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寺探秘
諸路神佛的樂土
玉樹高原,素被譽為神佛的樂土。這里雖不像藏傳佛教發源地西藏那樣古剎名僧眾多,諸路神佛云集,但在整個青海藏族聚居區,它歷來以寺廟多、僧尼多、教派多而著稱。據《玉樹調查記》載,民國初年,玉樹25族共有男女3萬余口,青壯年不過萬余,而藏傳佛教寺院即達98座,僧尼達9000余人,幾乎占總人口的三分之一。1941年,國民黨政府有關部門曾對已設立縣治的玉樹、囊謙、稱多三縣進行過調查。據統計,三縣共有69700余人。而藏傳佛教寺院即達99座,僧尼10700余人。另據《玉樹藏族自治州概況》介紹,玉樹地區藏傳佛教寺院最多時達170余座,僧尼19400余人。這些數字說明,隨著當地人口的增長,寺廟和僧尼也在迅速擴大。以致到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形成寺廟林立、僧尼如云之狀。如此眾多的寺院和僧尼,雖對當地的社會發展帶來了消極的影響,但從另一方面卻可以看出,藏傳佛教昔日在這一地區的興盛和繁榮。
藏傳佛教傳入青海的寧瑪、薩迦、噶舉、格魯四大教派,在玉樹高原均有分布。這些教派的寺院雖都不太大,但大多具有悠久的歷史。而且,寧瑪、薩迦、噶舉三派的寺院,除果洛地區尚留較多的寧瑪派寺院外,在青海其他藏族聚居區,或早已改宗格魯,或留存寺院很少,但這里的寺院卻十分集中。噶舉派的許多稀有支派,這里也有分布。同時,在長期的歷史中,一些寺院不僅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修習組織和修習方法,有的還結合自己的實際,創立了新的派別。所有這些都可以看出,玉樹高原藏傳佛教的獨特之處。
玉樹藏族聚居區與青海其他藏族聚居區一樣,其信民原本是信仰本教的。公元八世紀初,當藏傳佛教最早的寧瑪派傳入青海后,這里也同青海其它藏族聚居區一樣,原有的本教寺院相繼改宗寧瑪。在其后的歲月里,隨著薩迦、噶舉、格魯先后在西藏執掌大權,青海各地的寧瑪派寺院也大多改宗它派。而玉樹地區直至50年代,仍然保留著一部分寺院。除果洛地區外,這里的寧瑪派寺院要算最多的。據40年代初的一項統計,僅玉樹、囊謙、稱多三縣,就有寧瑪派寺院25座,僧尼達2300余人。而且,這里還有聞名于安多和康區的寧瑪派尼姑寺院改加寺,尼姑最多時達500余人。因寧瑪派系由本教改宗而來,故其他族聚居藏區的許多寧瑪派僧人,與本教徒十分相似。出家者有的剃著光頭,有的留著長發。在家持居士戒者,多將滿頭長發編為57個小辮,盤于頭上。而且,他們分散各地,專以念經發咒為業。而玉樹地區的寧瑪僧人,大多剃度入寺。雖然他們的寺院在各項組織上沒有其他教派那樣嚴密,但僧人流散于社會上的卻很少。
青海藏區的薩迦派,在元、明時期頗為盛行。但自格魯派傳入后,大部分藏區的寺院都改宗格魯。至50年代末期,除黃南、果洛地區尚有少數寺院外,該派保留的寺院,基本上都集中于玉樹高原。全州約有寺院30余座。僅玉樹、囊謙兩縣就有20余座。玉樹的薩迦派寺院,組織十分嚴密。各地不但劃分有嚴格的教區,而且每個教區都有一個中心寺院,每個中心寺院大多有若干個屬寺。同時,每個教區內較大的村莊,還設有薩迦觀,由該派寺院抽調僧侶,定期在這里組織信民進行法事活動。西藏的薩迦寺,是許多藏區薩迦派寺院公認的母寺。而玉樹境內的薩迦派寺院,卻大多以后起的俄爾支派俄爾寺為母寺。50年代以前,俄爾寺不但給該地各主要寺院派駐有堪布,而且,各寺院僧侶到了受比丘戒的年齡,也都到該寺去受戒。在重新開放的薩迦派寺院中,這種關系雖然沒有過去那樣密切,但作為一個教派的修習傳統,也都在積極地恢復之中。
玉樹的噶舉派,在整個青海藏族聚居區,其勢力算是最大的,支派也是最多的。這一派于元代初期即開始在玉樹一帶傳播。后經不斷發展,其勢力越來越大。明時黃教達賴三世兩次來青海傳教,后來五世達賴居西藏佛教統治地位,又大力倡導黃教,其它藏族聚居區的噶舉派寺院多改宗格魯,而該派在玉樹地區的勢力卻未受到太大的影響。玉樹境內的噶舉派寺院,主要分布于囊謙縣。50年代以前,全區共有噶舉派寺院一百余座,而囊謙一地即達五十多座。該派兩大傳承之一的塔布噶舉,其四大支系的帕竹噶舉、蔡巴噶舉、拔戎噶舉和噶瑪噶舉,除已絕傳的蔡巴噶舉外,其它三個支系在這里都有寺院。帕竹噶舉的八個小支系中,在藏地一直延續至今的止貢、主巴和葉巴噶舉支系,在玉樹境內也都有它們的陣地。其中的葉巴噶舉支系,在一些藏傳佛教文獻中,都說其已經“絕傳”。其實,在這里的囊謙縣境內,至今仍保留著一個達那寺。此外,在噶瑪噶舉派中,當地還有兩個獨有的支派。一個名曰“乃多噶舉”,一個名曰“蘇莽噶舉”。據傳,乃多噶舉最初為十七世紀康巴僧人乃多噶瑪強美所創。其人早年曾在西藏學經多年,后在今囊謙與昌都交界處的乃多山靜修,研究噶瑪噶舉派教義,并創立“乃多噶舉派”。50年代以前,乃多噶舉在囊謙、玉樹、雜多三縣均有寺院。大的寺院僧侶達300余人。乃多噶舉派的教法,既有噶舉派的內容,又有寧瑪派的成分,實際上是二者教義的綜合。蘇莽噶舉為十四世紀瑪賽·羅丹仁欽所創,該派的主要經典,是瑪賽·羅丹仁欽在噶瑪噶舉派教義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五部經書。蘇莽噶舉以囊謙縣的大蘇莽寺和玉樹縣的小蘇莽寺最著名,并被譽為蘇莽噶舉的“姐妹寺”。該派寺院的主要特點是人才齊備,學科齊全,素以培養宗教人才與科學文化人才相結合而聞名。至50年代末期,該派不少寺院都已發展成為綜合性寺院。除組織僧侶學習佛經外,還培養醫學、戲劇、繪畫、天文歷算諸方面的人才。在過去江源藏族聚居區沒有學校的情況下,他們在辦寺院的同時,也起到了辦學校的作用,為培養社會人才作出了貢獻。解放后,該派不少僧侶還俗后,在各級政府機關和學校任職,成了新社會的有用之材。
歷史上,由于玉樹地區教派紛呈,寺院眾多,各派競爭十分激烈。他們不僅都有自己固定的教區,并排斥其他教派在本教區內傳播教法和招收僧徒,而且還經常相互攻擊。據老年僧人講,50年代以前,當地各教派寺院的僧人,雖同為釋迦牟尼的信徒,但平時相互來往者很少,更談不上相互學習、交流修法之道了。而那些敵對情緒嚴重者,如途中相遇,有時甚至還會互相謾罵。因此,外地不同教派的僧侶,很難在這里插足。格魯派雖為后起之秀,但在玉樹境內卻一直發展十分緩慢,其原因也就在這里。后來,在五世、七世達賴的大力倡導下,這里才出現了一些格魯派寺院。但直到50年代初期,與其他教派相比,其勢力仍然不算大。
在漫長的風雨歲月里,藏傳佛教在玉樹高原所以能夠一直保持興盛而不衰,并保留了許多稀有教派,這與它所處的特殊的地理位置不無關系。歷史上,玉樹的隸屬關系雖多次變更,近代又先后隸屬于甘、青兩省,但由于它處于青海高原的西南邊緣,緊鄰西藏和四川,周圍的政治勢力很難擴展到這里。大的政治斗爭和教派斗爭,雖然都會給其帶來一定影響,但并不至于帶來沉重的災難,這就使這片土地成了發展宗教的理想場所。不僅當地的教徒可以在長期安定的環境中傳教立業,西藏在長期而頻繁的教派斗爭中,那些占統治地位的教派,以及因教派失勢而在當地無法立身的僧侶,也常把這塊土地視為樂土,來此建寺宏法。同時,在藏族聚居區的三大語區中,玉樹又適居其中心。是西上衛藏、東下康區、北上安多的通衢。歷史上,它又是衛藏通往內地的必經之道。處于這樣的交通中樞地位,各地名僧高徒過往頻繁,也為藏傳佛教在當地的傳播和發展帶來了極其有利的條件。這從不少藏傳佛教歷吏文獻及當地一些寺院的有關記載中,都可以得到證實。
在近十余年間陸續開放的寺院中,當地政府有關部門不僅照顧到了原有各教派的區域劃分,同時也考慮到了各寺院原有的規模及其歷史影響。尤其是對那些一直保留到五十年代的稀有教派,在各方面都給予了重點扶持。到1990年8月,玉樹原有的各教派,都開始了正常的宗教活動。噶舉派原有的稀有支派寺院,基本上都得到了恢復。各教派的寺院雖沒有過去那樣多,但大都保持了昔日的風貌。而且有不少寺院仍在繼續建設中,其建筑甚至比原寺更加宏偉。玉樹這片美麗的土地,依然是諸路神佛的樂土。
喇嘛寺的建筑與裝飾
如果你在玉樹高原上旅行,幾乎走不了多久,就會看到一座喇嘛寺院。這些寺院,有的建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山巔之上,橫空而立,巍峨挺拔。如遇雨霧天氣,彩寺在云霧中時隱時現,如玉宇瓊閣,神秘莫測,異常壯觀。有的建在懸崖陡壁之上,三面臨崖,一徑相通,遠著恰似石壁上的一幅彩色浮雕,贊嘆之余,又使人望而卻步。有的建在平展展的草灘上,全寺建筑,一覽無余。夏季,彩色建筑與碧草芳花相映,顯得更加美麗而醒目。在東部林區,有不少寺院建在蒼松翠柏之間。遠遠望去,只見金幢聳立,嘛呢旗飄動,而寺廟則深隱其間,使人感到幽靜而神秘。在玉樹與川藏交界地帶,有的寺院則建在邊界線上。過去,這些寺院皆為玉樹境內的千百戶管轄,而活佛則從邊界對面的寺院所請。這樣,如遇邊界糾紛,境內邊民的事由當地千百戶出面解決,而境外邊民的事,則由活佛出面調停。對這些寺院的位置的選擇,顯然是當地的千百戶為解決經常發生的邊界糾紛而精心設計和安排的,可謂匠心獨到。玉樹各地的寺院,有的規模宏大,占地百畝,有的則只有房舍數間,僧侶數人。但無論大小,其建筑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和裝飾的,顯示出藏傳佛教寺院建筑特有的藝術魅力。
