剩余、抽走農業利潤奠定了制度保障。在1952——1978年,扣除國家用于農業的資金投入,農業通過稅收、“剪刀差”等方式為國家工業化提供了大約6000億元的資金積累;從政治層面上看,農產品資源的國家化,使國家權力下沉到農民的日常生產、生活之中,增強了國家的控制能力,提升了國家權力運行的效率,促進了國家政權的穩固。
3.以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化改造小農經濟。新中國成立后。國家通過土地改革,建立了以自耕農為主的小農經濟,但小農經濟只是一種過渡形式,不足以提高生產力并進而支持國家的工業化。毛澤東認為“社會主義工業化是不能離開農業合作化而孤立地去進行的。”于是,國家通過發展農村的合作化以克服這種不足,發動了從農村互助組到高級社的合作化運動以及人民公社化運動,建立的初級社、高級社和人民公社,都是農業向工業提供低價農產品和資金積累的組織保障,人民公社是“政社合一”的組織,實行的是自上而下、高度有序的、剛性的和集權的治理體系,改變了傳統農村中國家統治弱化的局面,排斥和抑制了其它非組織權力的存在,形成了國家強力主導鄉村社會的一個比較強大而嚴密的政治控制體系,正是憑借這一體制,有效地動員、統轄了鄉村社會的資源,保持了農村社會的穩定,客觀上也為工業化建設提供了良好的制度基礎。
二、向工業化中期過渡階段的農業政策:(1979——2001)
從改革開放開始到黨的十六大召開之前,是新中國向工業化中期過渡階段,也是工業化的騰飛階段。這一階段,國家繼續實行農業養育工業的政策,但盡可能多地強調農業產業發展、農民增收,肯定農民的創造性,為農民開放更多的空間。農業政策取向是“農業支持”。
新中國的工業化發展符合了工業化發展的理論范式和規律,遵循了工業化進程轉移路徑。根據工業化發展理論和實踐,一些發達國家,在完成了工業化初始階段后,開始了向工業化中期階段的過渡。從農業支持工業到工業反哺農業的過渡時間,美國用了約45年,日本用了約40年,中國臺灣地區用了5年。新中國從1978年到2001年,前后用了23年就完成了過渡階段,實現了工業化真正意義上的“起飛”。
(一)在國家層面實施賦權與放活政策,逐步打破二元經濟社會結構
1.實行農產品價格保護,提高糧食等農產品收購價格。1978年12月召開的黨的十一屆蘭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規定糧食價格從1979年夏季起提高20%,超購部分再加價50%,征購指標在較長時期內穩定在1975年的基礎上。其它棉、油、畜等農副產品收購價格也相應提高,同時降低農機、化肥、農用塑料等支農工業產品的價格。這兩項政策在當時對調動農民積極性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使農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成果顯著。
2.改革流通體制。培育農村社會主義市場機制。從1996年實施第九個五年計劃開始,黨和政府開始注重經濟-發展由外延型向內涵型轉變,將rgk化道路的轉軌問題置于重要地位。提出科教興國和可持續發展戰略。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出了新型工業化道路,完成了全面推進新型工業化的戰略部署。這一時期,為解決農民增幅連續下降、城鄉發展嚴重失衡的問題,黨和政府逐漸對過去在農業和農村改革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和不足之處并加以改進。1998年十五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農業和農村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了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建立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以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農產品市場體系和國家對農業的支持保護體系為支撐,適應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求的農村經濟體制。”黨開始對農業和農村經濟結構進行戰略性調整,即進行稅制改革,培育、創造良好的市場環境,積極推進農業產業化,減輕農民負擔,進行扶貧攻堅計劃,發展小城鎮,實施農業可持續發展戰略,落實西部大開發戰略,搞好農村基層民主建設,不斷深化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全面推進農村小康建設,促使農業綜合能力上了一個新臺階,農業和農村經濟進入到新的發展階段。
(二)在農民層面推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提升農民生產積極性
改革開放后實行的農業生產責任制來自于20世紀50年代的“包產到戶”。早在1956年建立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時候,“包產到戶”就開始出現,當時是為了對抗過分集中而導致“大呼隆”、“大鍋飯”的農業經營體制,不少地方的農民自發地開始實行。到1962年,“包產到戶”經歷三起三落,它對于一定時期農業生產的恢復發展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它雖然一次次地被強行地壓制下去了,但農民對于在集體土地上搞“包產到戶”獲得明顯效益的記憶是深刻的,經驗也是成熟的。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農村政策稍一放寬,農民就自然而然地再次選擇了“包產到戶”,只不過是改頭換面,稱之為“生產責任制”。這樣,農民得到了兩大好處:一是聯產計酬。生產隊以各家各戶承包地上的產量來確定分配標準,與過去相比,按勞分配的原則得到了更充分的體現。二是支配自家勞動力的自由。各家各戶可以根據自己承包地上的需要來自行安排家庭勞動力的使用。再不必像過去那樣由生產隊統一安排出工和集中勞動了。
