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執政抬理論及其相關研究

摘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大多數的抗議活動逐漸在西方社會中被合法化或部分合法化。在這種背景下。一些西方學者提出“對抗政治”理論，將被納入到體制軌道的集體行動、社會運動等政治行動與游說、政治捐款等非對抗政治區別開來。本文圍繞著對抗政治的概念、基本特性及其發生發展的背景條件，對西方對抗政治學者的理論及相關研究作了仔細梳理，并從對抗政治的行為、話語與結構三個層面，探討了對抗政治研究者的三種理論路徑，以期更深入地揭示對抗政治的理論內涵及其應用。

關鍵詞:對抗政治;社會運動:集體行動

中圖分類號:D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11-0054-05

趙鼎新在《社會與政治運動講義》中，對于對抗政治概念的提出及其內涵前前后后做了比較詳盡的闡述。從查爾斯·梯利提出的政體模型開始，在這個模型中，梯利將生活在一個政體(國家)中的全體成員分為兩類:政體成員和政體外成員(challengers)。政體成員包括政府和一般成員(如美國的財團和其他利益集團)。一般成員能通過常規的、低成本的渠道對政府施加影響(如游說、政治捐款等)，而政體外成員影響政府的努力由于種種政治壁壘的存在經常會被政府忽視，甚至會因其采取的政治行動受到政府的打壓。因此，政體外成員要么設法進入政體，要么設法改變政體的性質以使自己包容進去，要么致力于打破這個政體，這就形成了社會運動或革命。從這種意義上來講，社會運動是政治性的而非病理性的行為。趙還揭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即當前西方社會中的大多數抗議方式都被制度化、至少是被部分制度化了，以往處于制度外的政治組織和那些不易融于體制的政治活動，幾乎都已被合法化，或被全面或部分地納入了制度軌道。于是，一些學者便將當代西方社會稱為“社會運動社會”，原因就是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各類抗議活動都被合法化和制度化，社會的全體成員。從貧民到富翁和精英，都學會了運用運動的方式去謀取利益，社會運動在整個社會中明顯增多。然而在大多數社會運動被制度化以后，盡管社會運動的總量大大增加，但對社會的破壞力反而越來越小，對政體本身的沖擊也越來越弱。趙認為，隨著大多數社會運動被納入體制軌道，發生大規模騷亂，尤其是發生革命的可能性將大大降低。于是，在此認識基礎上。他將集體行動、社會運動和革命定義為被“制度化”了的政治行動。趙進一步指出，在當前西方社會，一方面，社會各階層，從左派到右派，都越來越嫻熟地運用抗議性手段為自己牟取利益，另一方面，社會運動的動員過程和發展邏輯與傳統的社會運動仍然有很大相似性，為避免“制度化”這個概念所引起的問題，一些西方學者便將社會運動、抗議和革命稱為“對抗政治”，以區別于一般的非對抗政治。對抗政治理論的代表人物是道格·麥克亞當。泰羅和查爾斯·梯利。

一、對抗政治與社會運動

根據賽勒斯·歐內斯特·茲拉克扎德(cvrus EmestoZirakzadeh)對社會運動理論化傳統的梳理，20世紀40年代至60年代早期的社會運動理論研究者運用社會心理學視角，以現代化進程中的意識形態作為理論內核。將社會運動視為非理性行為。這一觀點在趙鼎新的《社會與政治運動講義)---書中也得到闡述。到了20世紀60年代中期。美國、西歐和日本均出現了新左派運動、環境運動和女權運動等以社會正義與和平為目標的新社會運動，年輕一代的社會運動學者要么直接參與其中，要么抱之以同情，同時還開始了對傳統的社會運動理論的系統清理和批判。于是出現了以結構不平等(政治和經濟不平等，例如地位、財富和權力不平等)為主題的資源動員理論和政治過程理論。強調社會運動和革命是一個政治過程，運動參與者的利益和理性選擇、組織和資源以及政治機會在社會運動的發起和發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資源動員理論是20世紀70、80年代社會運動研究的主導性范式，將資源、組織行動和理性作為社會運動和集體行動興起的關鍵變量，但它無法解釋社會運動中的社會心理過程、集體認同和連續性等一些重要問題。政治過程理論盡管重視組織、社會網絡、機會和策略等中微觀條件對社會運動的起源和發展的影響。但卻過度強調影響社會運動發展的微觀機制而忽略了宏觀因素(社會運動興起和發展動態的宏觀機制);在微觀機制中，政治過程理論又片面強調了理性選擇、策略、組織和網絡以及政治機會在社會運動的興起和發展過程中的重要性。而忽視了情感、文化文本、空間環境等其他因素對社會運動的起源和動態的影響。對抗政治理論正是誕生于對這些主流社會運動理論的反思過程中。

