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維晟從沒想過,大學時代登山社的活動會影響他的人生志趣。從小在臺北都市里長大的他,因登山走入山林而愛上自然生態,從此走上了自然生態作家、昆蟲攝影師之路。
“小于或等于六”的人生
“我從事的工作與興趣有關。我是昆蟲攝影師。而辨別昆蟲的方式就是他們有六只腳,而部分蝴蝶前面一對腳退化了,只剩下四只腳,所以說昆蟲的某方面特征,是不是小于或等于六呢?”楊維晟這樣介紹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且不可或缺的這個不等式。
而實現這個不等式所需走的生態攝影之路,聽起來就是一條辛苦之路。因為要經常東奔西走,在野外生活,為了拍攝昆蟲的生態常常要適應昆蟲的生活作息,花很長的時間觀察昆蟲……不過楊維晟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拍攝過程是艱苦的。
他笑稱自己“很懶散,什么時間去拍攝,拍攝多久完全視心情而定,隨性而為”。他把工作調整成不像是每天要做的事情,給自己很多空間和時間,讓自己一直抱有拍攝的熱情和激情。“艱苦,很多時候會磨掉你對生活的熱情。拍照的時候,我會帶著玩的心情。雖然蚊蟲很多,天氣很熱,可是,忽然一陣涼風吹來,或是坐在樹下喝飲料、吃東西,那個時候,就會想起人家在公司上班,我卻在這邊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在玩,就會覺得很享受。這是一種心境的調整。”說起這種玩樂式的工作方法,楊維晟的言語里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昆蟲攝影=職業+興趣
因為不是專業研究昆蟲出身,楊維晟自謙“不是很專業的昆蟲研究者”,不過攝影與寫作一直是他的職業和謀生方式。從大學時代跟隨登山社出入山林開始,東沙島當兵兩年、退伍后從事的工作,楊維晟習慣用鏡頭記錄自己所感受到的大自然和生物。他做過雜志社攝影、編輯,電視攝影,所拍攝的對象不外乎自然生態。他說自己很幸運,無論拍攝什么題材,都沒有脫離自己的興趣太遠。
2006年,因為所在公司的經營狀況不好,楊維晟決定離職為自己打工——成立攝影工作室。他開始思考拍攝主題性題材的攝影作品,覺得這將會是自己職業生涯的一次突破。這次突破的“重任”理所當然地落在他所喜歡的昆蟲身上。“昆蟲在臺灣的種類非常多,每一次拍攝,我都能認識一種新的昆蟲,這種感覺很有趣也很新鮮。”楊維晟輕描淡寫地描述自己的昆蟲攝影之路。
這條“職業+興趣”之路一路走到現在,楊維晟已為甲蟲、野蜂、蝶蛾分別出版了“寫真集”,儼然是這三類昆蟲的專家。在所觀察的昆蟲中,他最愛甲蟲,因為“甲蟲的外形在昆蟲中是最漂亮的”。說起甲蟲,靦腆的楊維晟打開了話匣子,“甲蟲的長相孔武有力,顏色也比較亮麗。有的甲蟲有長角,有的角像大鉗子……大型的甲蟲真得很迷人,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所以看到了就會很興奮。比如有一種大型的甲蟲叫長臂金龜,它的外形非常漂亮,生長在高海拔、原生態的地方。所以如果你看到它,就表示這個地方還有蠻多原始森林;如果沒看到它,就表示這個地方被開發過了。它就像是一個指標,每次看到它,都會讓人覺得很興奮。”
楊維晟的昆蟲拍攝之旅,常常收獲這樣的意外之美。
追尋法布爾的“昆蟲之旅”
2006年,決定轉換職業軌道的楊維晟憑借一股熱情——想看看當年法布爾筆下的《昆蟲記》現場是什么樣子——前往法國普羅旺斯鄉間追尋100多年前法布爾《昆蟲記》之旅。