玉樹各教派寺院的建筑,既很少看到歇山式的金脊飛檐,也很少看到黃磚綠瓦,回廊碑閣。大多皆為當地傳統的藏式平頂建筑。但這些寺院無論建在山頂、山腰或山腳,皆能因地制宜,巧妙地利用當地的自然地形。即使建在草灘上的寺院,也大多選在地勢較高、視野開闊、易避水患之處。故遠遠看去,這些寺院高低錯落,起起伏伏,五顏六色,渾然一片。但每一座寺院的建筑,絕不是隨心所欲的。其群體布局和空間處理,歷來都有其固定的格局。每座寺院的建筑,皆以大經堂為中心。通常情況下,大經堂圍墻以內,以大經堂為主,一側建小經堂、藏經室,另一側建倉庫、廚房等。大經堂正面為一片開闊地,以供僧侶進行室外法事活動。大經堂圍墻后面及兩側的山地上,通常是修建僧舍的地方。這些僧舍大多與大經堂保持一定距離,形成弧形建筑群。第三部分,即山門前的建筑物。無論何種教派的寺院,山門皆向南開。山門乃“圣者之門”。過去,不但嚴禁俗人從此門經過,即使寺院的一般阿卡,平時也只能從專用的偏門進出。而在今天,它實際上已成為通往大經堂的大門了。在山門兩側,大都豎有兩根高高的經桿。桿頂飾五色寶幢。也有人說是象征天地日月星辰等自然現象。在一側經桿附近,通常還砌有一個供煨桑祈禱用的“桑臺”。在通往山門的道路一側,大多安裝有一排嘛呢桶,壘砌著一個嘛呢堆,并懸掛有重重疊疊的經布,以供信民平日誦經“積德”時用。山門前最高大壯觀的建筑,則要數喇嘛塔了。喇嘛嗒是藏傳佛教寺院的顯著標志之一,少則一兩座,多的可達八座。建八座塔者,多一排橫立。稱之為“八大如意寶塔”。分別為蓮聚塔、菩提塔、多門塔、降魔塔、降凡塔、息諍塔、勝利塔和涅檗塔。據說是以此紀念釋迦佛一生“八大功德”的。人們所以把藏傳佛教寺院的佛塔稱為“喇嘛塔”,主要是因其外觀造型與漢地的佛塔有許多不同之處。平常所見的喇嘛塔,多由塔基、塔身和相輪三部分組成。塔基呈正方形,塔身呈圓鼓形,下有蓮瓣相托,上承相輪和華蓋。華蓋之上飾有金色寶頂或日月星辰圖案。喇嘛塔除局部彩飾外,余皆涂以白色,故人們也常稱其為“白塔”。位于通天河畔下賽巴溝的下賽巴寺,山門前的八座喇嘛塔,塔座四面分別飾有——對雪獅,造型生動,栩栩如生,使八座塔顯得更加漂亮。在囊謙縣巴戎噶舉派覺拉寺附近,筆者曾看到一座通體涂以黑色的塔。此塔雖其貌不揚,但卻遠近聞名,朝拜者絡繹不絕。相傳很早以前,這里曾出現一女妖,殺人害畜,無惡不作,攪得百姓不得安寧。后來,蓮花神將其擒伏,禁于一巨石下。于是,人們就在這里修建了小黑塔。故也有人稱其“鎮妖塔”。喇嘛塔皆為空心塔,可供安放微型泥塑佛像。每一座塔里,幾乎都裝滿了泥佛,多的可達數千尊,算是名副其實的“佛塔”了。
玉樹四大教派的寺院,其外觀裝飾都有程度不同的區別。大經堂外壁雖皆涂以褐紅色,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格魯派經堂的房檐處,多飾有一道黃色紋飾。其他各教派的經堂,也都有一些細微的不同之處。寺院圍墻和僧舍外壁裝飾的區別,以薩迦派和噶舉派最為明顯。薩迦派寺院的圍墻和僧舍外壁多飾紅、白、黑三色豎條。據說。此三種色條分別象征文殊、觀音、金剛之手。噶舉派寺院圍墻和僧舍外壁多飾以純白色。有的在邊角部位另飾有青灰色紋飾。寧瑪派的寺墻和僧舍外壁多飾褐紅色。格魯派的僧舍外壁多飾白色。寺墻則多飾褐紅色,并間飾黃色紋飾。各教派寺院外壁的這些標志,不僅是本寺所屬宗派的一種象征,而且也起著裝飾作用,使寺院顯得古樸而典雅。
這里順便提一下,對于當地的四大教派,漢人常習慣地把寧瑪派稱為“紅教”,薩迦派稱為“花教”,噶舉派稱為“白教”,格魯派稱為“黃教”。這些稱謂,除薩迦派和噶舉派因與其寺墻外壁裝飾有某種聯系外,其他兩派并沒有直接關系。據有關資料,“薩迦”二字在藏語中意為“灰白色的土地”。因該派祖師在后藏一個叫薩迦的地方修建薩迦寺時,以當地的土地顏色定為寺名,并作為教派的名稱。加之后來該派各寺墻上多飾以三色豎條,故有“花教”之稱。噶舉派因其僧人修法時沿印度佛教僧人之習,多穿白色僧裙,故人們習慣地將“噶舉”二字譯為“白傳”。又因其寺墻多涂以白色,所以人們稱其“白教”。寧瑪派的“寧瑪”二字,是“古”和“舊”的意思。這主要是從其教法和出現的歷史來講的。而人們所以稱其“紅教”,據說主要是因僧人習慣于頭戴紅色僧帽的緣故。格魯派的“格魯”二字,意為“善規”。主要是指其教法和教規而言。因該派創始人宗喀巴改戴黃色僧帽,后人并以此沿襲下來,故有“黃教”之稱。
據玉樹州宗教局的同志告訴筆者,全州自1981年正式開放寺院以來,至1990年的十年間,已先后開放藏傳佛教寺院130座。入寺僧尼3400余人。對已批準開放的寺院,無論其教派如何,有關部門均按其原寺規模的大小及僧侶的多少,劃分了四種類型:一類為大寺,定員100人;二類為中寺,定員60人;三類屬中小寺,定員30人;四類為小寺,定員7至20人。這些已批準開放的寺院,凡原廟已不存在者,除少數因財力或其他原因尚未建寺外,絕大多數都已修建了新寺。但是,據有關部門講,各地未經審批而修建的寺院,為數也不少。事實上,目前全州的藏傳佛教寺院,已超過了登記入冊的數字。50年代以前,由于當地的藏傳佛教寺院和僧侶無限制地發展,對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帶來了十分消極的影響。無疑,今天對這些寺院采取有計劃地開放,有限制地發展,無論對僧侶和信民都是有益的,同時也受到了他們的歡迎。
玉樹各地重新修建的寺院,除大多在原址上重建者外,也有一些另擇吉祥之地的。寺院本應是“遠離塵世”的清凈之地,但“遠離塵世”往往會給生活帶來諸多不便。“苦修”對于今世的僧人來說,畢竟不是一件樂事。故凡另擇新址修建的寺院,有的自山頂原址移到了山腰或山腳,有的干脆就建在村鎮附近。而且,不少寺院都接通了電線,安裝了電燈、電話,購買了收錄機。有的還安裝了電視衛星地面接收站,天天可以收看電視。由于離開了高山懸崖,許多寺院還修通了公路,購買了大小汔車和摩托車。現代化的電器設備和交通工具,已逐步進入寺院。昔目的寺院是嚴禁車馬進入的,即使騎馬的俗民必須從寺前經過,也要在百米之外下馬徒步而行。但在今天,你不僅可以聽到尖叫的汽車喇叭聲,而且還經常可以聽到從電視機、收錄機里傳出的歌聲笑語。看來,隨著僧侶觀念的變化,寺院也在不斷地發生著變化。
大經堂探秘
大經堂,巍然聳立在寺院中央,莊嚴而神秘。它是神佛的殿堂,也是僧侶們誦經禮佛的場所。俗人雙目凝望它時,無不流露出無限的虔誠;若近至山門,往往還要五體投地,施以長跪之禮。僧侶們雖經常在此誦經,但每當跨入它的大門,也會有如臨太虛幻境之感,一心念佛,甚至不敢有半點邪念。它是僧俗追求今世幸福和來世歡樂的希望和寄托之所在。
大經堂皆為長方形平頂建筑。大多為兩層,高者可達四層。除部分系土木結構外,有許多是用當地的天然石片壘砌而成的,異常堅牢。其外觀裝飾除四壁皆飾褐紅色外,房頂飾五色寶幢,以及寶瓶、法輪等。房檐、藏窗多挑二至三層短椽。椽頭與明檁交叉彩飾。尤其是那一排排椽頭,或飾純白色,或用數種不同顏色交叉彩飾,看起來都十分醒目。女兒墻多用當地的野生植物檉柳的細枝橫斷面作裝飾,墻面呈蜂窩狀,俗稱“蜈蚣墻”。女兒墻的四面多嵌金色寶鏡。寶鏡上飾立體金色法輪、神莒等吉祥圖案,以及形似漢字“入”字的古梵文字母。據說,藏文最初的楷體字母,即是于七世紀時據此字創造而成的,故被視為吉祥徽。女兒墻多飾以棕黑色,與褐紅色的墻面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不但突出了寶鏡的裝飾,使房檐、藏窗的彩飾也顯得更加艷麗。
大經堂多為兩道大門。門楣上方的數排短椽,多飾神莒紋、八寶紋、回紋或花紋。門框和門扇多以大紅色基調為主,然后彩繪出花紋、云紋、回紋、卷草紋圖案。這些圖案除設色外,還多以金粉描邊勾線,顯得更加富麗華貴。在兩扇紅色大門扇中央,多飾一金色獅頭門鈸。門鈸上吊一黑色藏鎖。這藏鎖呈長方形。大的長達20余厘米,寬約10厘米,兩側各嵌一條立體金色長龍,異常醒目。這種藏鎖的鑰匙則更為奇特。有的長達30厘米,寬約5厘米,首端呈鋸齒狀,兩面各陰刻一古“壽”字,看起來就象一把短刀。只有分管看護經堂的阿卡,才有權使用它。頭道門與二道門之間,是一條數米寬的過道。一側安裝樓梯,一側堆放佛事用具或其它雜物。二道門兩邊的墻壁上,有的還畫有四大金剛壁畫。面目猙獰,威風凜凜。在未進入二道門之前,首先給你一個“下馬威”,使你對本來就懷著神秘感的大經堂,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當二道門打開后,一個金碧輝煌、五光十色的大經堂,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大經堂正面是供奉佛像之處。據說,按照佛教的傳統習慣,佛像應供在經堂西側。因釋迦佛居西方凈土,故誦經禮佛必要面朝西方。但就筆者所見,亦不盡然。如經堂坐北朝南,佛像多供于北面;如坐東朝西,佛像則供于東面。佛像皆供于高高的神壇之上。所供佛像除釋迦佛及其脅侍菩薩外,各教派皆供有本教派的始祖。寧瑪派主要供奉蓮花生及素爾家族祖孫三代的素爾波且、素爾窮·喜饒札巴和濯浦巴·釋迦僧格所謂“三素爾”;薩迦派主要供奉貢噶寧布、索南孜摩、扎巴堅贊、薩班·貢噶堅贊及羅追堅贊所謂“薩迦五祖”;噶舉派除普遍供奉該派初祖瑪爾巴及其弟子米拉日巴外,尚存的塔布噶舉各支派,還供奉該派始祖塔布拉杰及本支派創始人;格魯派主要供奉宗喀巴大師及其弟子賈曹杰和克主杰所謂“師徒三尊”等。蓮花生大師因在藏土傳播密宗,對吐蕃戰勝本教發生過重要作用,不僅被寧瑪派尊為“祖師”,其他各教派也大多供有其塑像。有的還建有蓮花生殿。古印度大乘佛教創始人龍樹,在藏地講經、譯經諸方面有特殊貢獻的阿底峽等人,其塑像在不少寺院里也有供奉。此外,各寺院大多還供奉有各教派共修之本尊和本教派特修之本尊,以及本寺歷代名僧等。各教派所修的本尊,有的即使同一尊神,其塑像往往也不一樣。如馬頭人身的護法神“馬頭金剛”,格魯派的造像為六頭或八頭的,而寧瑪派的造像則是長著翅膀的。就筆者所見各教派所供之神像,以寧瑪派供奉的數量最多,而且名目也最為繁雜。常見的達十余種。但無論何種教派的經堂里,釋迦牟尼和他的兩位脅侍菩薩是必須供奉的。因釋迦佛乃佛教之鼻祖,而文殊和普賢又是“智”與“理”的化身。看來,無論你想通過何種途徑到達“極樂世界”,都是離不開他們的。
在神壇之前,皆放置一與神壇等長的供桌。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滿了一排排酥油燈、凈水碗、供果、鮮花及香爐等。酥油燈大者如臉盆,小的似酒盅。有的大酥油燈,一次可裝酥油數十斤。這些酥油燈晝夜點燃,故稱“長明燈”。每逢重大節日,當地寺院有“千燈”、“千供”之俗。即點燃一千盞油燈,擺放一千件供品,以示對神佛的虔誠,對節日的慶賀。千盞明燈,能把昏暗的大經堂照得如同白晝。但是,這對酥油的耗費也是十分驚人的。在一些大寺院里,每年僅此一項,就要耗去酥油數百斤。大經堂里所用的凈水碗,有大者如臉盆,小的如人們常用的搪瓷平底碗。但皆比俗民佛堂里用的要大。有自拉薩購買的銀色不銹鋼凈水碗,大小及外形如藏式水瓢,每碗可盛水數斤。這種銀白色凈水碗與金黃色酥油燈相配,使供桌大為增色。凈水碗中所盛的“凈水”,多選用潔凈的泉水,且每日更換一次。過去,每更換一次新水,都要放少許藏紅花。如今,因藏紅花價格昂貴,且不易購買,多以五色花瓣代替。供桌上的供果,常見的主要是青稞和“多麻”。“多麻”系用酥油糌粑捏制而成。形似寶塔。高約20厘米左右,正面嵌兩朵乳黃色酥油花。這種“多麻”多并排擺放在酥油燈與凈水碗之間,有的一排達數十個,一個供桌上往往擺放十余排。在以上供物前面及兩側空余部位。多擺放酥油花和鮮花。玉樹各寺院制作的酥油花,遠不如塔爾寺的酥油花那樣豐富多彩。其花朵多為圓餅形,上飾簡單色彩,看起來雖也漂亮,但未免顯得過于單調。每到夏天,草原上有一種叫“嘎吾迥秀”的野花,花鮮黃,味芳香,且花朵也大,僧人常整把整把地采集回來,插于瓶中,或連根挖出,栽于盆內,供于佛前。但草原的夏季畢竟是短暫的,為使佛前的鮮花常開不敗,不少寺院都買了許多塑料花。或整盆的,或瓶插的,擺于供桌之上,除了供佛外,對大經堂也是一種裝飾。