在泰羅看來，當普通人(他們通常會與一些更具影響力的公民聯合)共同對抗強大的精英、權威和反對者時，對抗政治便發生了。而只有社會運動能使這些對抗的力量不斷增長、調整和持續。道格·麥克亞當等人將“對抗政治”定義為“至少部分地依靠與精英、反對者或國家之間的非制度性互動(意即對抗等非常規政治行動形式)的權利要求的提出者(這些人沒有體制內的代表，缺乏政治機會和政治資源)或那些宣稱要代表這些權利要求提出者的人的集體行動”，并指出，對抗政治所考察的是集體行動中的社會運動范疇。秦羅認為，當對抗政治得到了密集的社會網絡的支持。又引起了文化上的共鳴(如出現以行動為旨向的符號)時，諸種對抗性互動的持續將導致社會運動的發生。

1.對抗政治的基本特性

泰羅指出，抗議性集體行動是社會運動的基礎。但并非是因為運動總是暴力的或極端的。而是因為它往往是普通人對抗強力的唯一依靠(recouree);運動的功能也決非只是斗爭，它們也建立組織、闡述其意識形態。動員支持者并使之社會化和實現自我發展，在這一過程中建構集體身份認同。集體行動和社會運動的過程是活動分子與權力持有者(powerholders)之間策略與反策略的過程，是公民社會與國家的互動的過程。依據筆者管見。泰羅實際上揭示了對抗政治四個方面的基本特性:

(1)理性對抗與目標性。與游說、選舉政治等常規政治所不同，對抗政治指謂集體行動的那些理性的對抗形式。破壞性的而非暴力或極端的直接行動(社會運動)是對抗政治的典型表現。約翰·威爾遜(John Wilson)將社會運動采用的主要策略稱為“無秩序政治”(politics Of disorder)，以區別以法庭、立法機關和大眾媒介為支撐的“秩序政治”和拒絕引起社會變遷的公認規則而訴諸于暴民示威、制造爆炸和襲擊的“暴力政治”。

史蒂文·瓦格(Steven Vago)認為，“無秩序政治”所使用的策略可以被歸入“直接行動”之下，同時包括示威、經濟抵制、室內靜坐抗議等;但請愿、游說、有選擇性的投票等秩序政治和暴力也是社會運動所使用的策略范圍。瓦格還指出。社會運動可能選擇無秩序政治的兩個原因:一是運動所倡議的觀點不被主流群體所支持，運動參與者缺乏權威性和借助媒介傳播其觀點的渠道。因此他們認為必須采取行動來求得關注(在麥克亞當等人看來，這些社會運動的參與者不僅向權威提出要求。還聲稱自己或那些被自己代言的人都是可敬的、重量級的和團結的行動者);另一個選擇無秩序政治的原因是社會運動的參與者在嘗試后發現秩序政治的缺乏(wanting)。

(2)團結一致與持續性。克雷格·堅金斯(CraigJenkins)認為，社會運動依靠的是面對面的互動，并看重新的團結和身份的形成。實際上。某一特定的社會運動中集體行動起來的個體，其目標、行動的姿態及政治身份認同都是多樣的，個體之間的關系也會受到當時環境中所暗含的機會與限制性因素的影響。然而，運動參與者在多大程度上認可其共同利益(即合意)決定了社會網絡中的斗爭潛力能在多大程度上轉化為行動。這是一個在各種完全相異的動機與運動之間建立聯系的過程。對于運動的組織者而言。激發起群體內部潛在的、深層的團結感或身份認同至關重要，尤其是在那些跨國的社會運動的動員過程中，其團結性往往體現在價值觀、資源及目標的分享及相互幫助等等象征性行動中，在真正意義上鼓勵人們繼續努力，從而鞏固了社會運動的組織。

