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大八年
作者:西南聯大《除夕副刊》 主編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年6月
六十多年前,昆明西南聯大宣告結束,很多師生匆匆返回平津之際,還有一批校友沒有動身,其中聯大《除夕副刊》社的一群伙伴正埋頭編輯出版《聯大八年》。據后記,我們得知這本書能夠付梓,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的。在那個人人都期盼和平卻又深感戰后陰云密布危機四伏的年代,他們又是一群窮書生,資金方面捉襟見肘,只有“四方挪借集湊”;全書原本打算印成三冊,“終不得已,乃刪掉第三冊的后一部分《聯大精神》,而拼其前一部分《聯大教授》入第二冊,這樣我們可以省去全部費用的三分之一”。因籌備工作比較倉促,隨著校友同學的流散,“稿件不能任意選擇”,加上印刷條件也不濟,“像聯大校歌及地圖則根本無法印入”。盡管有這種種缺陷和遺憾,依今天的眼光來看,我們不能不說這仍是一部反映聯大精神風貌乃至時代風云的真實記錄。
我前幾年就讀過這本書。書是請人從北大圖書館幫忙借出來讀的,不過讀得不是特別認真,因為那些發黃發脆的紙片上豎排繁體的字跡很模糊,好幾處還有缺頁,要一字不漏地看下來,肯定會把眼睛累得發酸。之所以會讀這本小書,是因為當時正在翻譯易社強(John Israel)先生的《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A Chinese University in War and Revolution;中譯本已由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于2010年4月出版)。這本書被西南聯大的杰出校友、著名歷史學家何炳棣教授譽為“迄今最佳聯大校史”,而易先生投入研究的契機就是當年在哈佛燕京學社偶然讀到一冊《聯大八年》。最近我向他報告,我在新星出版社編輯的第一本書就是《聯大八年》,剛剛度過七十五歲華誕的老先生不忘提醒我,有的原書主編寫的不是“除夕社”而是“the Party”(共產黨),實際上除夕社就是獨立于共產黨的一個左翼社團——這在聯大后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過我所借閱的《聯大八年》寫的都是“除夕副刊主編”。看來這本小書背后的故事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
其實該書最早的選題策劃者不是我,而是止庵先生。這是本書即將付印階段止庵先生在一次選題會上“爭功”泄露的。
在編輯過程中,也有一些比較好玩的事可以說一說。本書腰封有一句文案是這樣寫的:“1946年初版,60年后首次完整再版。”在我的選題通過之后(此前并不知道《聯大八年》已經通過選題論證了),恰好《讀庫》(1002)面世,其中謝家榮先生整理的《聯大教授》就選自《聯大八年》。謝先生整理這篇文章自然很花了一番心血,不過百密難免一疏。譬如,第204頁“蔣碩民先生”的介紹詞就有幾處訛誤。茲摘抄原文如下:“與陳毓淮先生同生長于德國,而受壺哥廷根大學的嚴格訓練,蔣先生是國民黨聞人蔣作賓的公子。專攻偏微分方程(Partail Differentail Equation)。蔣先生在聯大超乎尋常的快,一星期至少有十五個以上的習題,每隔四星期必考一次。”這段話至少有四處錯誤。一、“而受壺”應為“同受過”;二、“國民黨”的原文為“國黨”,與“共黨”(即共產黨)相對,不必加一“民”字;三、偏微分方程正確的英文拼寫是Partial Differential Equation;四是最后一句話只抄了一半,《聯大八年》原文為:“蔣先生在聯大講授高等代數,兩周之后,退選的人達三分之二,可見對同學之緊。講書時從無一句廢話,而又超乎尋常的快,一星期至少有十五個以上的習題,每隔四星期必考一次。”《讀庫》上的這篇《聯大教授》可以說是《聯大八年》一次篇幅比較大的摘錄。此前也有,最有名的要數聞一多的《最后一次講演》,這篇演講詞曾入選中學語文課本,我念書時還讀過。不過這篇文章有一處非常嚴重的刪節,就是文中關于司徒雷登的一段,這跟毛澤東著名的《別了,司徒雷登》相抵觸,遂被閹割掉了。此外,《聯大八年》還有部分文章被選入《笳吹弦誦在春城——回憶西南聯大》一書,這次編輯核對時也發現有個別地方存在刪節。比如說,走幸田的《我住在新校舍——衣食住行及其他》中有一段就很離奇地消失了:“說到女同學,我很自然的想起了男同學中普遍談話的資料。我不知道女同學當男同學不在場時,是否也常談到男同學。男同學互相碰在一起,常常是要談論到女同學或是女人的。說來很奇怪,也許就是所謂人的本性,談別的問題,假若是幾個人在一起,其中有幾個人特別感興趣,也許會有幾個人覺得索然寡味;而一談到女人,大家就一致興味盎然。戰時幾年大部分的青年學生都離開了家庭,政治環境給予青年無端的苦悶,在女人身上找出路,就成為很自然的事了。”現在看來這是人性之常,可是在《笳吹弦誦在春城》出版的年頭可能還彌漫著“文革”的余緒,這種“誣蔑”西南聯大男女同學“純潔”友情的文字就只好任其湮滅了。
原書封面很干凈,聞一多題的“聯大八年”四字安安靜靜地立在左下方,素樸中流出一縷典雅的民國風韻。新星版這次也采用聞先生的題詞作封面,不過這期間也有曲折——原先的封面設計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后來我堅持要用聞先生的字,不用我覺得太可惜了——這么娟秀的書法與西南聯大這所極具傳奇色彩的大學相配,真的是珠聯璧合。聞先生寫的是隸書,“聯大八年”四個字看似簡單,但我們擔心讀者不認識,為此專門在微博和QQ群里做調查,結果還算不錯,但也的確有很雷人的發現:所謂名牌大學歷史系的研究生也有不認識隸體的“聯大八年”的。
以上就是《聯大八年》的“幕后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