在神壇和供桌前,至第一排明柱之間,大都留有一條數米寬的過道。按照當地寺院的傳統規矩,僧侶們除供佛和必要的法事活動外,平時是不能隨意在佛前走動的,否則即是對佛的不敬。因此,大經堂里的第一橫排明柱,便成了僧侶們的“警戒線”。在過道兩側,大多還設置有兩個高大的木架,上面各懸一大經鼓。有的直徑達一米五以上。僧侶們進行法事活動時,常擊鼓以壯聲威。
大經堂的明柱,是大經堂最宏偉的建筑部分,也是最華麗的裝飾部分。那數十根高大粗壯的明柱,整齊地排列在大經堂之中。有的裹以昂貴的藏毯,有的彩繪龍鳳圖案,有的則以大紅漆彩飾。每根明柱上,都纏繞著潔白的哈達,懸掛著本寺院的珍寶。在第一排明柱正面上方,有的還供奉著本寺名僧的照片。無論何種教派的寺院,皆把大經堂視為自己的門面,往往傾其全力進行修建。而大經堂的明柱,往往又是最費人力和財力的建筑材料之一。在新建的寺院中,定員不過百人的一類寺院,修建的大經堂往往可供四五百人打坐誦經。即使定員十余人的小寺院,其經堂也大多可容納一二百人。如此高大的建筑,全靠鄢數十根明柱支撐。他們所用的明柱,大多采自玉樹與西藏交界地帶的原始林區。位于囊謙縣的扎林區的噶瑪噶舉派寺院公牙寺,新建的四層大經堂,占地900平方米,高達13米,全由天然石片壘砌而成。第一層經堂內,共有明柱64根,蔚為壯觀。座落在林區的寺院,采購運輸木料自然比較方便。而遠離林區的寺院,尤其是玉樹西部地區的寺院,數十根明柱從采伐到運輸,往往需要數月,甚至長達一年時間。位于結古東南的噶瑪噶舉派寺院禪占寺,其寺僧不過70來人,而修建的大經堂占地200多平方米,可供二三百阿卡打坐誦經。大經堂共用明柱80根。其中12根高達十余米,從底層直貫房頂,將兩層建筑緊緊地銜接在一起。據說,這些明柱皆為整棵百年古松。在林區就地粗加工后,再運回寺院精雕細刻,一輛載重卡車每次只能拉運一兩棵。在峰回路轉的山間便道上,這些木料也不知是如何弄回來的。這座經堂自1979年開始動工修建,歷經十年,尚未完全峻工。其耗費是驚人的,其中的艱辛也是可想而知的。寺僧每當談起他們的大經堂,無不以這些明柱為驕傲。他們將明柱漆成大紅色,正面彩繪龍鳳圖案,一側則用金粉將工匠和捐送布施者的姓名寫于其上,以志紀念。這些明柱雖代價極高,但也確實為大經堂增添了不少光彩。只要你一走進經堂大門,即會感到紅光耀眼,滿堂生輝,使大經堂越發顯得富麗堂皇了。
與明柱相映交輝的,則是那華麗的藻井、漫垂的繒蓋幢幡,以及三面墻壁上的壁畫。藻井上多繪富有藏式風格的幾何圖案及其它花紋,線條細膩,層次分明,看起來就像鑲嵌著一塊塊的藏式地毯。那些自梁枋漫垂而下的法幢、經幡、彩帶,多以綢緞精制而成,有的長達數米。再加上懸掛的唐卡、重重疊疊的彩綢和哈達,幾乎占去了藻井以下的大部分空間。正面佛壇以外的三面墻壁上,皆畫滿了巨幅彩色壁畫。壁畫多畫佛、菩薩、佛經故事等。而護法神則大多畫在門內兩側的墻壁上,以示守門護法之意。每幅壁畫多以中心部位突出主體人物形象,同時以背光、須彌座等加以襯托。不但使主體人物更加突出,而且也增強了藝術效果。在這些畫面上,你不但可以看到眾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也可以看到日月星辰、白云清溪、花草樹木、亭臺樓閣,以及青獅、白象、金鹿、白馬等。在當地畫師濃筆重彩的精心描繪下,加之局部以金粉描邊勾線,看起來艷麗奪目,滿壁生輝。這些壁畫不但體現了僧侶們對神佛的虔誠,同時也對大經堂起著十分重要的裝飾作用。
大經堂的地面,多鋪以柏木、樺木等硬木地板。豪華一些的經堂,還另鋪有藏毯。自佛壇至經堂門口,在每一豎排明柱兩邊,各置有一排低矮的坐臺,上鋪藏毯或卡墊,以供阿卡打坐誦經。每座大經堂放置多少排,通常視經堂的大小而定。但據一些僧人說,按其傳統習慣,即使再小的經堂,一般也不能少于四排。阿卡在大經堂集體誦經時的組織管理情況,以及這方面人員的設置,各教派的寺院都不一樣。因噶舉派和寧瑪派注重“靜修”,故前者多采取自由學習的方法,僧人平常到“靜修院”內“修觀”。后者雖也有講經活動,但也只是個別喇嘛。就筆者所知,僧人在大經堂里的集體誦經活動,唯薩迦派和格魯派組織的比較嚴密。過去,當地的薩迦派大經堂,通常設有總引經師,以排列誦經次序,領導僧誦經等。總引經師之下,另設有督促僧眾誦經、維持經堂秩序的“確禪”,以及教授小阿卡學經的“堪布”,負責經堂設供、門禁和打掃衛生諸事務的管理員等。在格魯派寺院的大經堂里,大多設有一名負責全面督促檢查僧眾誦經的“大僧官”和一名總引經師。在“大僧官”之下,有的還設有數名“小僧官”。以維持秩序,糾察和處罰阿卡的犯戒行為。由于這些人大多身強力壯,加之他們所擔負的任務的性質,尤其是經常手持四楞鐵棒,故人們俗稱“鐵棒喇嘛”。在大經堂中間兩排普通僧人的坐臺上方,大多設有三個高低不等的特殊坐臺。這三個坐臺,皆比一般阿卡的坐臺要高,即是專為上面所說的那些督促指導僧眾誦經的人員設置的。較高的一個坐臺,高一米多,面向佛壇,如今多由活佛居坐。阿卡進入經堂后,通常每兩排相對而坐。坐于中間幾排的,多為年齡大、資歷深,并對佛經有所研究的僧人。年輕的阿卡,尤其是那些平日不守教規、不用心學經的阿卡,多安排在兩邊的座位上。在靠近經堂門口的地方,有的還特為“鐵棒喇嘛”設置有座位。阿卡誦經時,他們手持法棒,或坐于自己的座位上,或在四周巡視,以維持經堂秩序,并對那些不專心誦經的阿卡隨時處罰。但在今天,他們手中的法棒已不再發揮作用了,只是一種“神威”的象征而已。
大經堂雖然高大寬敞,但上上下下卻很少有空余的地方。在僧侶們的精心裝飾下,它不僅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神佛的殿堂,同時也是一座富麗豪華的藝術宮殿。這里的每一尊佛像、每一幅唐卡、每一件供具、每一件飾物,以及每一個細小的圖案,無不浸透著僧侶們的心血和汗水。既體現著他們對神佛的虔誠,也顯示出他們的藝術才華。但過去人們卻很難一睹其全部風采。從那小小的藏窗里透射進來的微弱的亮光,幾乎被那些層層疊疊的裝飾物所遮蓋。供桌上那一片搖搖曳曳的酥油燈光,非但沒有給大經堂增加多少光亮,反而使它顯得更加撲朔迷離,幽深莫測。大經堂里的藝術珍品,就這樣在長期幽暗的歲月里消磨著自已的姿色。近十多年來,在不少大經堂里都裝上了日光燈。進門只要一拉開關,整個大經堂即一片明亮,一切華麗的裝飾盡現于眼前,連諸路神佛看起來也似乎格外高興。但人們所看到的,也只不過是它那富麗堂皇的外表。至于這里的每一尊佛、每一座靈塔、每一幅畫、每一件法物,以及發生在這里的許許多多的故事,對于一般僧人來說,尤其是對于大多數俗人來說,仍然有許多揭不開的謎。要探尋大經堂的秘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威嚴的護法神殿
深夜,當寺院大門早已落鎖、僧舍燈光俱已熄滅、大地已進入夢鄉時,你仍然會聽到從寺院傳出的“嗡嗡”的誦經聲和有節奏的打鈸聲,以及不時發出的“嗚——嗚——”的法螺聲和仿人骨號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使人感到陰森恐怖。這些熱鬧而繁雜的聲音,便來自那威嚴的“護法神殿”。
護法神殿大都坐落在大經堂跟前。其建筑形式與大經堂相似,但多為數間房舍而已。與高大的大經堂相比,顯得低矮而窄小。而僧侶們卻千方百計將其裝飾得威威赫赫,殺氣騰騰,給人以陰森恐怖之感。稱多縣稱文溝著名的薩迦派寺院尕藏寺護法神殿,除房頂飾金幢和法輪外,外壁還飾有似人非人的白色骷髏頭,在褐紅色墻面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而陰森。在尚未進入神殿之前,它從外觀上首先告訴你,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威嚴場所。走到神殿門口,首先映入你眼簾的,便是緊靠門坎平鋪在地面上的一張寬大的黑色熊皮,這同樣是威嚴與力量的象征。在神殿四壁的佛龕里,則供奉著千姿百態、面目猙獰的彩色泥塑神像。它使人想到陰曹的厲鬼,深山的惡魔,異國的怪妖。但他們卻并非魑魅魍魎之輩,而是寺院所請來的護法神。各寺院護法神殿供奉的護法神名目繁多,而且各教派供奉的也不盡一致。常見的有公保、曲結、喜金剛、密集金剛、時輪金剛、大威德怖畏金剛、馬頭明王、四大天王等。結古寺護法神殿雖設在一間簡陋而狹長的房間里,但也裝飾得陰陰森森。除正面供有護法神像及各種供物外,從神壇至門口的過道兩側,凌空高懸著數條繩索,上面掛滿重重疊疊的哈達、彩綢、唐卡,還有舊式步槍、火槍、沖鋒槍,以及大刀、長矛、寶劍、弓箭和甲胄等。這些飾物與誓物,幾乎占去神殿過道以外的整個空間,使本來就很昏暗的神殿顯得更加昏暗。在昏黃色的酥油燈光下,古老的兵器在五顏六色的綢緞間閃著寒光,似乎到處都充滿著騰騰殺氣。且不要說僧人誦念的那些“威力無邊”的佛法,僅就這些裝飾,也足以使那些邪魔惡妖退避三舍。近十余年聞新建的護法神殿,雖在建筑形式與內部裝飾上大都承襲了過去的傳統,但其建筑規模及殿內塑像、誓物等,已不能與昔日相比。五十年代以前,玉樹各寺院的護法神殿與其寺院一樣,大都有比較悠久的歷史。不少護法神殿都是幾經重建,而且愈建愈宏偉。殿內的護法神像也是愈建愈高大。同時,僧侶們為了使護法神殿更增加其威嚴氣氛,還千方百計地搜集各種誓物和咒物,陳設于殿堂之中。一個偌大的護法神殿,往往布置得里三層外三層,甚至顯得擁擠不堪。據《玉樹調查記》載,在當地最大的黃教寺院拉布寺護法神殿內,有一尊銅鑄護法神像,高三丈余,體軀自一樓一直伸到二樓。其他泥塑神像,也都塑造得十分高大。而且活靈活現,“森然欲搏人”。據老年僧人講,在過去的不少護法神殿內,還陳設有人皮、人心、人手、人的頭蓋骨及女人和兒童的大腿等咒物。連吹奏的法號,也是用人脛骨制成的。但這些不人道的東西,在今天的護法殿里已看不到了。