綜合以上對對抗政治基本特性的說明，對抗政治的圖景可以描述為:缺乏常規制度渠道的體制外成員在提出其權利主張時，由于缺乏所需的掌控在利益集團和政黨等權力持有者手中的錢、組織等穩定的物質資源，只能通過斗爭和對抗的方式開發其政治機會。向那些負責法律和秩序、制定社會規范的權威發出集體的合法的挑戰，在這一過程中通過運動的組織與支撐集體行動的集體身份認同來構建統一性與團結性。

2.對抗政治周期的背景分析

趙鼎新在《社會與政治運動講義》中指出，集體行動和社會運動研究屬于社會變遷研究。“變遷”一詞指謂種種社會變化，例如，對于現代化目標的追求引起的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變革和制度革新，原有的利益格局、生活方式和價值觀被打亂，社會階層結構發生變化等，都是社會變遷的內容。其中，社會變遷的四種機制可能導致社會運動:新意識形態的產生;心理狀態的變化(如“相對剝奪感”產生的不滿和怨恨，或者是受利益驅動);社會結構的變化或失衡(如政治危機和經濟轉型);為社會運動提供政治機會或動員大眾所需的物質和時間資源。史蒂文·瓦格則將社會變遷的來源歸結為互聯的技術、意識形態、競爭、沖突、政治和經濟因素以及結構性壓力。

依筆者之管見，社會變遷是社會運動產生和發展的宏觀結構因素之一，社會運動是社會變遷的有效動因和策略。筆者綜合趙鼎新和史蒂文·瓦格等人的相關論述，從以下四個方面揭示對抗政治的條件、動態以及二者之間的關系。

(1)意識形態維度。意識形態是一個包括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在內融貫一致的整體性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體系，其構成包括整體性世界觀、意識哲學和完整的社會發展理論。在阿爾都塞看來，意識形態是與我們共享的生存條件的想象性或象征性的關系，是由意識形態國家機器(如媒介)而非主導性的生產方式所生產出來的一種物質實踐。它不是人類通過社會和心理諸過程形成的。而是將人類轉變成以社會生活方式組織在一起的主體，以滿足勞動力經濟體制的各項要求。依據阿爾都塞的見解，意識形態建構和塑造了我們對現實的意識，個人的意識是由一系列思想體系和表征體系限定了的，主體并非獨立自持而是文化建構的。

在史蒂文·瓦格看來，意識形態的功能就在于使行為和社會關系合法化與合理化，為某一群體或社會的統一提供基礎，推動個體進行特定類型的行動。簡言之，意識形態自身的功能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社會整合與社會動員(社會變遷)。就社會整合而言，其功能在于為現存的社會制度進行辯護，把其它的思想排斥掉，使人們形成一種共識并內化，成為一種社會團結力量，有利于社會保護。就社會變遷而言，意識形態的功能主要包括:第一，預示或表征社會變革的時機是否已經到來，及時而準確地揭示出生產力的發展與現有的經濟體制或制度結構之間的矛盾是否已經到達不可調和的程度;第二，為將要發生的制度變遷進行充分的合理性論證，以使人們確信現存的一切不合理現象都是現存經濟體制或制度結構帶來的;第三。為擬行中的變遷提供指導思想或行動綱領，維護變革中的社會秩序;第四，克服變遷中的搭便車行為。由此可見，意識形態必須不斷進行自我調整與更新，實現整體性轉型，以契合社會轉型的全過程，從而一方面能夠及時檢視出社會轉型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或不足，另一方面，能適時指出社會發展正確的前進方向。作為“社會功能障礙的早期預警系統”組成部分之一的社會運動，既標志著社會變遷對意識形態特有品質的客觀要求或現實需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特定社會發展階段上社會意識形態組成部分之一——政治文化的基本格局與主要特征的反映。