三、進入工業化中期階段的農業政策(2002至今)
新中國在經過改革開放20余年高速發展后,到2002年。無論是國民生產總值構成還是產業結構比例,工業經濟在整個國民經濟中已經占有絕對主體地位,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工業大國,工業化綜合指數達到了33分,進入到工業化中期,總體上已進入了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發展階段。這一階段。國家實行“工業反哺農業”方針,更多地強調國家在農業方面的責任。農業政策取向:農業多予。
宏觀上,國家更多地強調中央政府在農村發展中應當承擔的職責。在國民收入分配方面,改變了農業養育工業的政策,確立了。多予、少取、放活”的方針和工業反哺農業的政策取向。重點強調農民增收;在產業發展方面,明確提出要推進現代農業建設,促進糧食、特色農業的發展,努力保障重要農產品的基本供給;在基礎設施方面,要求各級政府把基礎設施建設的重點轉向農村。加大國家財力對農村的傾斜。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逐步向農村覆蓋;在農村社會發展方面,扭轉“三農”問題惡化的趨勢,把以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為中心、構建農村和諧社會作為目標,推行戶籍制度改革。逐步縮小城鄉差別,給農民平等權利,給農村優先地位,讓農民共享改革的成果。
微觀上,國家采取一系列的支農惠農政策。從2004年至2010年。中央連續出臺的七個“一號”文件,延續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五個“一號”文件的傳統,繼續鎖定“三農”問題。惠農政策頻出。第一,全面取消農業稅、牧業稅、農業特產稅和屠宰稅。結柬了2600多年農民種地納稅的歷史。第二,開直補農民種糧之先河,逐步實行糧食直補、農資綜合直補、良種補貼、農機具購置補貼等制度,對農民增收節支、調動生產積極性發揮理論巨大作用。第三,擴大公共財政對農村覆蓋的范圍力度。十六大以后,中央明確了要把基礎設施建設和社會事業發展的重點轉向農村,加大了對農村投資的力度改造農村電網、飲水安全、道路建設。2007年。全國農村全部免除義務教育階段的學雜費,使農村15億中小學生家庭普遍減輕經濟負擔,繼續對農村貧困家庭學生免費提供教科書并補助寄宿生活費。2008年中國實現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全面覆蓋。實現了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
新中國農業政策的演變歷程,是黨領導人民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的一個縮影。綜觀在工業化進程中黨的農業政策的選擇,可以看到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征。
(一)農業政策經歷了從。農業養育工業”到“工業反嘀農業”過程
新中國成立后,在不同歷史時期,黨和政府根據不斷變化的社會經濟條件來調整其農業政策。經歷了“農業養育工業”到“工業反哺農業”過程。無論是“農業養育工業”還是“工業反哺農業”都是黨適應形勢的一種理性選擇。沒有幾十年“農業養育工業”政策的實踐。就沒有現今“工業反哺農業”政策的選擇。從歷史的眼光看,它們是一種高層次的政策演進,不存在后者對前者的否定,農業政策日趨科學合理,充分體現了黨在不同歷史時期農業發展理念的變遷。當然。由于現實條件的制約,中國還不具備大規模實施工業反哺農業的條件,“工業反哺農業”政策還處于開始階段。反哺需要經歷一個由弱到強的長時間過程。
(二)農業政策變動的原因都是源于農業面臨的深刻的危機
新中國成立后,在不同歷史時期,黨和政府根據不斷變化的社會經濟條件來調整其農業政策。但一個共同點就是農業政策變動的原因都是源于農業面臨深刻的危機,農業問題相當突出,迫使黨和政府進行農村政策的調整,目的都是為了服從于工業化發展的需要。新中國工業化進程中黨的農業政策經歷了以下幾次大的變革:第一次實行農業合作化。這是黨基于當時農業嚴重落后、農業拖了工業化的后腿而考慮作出的制度選擇;第二次實行家庭承包責任制,農業政策源于中央對農業基礎地位脆弱產生的強烈危機感。當時,農村有2,5億人沒有解決溫飽,農民口糧人均在300斤以下。全國有四分之一的生產隊年人均分配不到40元;第三次在新世紀后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發展、工業反哺農業的方針,此方針緣于日益嚴重的“三農”問題:農業基礎薄弱,最需要加強;農村發展滯后,最需要扶持;農民增收困難,最需要加快。
(三)在一定意義上,農業政策的本質是田家與農民的關系問題
一方面,黨按理想藍圖對農民進行意識形態的引導和教育,以保障既有農業政策的實施。國家以主流意識形態對鄉村社會進行有效地整合。采取政治動員,發動一系列的政治運動。運用大眾傳媒,強烈地塑造著人們的政治認知和價值取向,培植了農民對政治體系的忠誠,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農民的社會與政治行為出軌的可能性。有效地保證了農業政策的貫徹執行。另一方面,黨的許多農業政策來自于農民的偉大創造。農民的行為改變、修正著黨的農業政策的選擇和效果。在新中國工業化過程中。農民并非是制度的被動接受者,他們有著自己期望和要求,他們以其一系列看似微不足道的自主行為,不斷突破、消解原有的農業政策和制度障礙,創造出新的替代性體制模式,表現出偉大的首創精神,實現了新時期的農村改革,導致了人民公社制度的變遷。農業政策的制定、實施過程就是國家與農民利益博弈中策略選擇的過程。更是國家與農民群眾共同“互動”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