在護法神殿正面佛壇兩側,各依墻設置著一個用木板制成的長方形池子,當地藏語稱“倉尺”。“倉尺”是專供阿卡打坐誦經用的。高約50厘米,寬窄僅容一人。正面一邊安裝有30厘米寬的案幾,可供放置經書和各種法器。“倉尺”內鋪有厚厚的卡墊。阿卡打坐誦經時,并排坐在里面,下半身隱于池內。“倉尺”的長短各寺院都不一樣。長者可并排打坐十余人,最短者也可供兩個阿卡打坐。護法神殿雖也是僧人供神誦經的地方,但其作用卻與大經堂有明顯的區別。用現代通俗的話說,大經堂即是供僧侶進行集體活動的“大會堂”,而護法神殿則是寺院的“治安值班室”。但它又不僅僅是為了本寺的“治安”,同時還擔負著維護教區百姓安全的任務。護法神殿的阿卡雖然身負如此重任,但他們并不親自出面去解決任何實際問題,而是通過誦經祈禱,請護法神用佛法的力量,去為僧俗除暴滅害,禳災祛難。除非寺院或教區發生重大不幸事件,非全寺僧眾集體誦經祈禱不可外,平時的各項“治安”任務,皆由護法神殿的阿卡去完成。如寺院和教區平安無事,他們則大念“平安經”,祈求神佛保佑僧俗歲歲平安,永遠平安。如寺院發生什么災難,或教區內發生旱、澇、雪、雹、蟲、疫等天災,他們則通過誦經,祈求護法神除去邪魔,保護人畜的安寧。如僧俗身患惡疾,或家里死了人,請他們誦經時,他們也會在神殿里按照需要的經文把經誦完,但決不走出神殿,去俗民家里為病人誦經驅魔,或為死者誦經超度。過去,如寺院或教區百姓與某一方發生戰事,他們往往還要擺上咒物,大念咒經,咒對方兵敗人亡,死盡滅絕。當然,這種現象如今已看不到了。五十年代以前,在不少寺院的護法神殿里,都有一些精通卜卦的阿卡。如寺院或頭人遇到重大決策,常到神殿里請他們降神,預卜吉兇。如今,這些僧人雖然少了,但在一些護法神殿里仍然可以看到。僧俗若有大事,也常找他們降神卜算,然后方可行事。這些僧人無論其能耐如何,但卻頗受信民尊崇。
護法神殿里的阿卡,大都是從全寺僧侶中挑選出來的資歷較深,且對佛經研究有一定造詣者來充任。這些阿卡進入護法神殿后,幾乎終身不變。每個寺院的護法神殿里安排多少阿卡,通常視寺院的僧人多少而定。二十世紀50年代以前,在較大的寺院里,常年在護法神殿誦經的阿卡。大多在30至40人之間。而中小型寺院,一般都在20人以下。同時,由于這些阿卡直接關系到寺院和教區的安寧與否,當時的寺院對他們的要求也十分嚴格。通常情況下,寺院按人數將他們分成上午、下午、前半夜、后半夜四個班,晝夜輪班倒。即使人數最少的護法神殿,每班也不能少于兩人。打坐誦經期間,如不專心或無故遲到者,還要受到重處。在新恢復的寺院里,不少寺院對這些傳統習慣已有所改變。如有的只是白天輪班誦經,夜里則與其他僧人一樣按時熄燈歇息。有的雖仍由四班阿卡晝夜誦經,但也比過去靈活的多了。看來,他們自己也十分清楚,僧俗今日的生活所以過得如此安寧,并非來自護法神的力量;而今后寺院和教區百姓是否會有不測之災難,也不是由他們誦經的多少所能決定的。但作為僧人,他們誦起經來還是十分認真的。每次打坐四、五個小時,誦聲朗朗,目不斜視,伴樂節奏分明。即使陌生人入內,他們也旁若無人。不把預定的經文念完,從不喝一口茶,甚至連廁所也不上。每到吃飯時,他們也只是坐在“倉尺”內拌糌粑,喝茶水。不到換班時間,從不離開“倉尺”一步。這些阿卡由于責任重大,付出的辛苦自然要比其他阿卡多了。
歷史以來,當地僧俗一直把護法神殿視為“威力無邊”的佛法的象征,把護法神視為自己的保護神。但在過去頻繁的動亂和戰火中,在無數次自然災害面前,這些護法神并未能保護他們的平安,甚至連自己那高大宏偉的殿堂,乃至自己的軀體也保護不了,常常連同他們的寺院一起,毀于無情的炮火之中。至十年浩劫期間,更是有不少寺院全部被拆毀,連佛祖釋迦牟尼也不知去向了。如今,一座座護法神殿又建立起來了,一尊尊護法神像又出現在殿堂之中。但其似乎已失去了昔日的“威嚴”。除僧侶們照樣誦經設供外,信民們或忙于自己的畜群,或忙于自己的生意,前來燒香磕頭、算卦問卜者顯然少多了。看來,他們似乎都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不付出辛勤的汗水,不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不靠自己的努力拼博,今世的美好生活是不會得來的。
阿卡生活實錄
喇嘛寺院是一個神秘之地。大經堂是神秘的,護法神殿是神秘的。而圍繞著這些神殿修建的那一片片高低錯落的僧舍,看起來雖無華麗的裝飾,甚至顯得低矮而簡陋,但也同樣充滿著神秘色彩:這些人為什么要來到這樣的地方?他們每天都干些什么?他們既無家眷,也無牛羊,衣食所需從何而來?難道他們不感到孤獨和寂寞嗎?……任何一個陌生的俗人,一看到寺院,看到僧舍,或看到阿卡那呆滯的面孔時,心里都不免會產生一連串這樣的問號。
這些僧舍雖是寺院建筑群體的一部分,但皆為僧人自己出資所建。一個俗民男女,一旦皈依佛門,首先要在自己家庭資助下,在這里建造一所住宅。住宅的大小及室內的陳設如何,則視各自的家庭經濟狀況而定。由于寺院乃僧人“苦修”之地,按照佛教戒律及傳統習慣,各寺院對僧舍的修建大都有統一要求。即使你的家庭再富有,也不能修建得過于豪華。雖然房舍可大可小,局部裝飾也在允許范圍之內,但皆為一式平頂建筑,且外墻四壁必須彩飾出本教派的標志。若象俗民修建藏式閣樓那樣,雕梁畫棟,深檐彩廊,是絕對不允許的。由于寺院多建在高山陡坡之上,僅有的一點平地都被大經堂及附屬設施所占用,故僧舍大多修建在陡峭的山坡上。但他們皆能巧妙地利用自然地形。或在山坡上挖出一個“門”形室內空間,或直接依山崖支梁搭架,然后稍加壘砌,棚棚糊糊,幾間藏式平頂房便建成了,既省工又省料。這種依山而建的僧舍多為兩層。但室外既無走廊,也無涼臺,外觀很象俗民住的舊式碉房。僧人的居住習慣與俗民相同。一樓多堆放牛糞及各種雜物,二樓分設臥室、佛堂和廚房。富裕一些的阿卡,臥室內大多放置有華麗的藏柜、藏桌和沙發等。而經濟不太寬裕的阿卡,則僅放一鋪一桌,或兩只藏箱而已。因僧人以誦經禮佛為業,故對佛堂的裝飾都極為重視。常見的僧舍佛堂,大小不足10平方米。除一面安窗外,另三面多供佛像。正面靠墻腳處,大多設置有一個僅容一人打坐誦經的“倉尺”。“倉尺”皆座東朝西,這也可能與他們所說的“佛居西方凈土”有關。“倉尺”正面的案幾上,多放置各種法器。阿卡的這個佛堂,實際上也就是他們平時在家修習的“小經堂”。
住在這些僧舍里的阿卡,一部分系原寺的老阿卡,一部分則是寺院重新開放以來陸續剃度入寺的新人。二十世紀50年代以前,由于各寺院的阿卡人數不限,加之俗民多以當阿卡為榮,故每當男孩長到六七歲,父母便將其送到寺院。有的中年以上的阿卡,尤其是在寺院稍有身份者,也常從自己的親屬中挑選一年幼兒童帶在身邊,一則幫助自己料理生活,同時也教他們學習。所以,在當時的不少寺院里,上自七八十歲的老僧,下至六七歲的小僧徒,隨時都可以看到。時隔二十多年后,當年的老阿卡,有的已不在人世,有的年事已高。即使當年的小徒弟,如今也已步入中年。而且,他們大部分都已娶妻生子,組織了家庭,脫離了佛門。但也有少數阿卡,在20多年的歲月里,依然單身獨處,并明里暗里堅持誦經禮佛,事實上仍然是不穿袈裟的“阿卡”。這一部分人,當寺院重新開放后,有不少又回到了寺院。凡是當年有師徒關系者,大多合資建房,雙雙合居。而那些單身返寺者,有的為了照顧自己的生活,又重新帶了小徒弟。雖然地方政府不允許學齡兒童入寺,但對于老僧,這恐怕是另當別論了。這些老阿卡,大多具有一定的佛學知識。在重新開放的寺院里,他們無疑都是骨干和棟梁。而那些新入寺的阿卡,大多是中青年人。有的雖上過幾年學,但對于佛經,可以說知之甚少。歷史上,凡入寺為僧者,大致有以下幾種原因:有的是當地寺院強行抽調的。如兄弟兩人者抽一,兄弟三人者抽二。不少俗民家里,除留一男孩留傳后代外,其余男孩基本上都抽到了寺院。有的則是由于家庭生活過于貧窮,無法維持生計,因羨慕阿卡的優越地位而入寺的。而最普遍的原因,則是出于自己的信仰。這些新入寺的年輕阿卡,大多家境并不貧窮。而他們所以甘愿皈依佛門,其原因也主要是后者。由此可見,千百年來的宗教信仰,在不少牧民的思想上,依然是根深蒂固的。在這兩代阿卡中,由于各自的入寺經歷不同,所受的佛法教育程度不同,故其心理素質和業余興趣也各有所異。老年阿卡大都能嚴守戒律,恪守教規,一如既往,儼然一個虔誠的佛門信徒。而年輕阿卡的思想則更為活躍些。在他們的僧舍里,有時可以聽到現代流行歌曲的聲音,看到各種文藝書藉。在牧人的集會上,有時還會看到他們大口大口地飲酒。甚至穿著西裝革履,出入于舞場之中。但他們在誦經禮佛時,卻與老年阿卡一樣,一絲不茍,無限虔誠。