法國之旅帶給楊維晟最大的收獲,是讓他體會到了法布爾的精神。“法國的緯度比較高,比較冷,我去了之后發現,那個地方的動、植物在豐富性上比不上臺灣或者熱帶森林。在法國南部不像在臺灣,一到山里就會看到一堆昆蟲。你可以想象100多年前法布爾要在這樣的條件和環境下觀察昆蟲,真得很厲害,他要很細心才能找到一種昆蟲。在那樣的條件下他寫出了十本《昆蟲記》!他的精神讓我很感動,也很敬佩。”
帶著這份感動,楊維晟回到了臺灣,開始在新的職業軌道上前進。而這次法國之行,也成了人生低潮時給予他力量的原動力。“人家在那樣的條件下都這樣努力,你怎么能不努力呢?”楊維晟自問。
2007年,在經歷人生短暫的低潮后,楊維晟跟著臺灣“荒野保護協會”前往熱帶雨林婆羅洲。兩年內四次、每次八天的生態之旅,讓處于瓶頸中的楊維晟看到了“自己可以拍出跟臺灣其他生態攝影師不一樣的東西”。他找到屬于自己的拍攝主題和風格——拍攝“生態型”昆蟲。
親臨熱帶雨林的現場,楊維晟被生態遭到嚴重破壞的景象震撼了。“以前我們在報紙上看到報道說熱帶雨林被破壞得多嚴重,可是你沒到現場是感覺不到那種破壞的。當我親臨現場,真得很震撼。樹被大量砍伐,全部都變成油棕樹,本來高低起伏的森林現在變成矮矮平平,然后種植長得一模一樣的植物。”楊維晟不無惋惜地說。
也正是這幾次熱帶雨林之旅,讓楊維晟看到了自己工作的意義。他一邊為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一邊也充滿無奈,“你會想要怎么去保護?實際上,我們所能做的現實影響的層面還是很小。照片或者書籍怎么去扭轉大家的態度?看到書籍或是照片,可能讓大家認識到問題真的很嚴重,但是真正去做的是當地的政府和政策。雖然感覺力量很微薄,但是我還是會在自己的書里提倡保護生態的觀念。”
寫作生態型昆蟲書
35歲的楊維晟,如今已出版《甲蟲放大鏡》、《野蜂放大鏡》、《蝶蛾放大鏡》以及童書《蟲來沒看過》四本著作。他希望一改以往昆蟲書“圖片+知識性文字敘述”的枯燥方式,為一般讀者提供“生態型”的昆蟲書。楊維晟將這幾本書的圖片稱為“故事性”而非“圖件式”。他會用微距拍攝一只昆蟲身上發生的故事。比如,他在樹下呆兩個小時拍攝蜜蜂捕食的過程,用多個連續鏡頭記錄下蜜蜂的這個生態行為,再搭配簡短的介紹性文字。
楊維晟坦言,目前臺灣出版關于昆蟲的圖集和知識性介紹的書有不少,要“如何殺出一條血路”亦是他花費一番功夫思考的問題。“現在市面上的昆蟲書多是純粹的物種介紹,寫得很難、很專業,反而是簡單易懂、有趣味性的書比較少。我寫的書是設定給一般的讀者和入門者看的。我會在書里加入很多欣賞性的東西,譬如說昆蟲的頭部或是翅膀的特色,讓讀者去欣賞它們的美,把這些昆蟲當成一種藝術。……那種告訴讀者‘這個東西叫什么名字’的知識性介紹的東西,我覺得意義不大,讀者在網絡上都可以查得到,而且對于真正了解那些昆蟲并沒有太大的幫助。就像以前我每次去野外,看到花或者昆蟲就會問它們叫什么名字,但是下次再看到還是會問。只有通過觀察它們的生態行為后,才會很深刻地記下它們是什么動物。”
“放大鏡”系列是寫給大人看的昆蟲書,但其實楊維晟更愛寫童書。因為曾經在兒童雜志當過編輯和攝影,楊維晟覺得寫作童書是“蠻有趣的經驗”。在他看來,童書的寫作可以給作者天馬行空的機會,有更多的創造力和啟發性,不像寫給成人看的書那么多限制。
在寫童書《蟲來沒看過》時,楊維晟選擇比較有趣的昆蟲,搭配好玩的照片和簡潔、生動的文字。他在書中把昆蟲比喻成外星人,告訴小朋友電影中外星人的造型都是從昆蟲這邊學來的。他把知識性寓于趣味性里,這種方式受到了小朋友們的喜愛。他也因此常受學校之邀為小朋友上課外活動課,介紹各種昆蟲。“每次看到那些長相奇怪或是有趣的昆蟲,小朋友們的反應都很熱烈。”楊維晟高興地說。
在楊維晟的人生里,小于或等于六的不等式涵蓋了無限大的樂趣和可能。未來,他將在這個小小的不等式里繼續勇往直前,用相機拍攝出更多的照片和寫出更好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