玉樹各教派寺院的僧人,其外表與俗民的區別,除了那個光頭外,就要算那一身袈裟了。佛教戒律規定,僧服不許用青、黃、赤、白、黑“五正色”,及緋、紅、紫、綠、碧“五間色”。而只許用青(銅青)、泥(皂)、木藍(赤而帶黑)三種“壞色”、“不正色”。當地各教派的僧人,皆穿紫紅而略帶栗褐色的袈裟。其色倒有點象“木藍色”,但更象上述三種“壞色”的混合色,無疑也屬于“不正色”了。其原因大概也來自這些佛門戒律。僧侶們穿的袈裟看起來松松垮垮,似乎十分隨便。其實,他們所穿的每一件法衣,都是頗有講究的。凡是戒律比較嚴的寺院,通常要求僧人里里外外披掛三層。第一層貼身內衣,上身穿大襟短衣或馬夾,下身穿不扎腰帶的短裙;第二層上身穿肥大而寬舒的大襟短衣,下身用腰帶扎肥而長的帔裙。而這個帔裙,又必須長出腳面數尺,多余部分再折疊上去,挽于腰間;第三層,即纏裹在外面的“披單”。這個“披單”,一般長十八尺。披掛時,先將“披單”披于雙肩,然后將右肩較長的一段,自背后繞至左腋下,最后再折到胸前,披于左肩上。據說,阿卡的袈裟顏色及其穿著方法,皆是從釋迦佛的穿著習慣沿襲而來的。但釋迦佛最初并沒有穿那層貼身衣裙,而是后人為防蚊蟲叮咬和大小便時把袈裟弄臟,才加上去的。同時,阿卡晚上睡覺時,這套緊身衣裙也是他們的睡衣。看來,它是應該排除在“法衣”之外了。各教派阿卡的袈裟顏色和式樣雖大致相同,但穿著習慣上卻有區別。如第二層帔裙長出腳面的一段,格魯、寧瑪派僧人多向右邊折,而薩迦和噶舉派僧人則向左、右腰間各折一片。各教派的阿卡平時多光頭,但他們大都備有冬、夏兩種帽子。冬帽藏語叫“麻祖”,圓筒形,很象俗民男子戴的羔皮帽帽筒。夏帽藏語叫“尕夏”,蘑菇狀,如同滿清大員戴的官帽。如果說“麻祖”是制帽的話,那么“尕夏”則是一種禮帽。僧人夏日外出時,多戴這種帽子。此外,各寺院還專門為僧人備有一種“儀仗帽”。這種帽子,藏語叫“栽牙”。因其形似雞冠,故又俗稱“雞冠帽”。“栽牙”主要供僧人在大型群眾集會及法事活動中戴。當他們戴著這種高高的“雞冠帽”,舉著長柄鼓,抬著大蟒號,排著長長的隊伍,在集會場合中出現時,顯得異常威武。在江源藏族聚居區,你若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場面,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四大教派因其教義不同,修習方法也各有差異。五十年代以前,各教派無論重視“修心”,還是偏于“修身”,其寺院都有相應的經法教育制度及各項修習設施。如較大的格魯派寺院,大多設有專門的密宗學經部門和時輪學經部門等。薩迦派寺院設有兒童學經組織及成年阿卡學經組織。噶舉派寺院大多設有“靜修院”,供僧眾入內“修觀”。寧瑪派寺院雖沒有上述各派那樣完整的經法教育制度,但也有類似私塾的以師為主的學經組織。在過去數百年間,各教派僧人正是按照自己固有的教義,在這樣的經法教育制度中,沿著一成不變的修習方法,一代接著一代“苦修”過來的。也不知有多少僧人離開了塵世,也不知這些僧侶中有多少人如愿以償,到達了那個“理想世界”。在重新開放的寺院里,各寺由于忙于寺院的建設,加之僧侶有限,原有的教育組織大多尚未恢復。但他們各自所遵奉的佛法并沒有改變,其修習方法也依然如故。通常情況下,阿卡每天上午八時至十二時到大經堂集體誦經,下午七時至九時在家中佛堂里誦經。有的寺院還建有若干個小經堂。如大經堂不組織集體誦經時,阿卡則分組到小經堂里誦經。集體所誦的經文,有的是本教派必修的經文,有的則是教區信民要求所念的內容。至于每天念什么經,每個階段念什么經,皆由寺院統一安排。而每一種經念多長時間,則視經文的長短而定。有的一連念誦數天,有的可長達數月。阿卡集體誦經的場面,莊嚴、隆重而又熱烈。每個阿卡不僅頭戴高高的“儀仗帽”,肩斜象征本教派的綬帶,而且人人面前放著一摞長條經書和一件樂器。在阿卡們唱歌般的誦經聲中,打鈸者自始至終不停地伴奏,以增強節奏感。至念到高潮處,經鼓、法螺、法鈴、嗩吶、仿人骨號一齊鳴奏,滿堂一片熱烈氣氛,數百米外可聞其聲。誦經時,通常先由引經師引頭,然后眾僧跟著念。而且,自始至終以樂器伴奏。一次集體誦經活動,無異于一次大型集體詩歌朗誦會。阿卡在自家佛堂里誦經時,有‘“倉尺”者坐于“倉尺”內,無“倉尺”者坐于卡墊上。但面前皆擺有經書、凈水壺、五谷盒、酥油燈、金剛杵、法鈴、法鼓等。而且,自己誦經自己伴奏,有聲有色,一絲不茍。每個阿卡每天在家里念多少經,寺院大都有統一規定,何時念完,何時休息。一些老年僧人,每天除了到大經堂誦經外,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倉尺”內打坐修習,晚上亦睡在里面。據說,過去一些高齡老僧,至晚年從不離開“倉尺”一步,生活全由徒弟料理,直到“跏趺而化”。
阿卡的經濟來源,過去主要靠做生意、做工、念經、出租、放利、“娘家”補助,以及寺院分發的布施等。那些在社會上具有一定活動能力,或在信民中有威望的阿卡,通過經商、念經、出租等手段,不少人成為富者。而且其身份地位也隨之提高,甚至可以隨意驅使一般阿卡。而大多數阿卡,則只能依靠給寺院打零工以及分發的少量布施維持生活,日子大都過得比較貧寒。因此,在那時的寺院里,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雖同為出家人,經濟上懸殊甚大。在新恢復的寺院里,僧人間雖都有明確分工,但經濟上的不合理現象已明顯減少了。而且,僧眾的集體意識也比較強。這些寺院的經濟來源,除地方政府進行部分資助外,主要靠本寺的各種副業收入,以及信民的施舍。位于純牧區的寺院,大都飼放有牧畜。半農半牧區的寺院,不但有畜群,而且有的還耕種有土地。同時,有不少寺院還開設有診所、商店。購買有載重卡車,不時跑些商業性運輸,堅持“以寺養寺”的方針。這些收入往往也很可觀。這是寺院的集體副業,也是僧人們經濟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凡是集體副業搞得比較好的寺院,阿卡的生活也比較富裕。阿卡的飲食習慣與俗民相同。大多是早上舔“者合”,中午拌糌粑,晚上吃一頓較為豐盛的面食。有的寺院還專門設有食堂。如同政府機關的公共食堂一樣,僧侶們可以隨便到里面就餐。除了誦經外,衣食所需可以說是無憂無慮的。
過去,寺院把佛教經典以外的讀物皆視為異端邪說,非但不準阿卡們閱讀,即使帶入寺院,也要受到處罰。如今,不少阿卡不僅自己購買了收音機或錄音機,以及其它書藉,許多寺院還專門為他們訂了藏文報刊,購買了藏文書藉,供業余學習之用。在不少寺院里,每天都要利用一定的時間,組織阿卡學習時事政治,使他們不僅要念好經,而且還要關心國家大事。筆者到下賽巴寺參觀時,老遠就看到了安裝在大經堂二樓涼臺上的電視衛星地面接收裝置,阿卡們每天都能看到電視。據說,一些有條件的寺院,大都購買了這種設備。而有的已不滿足于僅看電視節目,還購買了錄放機,隨時都可以調換胃口。現代化的電器娛樂設備,已開始進入寺院。僧侶們雖遠居深山之中,卻能知天下大事。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各寺院的僧侶不僅經濟上貧富懸殊很大,而且政治上也極不平等。有的寺院將僧侶分為若干等。高貴者終年作威作福,低賤者則過著奴隸般的生活。同時,在數不盡的清規戒律中,任意打罰一般阿卡的現象也極普遍。有的甚至私設公堂,儼然一個獨立王國。在此情況下,許多貧苦阿卡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即使要求還俗,也要受到處罰。但在今天的寺院里,這些現象已看不到了。各寺院普遍成立了由僧眾選出的“寺院管理委員會”。寺院的重大事情,皆由“寺管會”依據僧眾的意見作出決定。即使活佛也不能獨斷專行。新寺院是僧眾的寺院,也是他們共同管理的寺院,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權利。
新寺院的新活佛
藏家僧俗世代敬奉的佛像,無論其如何高大,如何威嚴,無論是泥塑的、銅鑄的,還是鎏金的,但也不過是一尊尊偶像而已。雖然僧俗們香火不斷,朝夕朝拜,虔誠地誦經祈禱,但從不能親自聆聽其一句教誨。佛法無邊的威力,自己所修之“功果”,也只能用自己那顆虔誠的心去體會,期望在來世那個未知的世界中去尋覓。然而,活佛乃神佛化生之肉身,是出現在僧俗眼前的活靈活現的“佛”。他們不僅具有神佛的“法力”,而且能用自己的言行舉止體現出來。在藏家僧俗眼里,只有活佛才是最現實的“佛”。過去,藏家僧俗對活佛的崇拜,甚至遠遠超過那一尊尊偶像。活佛的每一句話,都是至高無上的“佛法”。活佛的每一件法衣、每一件用物、每一根頭發,乃至接觸過的每一件東西,都是世間難得的“圣物”。甚至見到活佛后,連正視一眼都怕有所不敬。如能受到活佛一次摩頂,那則是三生有幸了。僧俗們把一顆虔誠的心獻給了活佛,也把自己今生和來世的命運寄托在他們身上。
玉樹藏族聚居區與其它藏族聚居區一樣,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一直實行著政教合一的政治制度。但這里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即除個別寺院的活佛身兼所在部落的百戶,集神權與政權于一身,建立有小小的獨立王國外,其他大部分寺院,大都直接依附于當地的部落頭人。有的寺院本來就是部落頭人所建。有的寺院活佛本身就是頭人的家庭成員。而有的寺院及活佛與頭人雖無上述關系,但其經濟來源多依賴于頭人,實際上也是頭人家供養的“家寺”。部落頭人利用宗教為自己的統治眼務,而活佛也積極地為他們效勞。寺院與部落、活佛與頭人,緊緊地結合在一起,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這些活佛雖在部落里沒有擔任什么實質性職務,但他們既有至高無上的神權,又有可靠的政治和經濟后盾。部落的重大決策,他們都能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其權力是相當大的。因此,他們不僅能在自己的寺院里為所欲為,而且也可以在部落的俗民中隨意發號施令。部落的俗民百姓,實際上既是頭人的奴隸,也是活佛的奴隸。
玉樹各教派的寺院自1981年陸續開放以來,到1990年8月,全州共有活佛80余人。其中除少數活佛或因在政府機關出任公職,或人在玉樹而其寺院在其它藏族聚居區,當地尚無寺院外,其他活佛在當地都有自己的寺院。這些活佛大多是1958年以前轉世的。經過30多年的風雨歲月,他們似乎都明白了,自己也不過是肉胎凡身,除經學上比普通僧俗懂得更多外,其他方面也并沒有多少獨特之處。自己昔日所以至高無上,被僧俗當作偶像崇拜,那是當時的歷史條件所決定的。當社會已經發展到今天,自己也應該做一個新型活佛了。寺院重新開放后,當他們以新的面貌出現在僧俗面前時,人們發現活佛變了!但他們變得并沒有背離自己崇信的佛法,而是變得更接近于社會,更接近于普通百姓,更富有人情味了!僧俗們都說,這是活佛“二次轉世”。
在過去的寺院里,活佛的住所大多建在全寺風景最優美的地方。有的建在孤零零的山包上,有的建在懸崖峭壁間,有的建在大經堂附近。而決不與普通僧舍混建在一起。他們的住房雖也是藏式平頂建筑,但比普通僧舍都要高大。而且雕梁畫棟,裝飾得異常華麗。至于室內的陳設,則是應有盡有。地上鋪有名貴的藏毯,藏柜里擺著稀有的古玩,墻壁上掛著昂貴的唐卡,連用的茶碗、藏刀、酥油盒等,也大多是鑲金鍍銀的。活佛的臥床比普通僧人的都要寬大,且大多三面皆有床圍。內側弧形床圍上端中央,通常飾“噴焰末尼”。“末尼”是梵文音譯,意即“寶石”。整個圖案呈桃形,背光為紅色火焰。中間的雞心形圖案,由數根不同色彩的圓棒組成。據說象征光芒四射、無堅不摧的金鋼寶石,可征服一切惡魔。按照當地寺院的傳統習慣,“末尼”只能飾于活佛或名僧頭頂以上部位,其它地方是不能隨意裝飾的,普通僧俗更無權用此飾物。除此豪華住宅外,有的活佛還擁有雄厚的資金。在寺外還有自己的牧場或農田。因此,一個活佛往往要有許多阿卡專門為其服務。除經師、管家及打雜者外,地位較高的活佛,有的還有貼身侍衛。那時,一般僧俗要想見到活佛,是極其不易的。尤其是那些大活佛,更是很難見到。在重新開放的寺院里,一個寺院的活佛雖然沒有過去那樣多,大多數寺院甚至只有一個活佛,但因其是作為一個領導者的身份出現的,昔日的特權已明顯減少了。他們不僅再沒有大量的私產,即使寺產的管理和使用,也必須與“寺管會”共同商議決定。活佛的住所雖仍比普通僧舍寬大而豪華,床圍上雖仍然飾有“噴焰末尼”,但昔日的威嚴已很少了。不少活佛的會客室里都擺有一排排沙發,有時接待賓客,有時則作為小會議室使用。平時,阿卡和俗民若有事請教活佛,盡可以隨意出出進進,昔日的繁瑣禮節也很少看到了。
阿卡一般在20歲左右受“比丘若”后,就要接受佛門戒律的束縛。佛門戒律通常是指“十善法”。這“十善法”的基本內容,也是勸人為善的。對于一個出家人來說,信守這些戒律原本也無可非議。但是,過去有的活佛為了束縛普通僧侶的手腳,往往在此基礎上任意發揮,制定出數十條乃至數百條清規戒律,其中不乏邪說陋俗。阿卡稍有不慎,即會觸犯這些“戒律”,輕則處罰,重則毒打。解放前,玉樹各寺院的打罰制度相當普遍。至五十年代,這種現象雖然減少了,但在不少寺院里仍然存在著。在如今新開放的寺院里,佛門的十條戒律雖依然未變,但昔日的條條框框已自然取締了。同時,各寺院活佛和寺管會還根據僧眾的意見,制定了新的寺規,寫于木板之上,懸掛在大經堂門前。這些寺規,大多是認真學經、遵法愛國、加強團結等具有時代意義的新內容。有些活佛十分關心阿卡的生活:如阿卡個人或家庭生活有困難,還適當予以救濟。在半農半牧區的寺院,每到秋收大忙季節,有的還特意放假十天半月,讓阿卡回去幫助家里收割莊稼。有的活佛還把國家機關的政治工作經驗引進寺院。除組織阿卡學習時事政治外,還定期召開僧眾大會,表現好者予以表揚,不守戒律者提出批評,再也聽不到棍棒聲和謾罵聲了。活佛與阿卡之間,大多建立了新型關系。
過去,信民常傾其所有給活佛和寺院捐布施,虔誠地請他們摩頂祝福,花費大量錢財求其誦經祈禱。甚至寺院任意把他們的草山圈為“神山”,念一次大經牽走他們上百頭牦牛,他們也毫無怨言。他們祈望因此而能過上好生活。但其結果往往是活佛及寺院愈來愈富,而自己卻日益貧窮。如今,信民們雖一如既往對活佛畢恭畢敬,照樣捐送布施,照樣求其誦經祈禱,但這顆虔誠之心卻真的“感動”了活佛,不少活佛真的“顯靈”了。有的出款為寺院駐地信民修公路、蓋房子,購買優良種子。有的組織阿卡出錢出物,幫助教區貧困戶和五保戶解決生活及生產中的困難。不少寺院還開辦了診所,活佛不但親自為信民看病,同時還組織阿卡采挖中草藥,免費為信民醫療疾病。過去,俗民為寺院干活都是無償的,而且這種無償勞役幾乎終年不斷。但在不少寺院重新開放后的各項建設中,信民參加勞動時,他們不但供給茶飯,還按當地的工值付給工錢。有的寺院僅打圍墻一項,就付出工資兩萬余元。近十余年來,各寺院在邊建設邊進行法事活動的同時,大都給教區信民辦了不少善事。1990年8月,筆者在玉樹州宗教局曾看到一份來自囊謙縣幾位活佛聯名發出的倡議書。因1989年冬至1990年春,該地連遭風雪之災,牧畜受到嚴重損失。在此情況下,這幾位活佛倡議全縣寺院和僧侶,向全縣受災群眾支援生產母牛和母羊。據說,此倡議在全縣僧侶中引起了很大反響,幫助災區群眾解決了不少困難。佛以慈悲為懷。看來,這些新時代的新活佛,真的成了救苦救難的“神佛”了。
按照千百年來的傳統習慣,寺院乃“遠離塵世”之地,活佛更是超塵脫俗之人。但如今的活佛,大都能積極參與各項社會活動。他們不僅經常組織阿卡學習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了解國內外大事,而且還組織阿卡積極行動起來,以普通公民的身份,盡自己力所能及的責任。當國家提出加強興辦民族教育事業時,不少寺院紛紛向教育部門捐款。結古鎮當卡寺還把駐地未入學的53學齡兒童組織起來,開辦了藏文識字班。在每年的植樹造林活動中,各寺院都能因地制宜地開展這一工作。玉樹縣邦古寺10造林40畝。并組織阿卡定期施肥、澆水。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居然出現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位于囊謙縣皈扎林區的尕兒寺,周圍生活著許多珍禽異獸。近十多年來,在江源各地的珍禽異獸遭到偷獵者大量捕殺的情況下,該寺活佛根卻堅贊組織阿卡晝夜巡邏,與偷獵者展開斗爭。致使周圍的珍稀動物把僧眾視為自己的“保護神”,把寺院當作自己最安全的棲息地。石羊、白唇鹿等,每天晚上都成群結隊地到寺院的房檐下歇息。下賽巴寺活佛仁青才仁,多年來與僧眾一起收集珍藏了許多珍貴文物,有的堪稱稀世之寶,把寺院變成了藏寶之地。但他為使這些文物能夠更加妥善地保存,并讓更多的人欣賞祖國的這些遺產,主動提出將這些文物捐獻給國家文物部門,并請文物研究人員到寺院進行鑒定。作為一個活佛,這不僅是以“慈悲為懷”,而是以國家為懷,以人民為懷了。
禁忌種種
忌食魚
玉樹藏人普遍忌食魚。過去,他們非但自己不食魚,也忌諱漢人捕魚。若遇捕魚者,或出面干涉,或背后罵你無故殺生,咒你死后淪為地獄之鬼。有的甚至出錢將捕魚者的魚買下,然后重新放回河里,名曰”,以此“積德行善”。
玉樹高原不但有眾多的河流和湖泊,而且盛產魚類。二十世紀50年代以前,由于當地藏人歷史以來從不捕魚,加之外地人又很少來這里捕魚,以致魚滿河湖。連那些小溝小汊里也是游魚成群。那時,在黃河上游、通天河以及瀾滄江源流的雜曲、吉曲河等河流里,只要你隨便撂進去一個炸藥包,河面上就會浮起一層白花花的魚來,一撈就是幾麻袋。你若頭天傍晚在河邊下排魚鉤,次日早晨往外一拉,每個魚鉤上都掛著一條大魚。在一些小河叉里,有時騎馬過河,也會踩死一兩條魚。人們常以“一河水,半河魚”來形容當地的魚多,這是不算夸張的。在那些偏遠的河谷小汊里,由于河魚從來未受過外界的驚嚇,當你伸手去捉它們時,它們還會爭先恐后地向你游來,憨態十足,逗人發笑。到了50年代末期,由于鬧饑荒,內地許多漢人來這里捕魚,這些魚才算領略了劫難之苦。自此以后,因不斷有人下河捕魚,盡管河里的魚仍然很多,但卻變得如驚弓之鳥,如無好的捕魚工具,想捕到大魚是很難了。
忌食魚的習俗,在藏族聚居區各地普遍存在著。其原因也有各種不同的說法。在玉樹藏族民間,有的說這是佛門戒律,信民必須遵行。有的認為,魚乃“魚龍”,食魚會觸怒“魚龍”,招致天降暴雨,地遭水患,故忌食。有的地方由于人死后實行水葬,人尸要靠河魚食后帶往天國,如同實行天葬地區的藏人把禿鷲視為“神鷹”一樣,他們則把河魚視為“神魚”。認為食“神魚”會遭災引難,死后難以升天。在如今的一些青年人中,尤其是居住在城鎮附近的青年人,對這一禁忌大都比較淡漠了。他們不但不阻止漢人捕魚,自己也經常捕魚吃;即使不吃魚,也主要是出于生活習慣上的原因。至近些年來,有的藏胞見漢人捕魚賺了不少錢,也開始做起賣魚生意,在結古街頭,不時會看到穿著藏胞的賣魚小販,這不能不說是江源藏族聚居區的一件新鮮事。
忌炒食
在玉樹藏人的飲食生活中,無論面類、肉類或奶類制品,或拌著吃,或煮著吃,或做成湯類喝,從來不炒食。當然,這與他們長期處于貧窮落后的生活環境里有直接關系。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他們既不具備炒食的豐富食物,也沒有炒食所必用的各種佐料,更沒有那種煎煎炒炒的安閑時間。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他們普遍存在著忌諱炒食習俗。認為炒菜會散發腥臭味,不僅會沖撞過往神靈,而且也容易招引邪魔,給家庭帶來災難。
解放以來,隨著藏胞科學知識的不斷提高,以及生活條件的逐步改善,這一忌諱在不少地方已經淡漠了。過去,由于當地藏人長期不吃蔬菜,對吃青菜很不習慣。甚至認為“吃菜如吃草”。但現在不少藏人都開始吃青菜了。尤其是在東部半農半牧區,許多地方都種有蔬菜。加之到商店購買食品也很方便,他們的食品結構已逐步發生變化。同時,隨著大批漢人、回人不斷來到玉樹高原,對他們的飲食習慣也帶來了一定影響。逢年過節,婚嫁喜事,或親朋相聚,煎煎炒炒的現象已十分普遍。
如今,這一忌諱主要存在于部分游牧區,以及半農半牧區的一些老年人中。高寒牧區少青菜,牧人普遍喜食粉條。而羊肉炒粉條也算是一道味美可口的好菜了,但他們從不炒食。若采些野蔥,來盤蔥爆牛肉也是不錯的,但也很少看到他們有這種食法。逢年過節,除手抓肉、油炸食品、藏式糕點等傳統食品外,頂多再加個羊肉燴粉條罷了。
手抓肉忌食不凈
藏胞吃的手抓肉,多帶骨煮食。食時皆用刀削。無論牛羊任何部位骨頭上的肉,那怕是碎骨細肉交錯的羊脖子,他們也必用藏刀剔挖得干干凈凈,忌在骨頭上留下任何一點肉絲。同時,他們食肉時,還忌諱直接用嘴啃,忌食不完放下等。用嘴啃食不易把骨頭上的肉吃干凈,這是浪費;吃剩下的肉別人不便再食,這是更大的浪費。這些忌諱,反映了藏家牧人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
藏家牧人世世代代以放牧牛羊為生,他們珍惜肉食,忌諱浪費,其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時,在玉樹藏胞中,還有這樣的說法,說牛羊是神安排給塵世眾生以養生的,其肉食不干凈,不但是生前之罪孽,死后還要淪為地獄之餓鬼。當地藏家所以有此忌諱,這可能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忌食當天宰殺的牛羊肉
玉樹藏胞至今仍遵行著一條世代沿襲下來的禁規:不食當天宰殺的牛羊肉。牛羊宰殺后,少則儲放一天,多則儲放三至七天,然后方可下鍋煮食。此禁忌的原因有兩種說法。有說剛宰后的牛羊肉,其靈魂尚未離開肉體,食其肉必食其靈魂,乃是一種罪孽。食得愈多,罪孽愈深重。不但生前要遭受災難,死后也難以往生佛國。另一種說法是,牧人世代以飼放牛羊為業,與牛羊感情極深。牛羊剛宰后,血跡未干,食其肉于心不忍。看來,后一種說法似乎更有道理,但前一種說法卻比較普遍。這可能與佛教所說的“靈魂不滅”有關。
這一禁忌在當地的老年人中反映的比較普遍。在一些邊遠牧場上,老年人不但自己不食新宰殺的牛羊肉,也不許家人食用。在東部半農半牧區的一些老年人中,對青年人煮食新宰殺的牛羊肉,大多持既不提倡也不制止的態度。年輕人食肉時,他們則悄悄地拌糌粑充饑。筆者在玉樹東部藏族聚居區旅行時,見不少青年人食用新宰新煮的牛羊肉。曾問他們:“食用新宰殺的牛羊肉,不怕遭逢災難嗎?”答曰:“怕的沒有。新肉鮮嫩可口,比存放時間長的肉好吃多了。”
禁殺“神畜”
在玉樹牧人飼放的畜群里,會經常看到一些長得膘肥體壯、耳朵或犄角上系著彩色布條的牦牛和綿羊,這就是牧人飼放的“神畜”。這些“神畜”,是牧人許愿給“神”的。有的許愿一頭牦牛,有的許愿一只綿羊;有的既許有牦牛,又許有綿羊。一旦許愿給“神”后,便用寺院賜予的“森斗”,系于“神畜”的耳朵或犄角上。一則用于避邪,同時也作為標記。從此,不剪毛、不抓絨,禁打、禁殺、禁出售,精心飼養,直到老死。“神畜”死后,有的還要請僧人念經,舉行祭祀儀式,如同家里死了人一樣對待。
據牧人說,這些許愿給“神”的牛羊,是為了供“神”享用的。家里給“神”許下牛羊,不但表示家人對神佛的虔誠,而且人畜亦可得到神佛的保佑。但也有人說,牧人所以給“神”許愿牛羊,完全是為自己死后作準備的。人死后,或上“天堂”,或下“地獄”,都要經過漫長而艱苦的路程。翻山要騎牦牛,過河要抓住牛毛,途中餓了要吃手抓羊肉。養不好“神牛”,就走不完這段路程;不許愿“神羊”,途中就無肉可食。若生前許下“神畜”,并把它們精心養好,即等于為自己死后提供了方便。
“神畜”大多為個人所許。一牧戶若有五口人,每人許愿一頭牦牛和一只綿羊,就要許愿出十頭(只)牧畜。這個數字也是不小的。且不說這些牛羊的肉不能宰食,僅絨毛每年也要少收入許多。筆者從《青海日報》上看到一則消息,說玉樹縣上拉秀鄉的牧民,飼養的“神畜”越來越多。僅1987年5月份的一次統計,“神畜”就占當地牧畜總數的近7%。并說因此影響了商品經濟的發展和牧民經濟的收入。就筆者所知,這種現象在玉樹高原上也并非個別的。看來,這確實是一個現實問題。
若生前要想過好生活,死后就得受點罪;死后要想圖方便,生前只有挨窮了。
忌諱生人打酥油
夏天,如果你到牧人家里做客,遇到婦女打酥油,且莫“發揚風格”,去幫助人家打酥油,因當地藏家最忌生人打酥油。他們認為,生人易帶“邪氣”,生人打酥油,就會將“邪氣”帶入酥油桶內,以致沖跑自家的“福運”,減少出油量。玉樹藏家牧人每年打酥油的活路,大都由本家婦女親自去干。即使奶子再多,也從不請不熟悉的人幫忙,其原因也在于此。與此忌諱相似的,還忌諱洗酥油桶和奶桶內外的奶漬及污垢。認為把這些東西洗掉了,也就洗掉了自家的“福運”。因此,在打酥油季節,牧人的酥油桶和奶桶是從來不洗不刷的。
在一些地方的牧人中,還有這樣的說法:若生人頭天在家里喝了酸奶,第二天打不出酥油時,即證明此人帶來了“邪氣”;若次日打的酥油多了,則說明這人帶來了“福運”。因酸奶是打酥油必用的引子,生人喝酸奶時,帶來的是“福”是“邪”,自然直接影響著奶子的出油量。所以,主人常以打出的酥油多少來判定。這真是:喝酸奶者無意,打酥油者有心。
忌從火塘上跨過
居帳牧人帳內牛糞灶前的火塘,平時多用來取暖。但兩邊取暖的人,皆須盤腿而坐。忌諱把腳伸到火塘上,或蹬在牛糞灶上。尤其忌諱在火塘上烤靴子和襪子、在火塘里燒肉、將不潔之物扔入火塘內,更嚴禁從火塘上跨過。在一些地方的牧人中,搬遷帳房時,還忌諱把牛糞灶膛內的火熄滅。若在野外點火取暖或燒茶煮肉,不但忌諱從火堆上跨過,也忌諱用腳把火踩滅。
同漢族舊時供奉的灶王爺一樣,在藏族的原始信奉中,也有一種“灶神”。而且這種“灶神”極易被觸犯,更令人敬畏。若稍有不慎,即會使其發怒,帶來不測之災。因當地藏人多以灶膛里的火為“灶神”的依附處,故對灶火的接觸格外小心。若發生燒糊了飯、燒溢了水或鍋里的開水燙了手腳等意外情況,即認為觸怒了“灶神”。輕者在灶膛里燃燒松柏枝進行祭祀,重則還要請僧人舉行消災儀式,以請求“灶神”原諒。此外,藏家對火的崇敬,也是古羌人拜火之遺風。這種拜火習俗,反映在他們生活的許多方面:諸如燃燈供佛、點火煨桑祭祀、高舉火把驅邪等。認為火能給人帶來幸福,把火視作威嚴、光明、吉祥的象征。
忌在帳房上晾曬衣服被褥
居帳牧人晾曬衣服被褥,多單另置桿拉繩,或攤放在草灘上,忌諱將這些東西晾曬在帳坡上。尤忌在上面晾曬褲子、襪子、靴子、卡墊和褥子。在定居的藏人中,不少地方也存在著這一忌諱。居住“碉房”或“一面坡”的藏人,盡管房頂采光好,易見風,且上下也較容易,但他們從不在上面晾曬這些東西,也忌諱將一些污穢之物堆于其上。藏人認為,人的上部為陽,下部為陰;上部高貴,下部低賤。褲子穿于下身,靴襪踩于腳下,卡墊坐于腚下,褥子鋪于身下,皆乃觸于低賤處之物,也是不潔之物,無不帶有“晦氣”。若把這些東西置于頭頂,即意味著“晦氣罩頭”、“污穢壓身”,是不吉利的事情,容易給家人帶來厄運。
藏家的這一禁忌,在不少漢族地區也是存在的。有的漢人雖不忌諱在房上或頭部上方晾曬鞋襪和被褥,但卻忌諱從別人晾曬的這些東西下面走過。一些人搞惡作劇時,常以這些東西置于他人頭上。究其原因,與藏人的這一忌諱也是相似的。但藏人從不以這些東西與人玩笑,思想上忌諱頗深。
婦女生育忌生人入產房
在藏族的原始信奉中,土房人家大多崇信著一種“家神”,帳房人家則崇信著一種“帳篷神”。這些神靈直接關系著家庭的貧富與安危,故也被視為家庭的守護神。因此,他們為防止觸怒這些神靈,在保持家庭清潔等方面,都特別注意。所以,在二十世紀50年代以前,玉樹有的部落禁忌婦女在帳內生育。認為婦女生產必帶來污濁之氣,會沖撞家里的神靈,招致災難降臨。故婦女臨產前,大多置帳另居。有的甚至住到破舊的土房里。這對產婦來說,未免是一場災難。不管家庭是否會遭不測之禍,產婦首先要災禍臨頭。解放后,這種陋習已不存在了。婦女不但可以在自家帳內生育,而且在取暖、飲食方面還會受到特殊的照顧。但一些地方仍然忌諱產婦做端茶、煮肉、做飯等招待客人一類的事情。認為產婦不潔。產婦待客不僅是對客人的不敬,而且還容易沖撞依附在客人身上的神靈。以上忌諱僅是對產婦而言。而對于新生嬰兒,他們還是倍加愛護的。不少地方至今還有這樣的習俗,即婦女產后三天或七天內,禁忌生人進入產房。認為生人會帶來邪魔,招致新生嬰兒生病或夭折。故每當婦女生產時,他們常在帳房門口掛上松柏枝、哈達或其它東西,以作標記。有趣的是,這一禁忌在有的地方僅適用于男嬰。若產婦生個女孩,則無任何禁忌,這未免有點重男輕女了。
家有病人忌生人進門
在江源藏族聚居區,你若到藏人家里探訪朋友或做其它什么事情,發現門口點著一堆冒煙的濕牛糞火,千萬不要踏入門內。因這堆牛糞火已明確告訴你:家有病人臥床。與此同時,有時還會聽到病者房內不停地響著“叮叮”的法鈴聲、“嗚嗚”的法螺聲,以及僧人那“嗡嗡”的誦經聲。藏人歷來認為,人所以生病,大凡是中了某種邪魔,非請僧人誦經驅魔不能痊愈。因此,他們在請人誦經的同時,必請“火神”守門。一則以火驅邪,防止邪魔進入家中,同時也以此為標記,謝絕生人來訪,以防把邪魔帶進家里。當地藏人皆能嚴格遵行這一禁忌。若慰問病人或與其家人有要事相商,常站在門口高聲呼喚,將病者親屬召之門口,敘罷即自行離去,從不踏入家門一步。偶有不懂此俗的外地人冒然進家,往往會遭到病者家人的不滿。甚至不等其進入室內,即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思想上對此忌諱頗深。
忌提死人名字
玉樹藏人與鄂倫春人有一個相同的忌諱:忌提死人的名字。他們認為,人死后,其靈魂已升入“天堂”,從此斷絕了一切塵緣。呼其名,即是對死者的不敬,甚至會招引死者的靈魂重降這“苦海無邊”的塵世。另一種說法是,人離凡塵,本是好事。但家人免不了常常思念。常呼其名,容易引起家人的悲痛。因此,凡家里死了人,不但要消除死者的一切遺物,而且從此不許任何人再提死者的名字。同時,親戚、朋友、鄰里和與死者比較熟悉的人,凡與死者重名的,也要另起新名。否則即認為犯忌,招致死者家人的不滿。
歷史以來,當地藏家男女的名字,多由寺院僧人所起,而且多用象征吉祥幸福的名詞術語。因這方面的文字所限,重名者極多。因此,一人謝世,往往要牽連數人改名。有的自改新名,有的還要請僧人重新賜名。過去,由于當地藏家男女大都信守此忌,每當與自己重名的親朋死后,都能自覺地把名字改過來,并及時將新名通告熟人。有的一生中往往因此幾度易名。
忌在畜圈大小便
沒到過江源藏族聚居區的人,可能會這樣想:牧人在遼闊的草原上放牧,大小便一定很隨便。其實不然。他們既忌諱在帳房附近大小便,更忌諱在畜圈大小便。
漢地農家的畜圈,除主要用于圈畜外,同時也起著聚積肥料的作用。農家的畜糞與人糞共用,二者之間沒有嚴格的區別。若從肥力上講,甚至人糞比畜糞更受農民的歡迎。因此,即使在畜圈大小便,頂多用黃土遮蓋了事,農民并沒有什么忌諱。而藏家的畜圈除圈畜外,主要用于聚積燃料。他們歷來認為,牛羊食百草、飲甘露,其糞便是潔凈的。而以糧、肉為食的人類糞便,則是污穢之物。他們所以忌諱人們在畜圈大小便,也是為了防止這些污穢之物對畜圈造成污染,玷污他們賴以燒茶煮飯的燃料,以保持畜圈和畜糞的清潔衛生,這也是他們傳統的衛生習慣。
同時,在當地藏家的觀念中,無論住房或畜圈,皆有神靈的保佑,皆有自家的“福運”所在。若在畜圈或帳房附近大小便,臊臭之氣不但會沖撞神靈,也會沖走自家的“福運”,甚至會招引邪魔,給人畜帶來不測之禍。這與他們忌諱在帳內或眾人面前放屁等禁忌習俗是相似的。因此,初到江源藏族聚居區的人,若想“方便方便”,千萬不要隨意而行,以免引起藏胞的不滿。
忌諱生人借用家里東西
在玉樹一些地方的藏人中,忌諱生人借用家里的東西。他們認為,凡是自己家里的東西,都帶有自家的“福運”,若借給不相識的人,其“福運”也就借給了人家,而且這種“福運”永遠也不會再回到自己家里。
當地藏人的這一禁忌,反映在他們生活的許多方面。如買東西付錢時,他們總要先把鈔票在身上輕輕地蹭幾下,然后再付給對方。其意是:我把錢給你,但“福運”必須留下;這些錢雖暫時給你了,但以后還會回來的。他們出售牛羊時,也常從牛羊身上拔下幾根毛;出售馬匹則拔下幾根馬尾。其用意也是不讓這些牧畜把“福運”帶走,使家里的牲畜盡快地興旺起來。有的出售野生皮張,甚至也要拔幾根毛留下,期望在以后的狩獵中多交好運。在邊遠牧場上,一些人還有“畜過拔毛”的習慣。如你的坐騎或牧畜在他們帳前停留,他們往往要拔下幾根毛來,以借他人牧畜之福,使自家的牛羊興旺起來。牧人將這些拔下來的畜毛帶回家中,供于佛堂里,祈求神靈保佑,牛羊興旺,生活幸福。在牧人供佛的地方,你會經常看到一團一團的畜毛。有的亂堆在佛龕一側,有的則纏在一支長箭上。因藏人普遍崇信“箭神”。認為這種神靈不僅是睿智和善良的,而且也是家庭福運的象征。故不少藏人家中的佛堂里,都供奉著一支代表“箭神”的長箭。他們把畜毛纏于長箭上,也是為了“福運長聚”,“牛羊興旺”。
外出狩獵忌遇背空器物者
玉樹藏家獵人外出狩獵,途中忌遇背空背斗、空水桶、空皮袋、空褡褳等空器物的人。“背空”亦“空背”也。途遇背空器物者,即意味著此行必空手而歸,是一件十分不吉利的事。故獵人每遇此種情況,即掉轉馬頭回家,終日不再出門。在當地的藏家男女中,一直嚴格地遵行著這一禁忌。若背空器物外出,見騎馬背槍的獵人從遠處走來,必先把身上的空器物取下。若是背斗和水桶,就倒扣在地上。若是皮袋和褡褳,則口朝下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待獵人過后,再背起空器物前行。據說,將器物口朝下放在地上,再用屁股壓在上面,可鎮空器物內之“晦氣”,避免給獵人帶來不吉利。
這一禁忌在當地藏家生活的許多方面都存在著。如外出挖蟲草、挖蕨麻、采藥、做生意等,都忌遇背空器物者。在婚嫁喜事中,迎親和送親途中也有此忌。但尤以獵人忌諱最深。因這一禁忌范圍較廣,以致常常出現這樣的事情:有時雙方都背著空器物外出,而又都怕遇見背空器物者。如兩人都折身回家躲避起來,那就要耽誤許多事情。故每遇此種情況,一方必繞道而行。尤其是外出狩獵、做生意的一方,總是主動繞道。哪怕是翻山越嶺,繞行十里八里,也非要躲過這不吉利的空家伙不可。有的甚至每遇一背空器物者,繞行一段路,往往要多走許多冤枉路。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把途遇背空器物者視為一件倒霉之事,自感晦氣,一路怏怏不樂。此行如收獲較多則罷,若收獲不夠理想,或空手而歸,則一股腦兒全歸罪于背空器物者及其空家伙上了。
男人忌諱婦女騎用自己的鞍具
玉樹藏家男女平時以牛馬代步,每人都有一副專用的鞍具。如無特殊情況,男女的鞍具從不混用。尤其是男子,不但忌諱騎用婦女的鞍具,更忌婦女騎用自己的鞍具。歷史以來,藏家男子出門遠行,常以藏袍為被,馬鞍作枕。據說,婦女騎用男子的鞍具,會使鞍具受到玷污。而男子頭枕婦女騎過的馬鞍,不僅有不潔之嫌,而且“污氣罩頭”。無論經商、狩獵、探親,皆會帶來不吉利。故深忌。
解放前,藏家婦女與漢家婦女一樣,一直處于受歧視的地位。在當地的部落和寺院里,對婦女有許多世代相沿的禁規。如禁忌婦女進入寺院,忌諱婦女從男人及其用物前面走過,寡婦不能參加喜慶集會,婦女不能觸動男子的刀槍等。認為婦女“下賤”、“不潔”,言行皆帶有“晦氣”。解放后,這些陋習已基本不存在了。但鞍具使用上的忌諱,至今在不少男子中反映的依然比較明顯。
禁挖泉
玉樹藏人與其它許多藏族聚居區的藏人一樣,都有禁挖泉的習俗。在藏族的原始本教中,泉也是“龍神”居住的地方。故認為挖泉會觸怒神龍,招致災難降臨。有的則認為,泉是龍王的眼睛。挖瞎龍眼,觸怒神龍,不是眼瞎,就是死人。因此,歷史以來,大地上的泉眼不管大小,任其自然,即使在急需用水的情況下,也從來無人敢去觸動它。
由于當地民間把泉眼說得神乎其神,尤其是把泉眼當作“龍神”的象征,故對其既崇拜又害怕。加之許多泉眼都有歷史上流傳下來的與“龍神”有關的神話傳說,這就更增加了群眾的這種敬畏心理。他們不僅經常到神泉邊燒香磕頭,祈求“龍神”保佑平安,還常在那些被視為“龍眼”的泉邊,堆放象征純潔神圣的白石頭,壘砌刻有吉祥經文的嘛呢石。甚至高豎經桿,懸掛經布。有的老年人還常常不顧路途遙遠,專門到泉邊飲“龍眼”里的水,以此消災祛難,純潔肉體。一股地下冒出來的普普通通清水,在藏胞心里卻充滿著神秘的色彩。
在昔日的部落時代,各部落屬地的泉眼,皆受到嚴格的保護。尤其是神山上的泉眼,更是任何俗民不能觸動的。據說這是為了部落的吉祥和平安。牧人在從事放牧和副業勞動中,因不慎違犯這一禁規,而遭到罰錢、罰畜或毒打的事時有發生。筆者曾聽到過這樣一個故事:一頭牦牛因偷飲泉水,不僅踏壞了泉眼,還在里面拉了一堆屎。主人發現后,急忙掏挖。掏凈了牛糞,也挖出了不少紅砂石。不料此事被頭人知道了。頭人來到泉邊一看,大驚失色。指著泉邊的紅砂石,大罵牧民:“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東西,膽子真大呵,競把龍王的眼挖出血來了!”牧民分辯道:“那不是血,是紅砂石。”頭人說:“龍王的血你見過嗎?你不把龍王的眼挖爛,這石頭能變成紅的嗎?!”其實,這個頭人何嘗見過龍王的血!而泉眼里的石頭是紅是黑,過去無人觸動過,誰也不知道。現在,頭人硬說這是龍王眼里的血,誰也沒辦法。因為他是頭人呵!就這樣,頭人不僅沒收了牧民的牦牛,還罰了二十塊銀元,說是要給龍王“治傷”。龍王自然是無傷可治的,而頭人卻因此發了一筆小財。
如今,不少藏胞對這一禁忌都已淡漠了。在解放后歷年的水利建設中,他們起碼都懂得這樣一個道理:掏挖泉眼能使泉水增大,挖渠引泉能澆灌干旱的牧場。但是,你若讓他們主動去挖泉,不少人仍然心有疑慮。尤其是神山上的泉眼,依然很少有人去觸動它。至于那些帶有種種神話傳說的泉眼,藏胞仍然視若神靈,不但多方加以保護,還常常頂禮膜拜。在漢地已沒有多大市場的龍王,這里的信民仍然沒有忘記它。
忌打蛇
玉樹高原東部有蛇,大者長尺余。當地藏人將其列入“龍族”,稱為“蛇龍”。因“龍神”在藏人心目中是令人敬畏的神靈,人人都怕觸犯“蛇龍”而招來災難。故每遇蛇,或避而遠之,或誦經祈禱,更忌諱追逐捕打這種動物。
記得在我的故鄉中原地區,過去不少農村也有忌打蛇的習俗。他們視蛇為“地龍”。說祈禱“天龍”可以普降甘露,得罪“地龍”則會引起洪澇之災。“地龍”和“天龍”一樣,都具有呼風喚雨的“神威”。因此,老人每遇孩子們打蛇,尤其是在干旱天氣中普降喜雨后遇到此種情況,常會痛加訓斥,并祈求“地龍”寬恕。有的蛇入冬后鉆進小土洞里冬眠,來年驚蟄后因體軀長大而難以出洞,有的老年人還常將洞口挖開,以此討得“地龍”的歡心。在玉樹的一些藏人中,對“蛇龍”的“神威”,也有類似的說法,與漢地的習俗非常相似。
但藏人對“蛇龍”的這種恐懼心理,遠比漢人要大得多。這在他們塑造的護法神像中反映的尤為明顯。如護法神曲結,腳腕及肘部皆繞以蛇;大威德怖畏金剛,腳下踏著蛇;吉祥天母則以蛇為佩。著名的護法神公保,不僅項上、腳腕上圍著白蛇,六只手腕上還圍著小黃蛇,紅發上還結著小黑蛇,腰間則以黑蛇為帶,幾乎周身都纏繞著蛇。他們皆是以此顯示威力無邊的護法神鎮壓“龍神”之意。同時,也以此顯示護法神無邊無量的法力。
禁打“神鳥”
禿鷲、兀鷲、胡兀鷲三種大型猛禽,在玉樹高原上隨處可見。它們主要以取食動物尸體為生。藏人對死者進行天葬時,其尸體也主要由它們吃掉。據說,死者的尸體由這些猛禽吃掉后,可以帶入“天堂”。因此,當地藏人歷來把這些猛禽視為“神鷹”。不但自己倍加愛護,也嚴禁其他民族的任何人加以傷害。因藏家大多實行天葬,故這一禁忌在其它藏族聚居區也普遍存在著。
在玉樹高原眾多的鳥類中,除“神鷹”外,當地藏人崇拜的尚有黑頸鶴。玉樹州府結古鎮以西七十公里處的隆寶灘,素稱“黑頸鶴的故鄉”。每年3、4月份,成群的黑頸鶴來此繁殖,9、10月間再南飛過冬,每年有半年時間在這里生活。黑頸鶴鳴聲宏亮,“啊噢啊噢”的叫聲數里外可聞。當地牧人說,黑頸鶴是神靈的化身,能給人們帶來吉祥幸福。清晨聽其叫聲,可辨天氣陰晴。故稱為“神鳥”。據說,云南、貴州一些地區的少數民族,也把黑頸鶴視為“神鳥”。說黑頸鶴曾向人們許愿,不在那里喝清明的水,不吃清明后播種的莊稼。所以,人們也很崇敬這種動物。歷史以來,玉樹藏人從不獵捕黑頸鶴,也不撿拾鶴蛋,同時也嚴禁外人加以傷害。隆寶灘的黑頸鶴,所以年年來此度夏、繁殖,并且愈繁殖愈多,成為世界矚目的黑頸鶴繁殖基地,多虧了當地藏胞的保護。黑頸鶴是我國的特產珍禽。據有關資料,世界鶴類基金會組織飼養過各種各樣的鶴,唯獨沒有飼養過黑頸鶴。青海高原是黑頸鶴分布最廣、數量最多的地區。而隆寶灘的黑頸鶴,就占了近五分之一。近些年來,不但有許多科學工作者前來考察,而且還被劃為黑頸鶴自然保護區,受到國家的嚴格保護。黑頸鶴成了真正的“神鳥”。
忌坐在佛壇下面
定居的藏人,凡辟出專室設立佛堂者,除祈禱外,平時很少入內。無專室供佛的人家,其佛壇也大多與平時就坐和就寢的地方相分開。居帳的牧人,因佛壇均設在帳房正面,平時,無論客人或家里人,皆坐在帳內左右兩邊,也忌諱坐在佛壇下面。他們認為,若在佛前就坐,即是對佛的不敬,有褻瀆神靈之罪。尤其是帳房人家,對這一禁忌特別講究。因此,即使帳房內的人再擁擠,吃飯也好,睡覺也好,佛壇下面這塊地方始終是“禁地”。
與此忌諱相同的,還忌諱把腳伸到供佛的方向,忌諱在佛壇下面堆放不潔之物,忌諱在佛燈上點煙。有的地方還忌諱朝著佛壇方向打噴嚏、打哈欠、罵人,以及說不禮貌的話語等。如今,上述不少忌諱,在一些牧人中已經淡漠了。但在佛壇前面就坐、睡覺等,在不少地方仍然是不允許的。尤其是客人,一定要規規矩矩地坐在主人敬請的地方。否則就要犯忌,遭到主人的不滿。
禁從嘛呢堆左邊行走
嘛呢堆,是藏家信民平日繞行以積“功德”的地方,歷來被視為“神圣之地”。按照藏家“左為上,右為下”的傳統禮儀習慣,從嘛呢堆左邊行走,即意味著對佛的不敬,有褻瀆神靈之罪。這是玉樹藏家傳統禮儀在宗教活動中的反映。與公路秩序中所要求的“行人必須靠右邊走”,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這一禁忌只限于過路行人。牧人平時繞轉嘛呢堆時,自然就不適用了。牧人外出,遇嘛呢堆即下馬。尤其是那些虔誠的信民,無論有何種緊要之事,若從嘛呢堆左邊來,必要堅持繞到右邊走過。若是小嘛呢堆,繞行十步八步即可通過。如遇到大嘛呢堆,有的要繞行數十米。但他們都樂于多走這些路。因繞行這么一段距離,既不致于犯忌,亦可積些“功德”。如無急事,他們往往還要趁此機會多繞行幾圈。尤其是那些有名的嘛呢堆,不時會看到那些順便繞轉的行人。(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