(2)資源動員維度(RM)。與強調意識形態在社會運動動員中作用的觀點相對，資源動員的取徑則淡化意識形態的作用，著重于資源的聚合。約翰·麥克卡西(John nMcCarthy)和梅耶·扎爾德(Mayer N.Zald)曾指出，20世紀70年代美國社會運動的增多，是因為社會上可供社會運動參與者利用的資源大大增加了，這些資源主要來自外部的各類捐款和基金，使美國的社會運動越來越專業化。另外，新聞媒體也成為社會運動可利用的新資源。

從對抗政治的四個基本特性來看，集體性和溝通性是兩大核心要素。溝通即傳播。傳播不僅意味著信息的發出和接收，還意含說服公眾接受某抗爭方式或消費某特定信息的過程。這些都離不開媒介的作用。在社會運動中。信息傳播技術在許多方面都發揮著重要影響，大大加速了社會變遷的進程。以19世紀為例，技術發展不僅帶來了知識的普及，鐵路的廣泛應用，還由此催生出了新的政治力量——被動員起來的工人構成了工會和組織建立的基礎。成為一種能夠挑戰資本主義經濟與政治體制的力量。

麥克盧漢是探討媒介技術與社會變遷最為重要的理論家之一。其《理解媒介——人體的延伸)---書從一些籠統的、中性的、甚或是肯定的論述出發，闡述媒介形式的至關重要，并提出了“媒介即訊息”這一思想。除了和交通工具比擬之外，麥克盧漢常引用藝術，認為在藝術品中，形式既是藝術內容，也是判斷作品的唯一有效的標準。與之相類似，傳播媒介也具有將熟悉的經驗轉變成新穎形式的功能。新的媒介形式改變了我們關于自身和社會的經驗，這種影響最終要比它所傳遞的具體信息的內容更重要。麥克盧漢所理解的媒介，不僅僅是機械客體，也包含人類對外界的回應。在他看來，一種新媒介的問世，不管傳遞了什么樣的內容，媒介本身就會引發社會變化，傳播新形式對空間、時間和人類感知都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從而推翻了傳播內容高于內容載體的傳統認識。據此而言，每一種新的媒介技術的出現或傳播方式的革新也意味著人類政治傳播領域的重大變革。

(3)政治機會維度(POS)。政治機會是有利或不利于社會運動的外部結構性條件的統稱，它強調的是群體外部的資源動員，聚焦向集體行動提供動力的穩定的政治環境與機會要素，包括激進行動參與渠道的增多，精英階層的分裂，制度外成員的勢力同盟以及現代國家的壓制與推動等等。一般來說，國家可能對運動進行壓制、調解或吸收，在任何情況下，一次運動的效用及其中個體的作用都受限于權力結構之外的運動的地位，而這取決于國家的性質。一個高度集權的國家可能比一個分散的聯邦國家產生更為集權的運動組織。馬丁·路德·金領導的民權運動能夠節節獲勝的原因就與美國的政治土壤有著密切關系:一方面。非暴力斗爭與美國的建國原則沒有根本性沖突。另一方面則是當權者(總統)對反對派(馬丁·路德·金)的欣賞。另外，從長遠來看，社會運動的行動也可能改變機會結構，包括提出權利要求的模式，權威的壓制推動形式以及政治身份認同的形式等。

趙鼎新指出，所有現代社會運動都是隨著現代國家建設、民族國家形成和資本主義發展這三個近代歷史趨勢而發展起來的。在現代民族國家建立的過程中，國家逐漸剝奪了原來屬于社會的權力，為了保護或擴展自身在社會上的勢力和影響，有些社會群體會利用甚至迫使國家來建立有利于自身的政策和法律，通過國家的力量來進行有利于自身的社會改造。因為在現代民族國家中，只有國家才有權力通過立法等手段來保護某些群體的利益，樹立和推廣某些價值。另外，民族國家在交通和通訊能力上的發展還為社會運動、特別是大型社會運動提供了便利。因為這些工具一旦建成，馬上就能為社會運動所用。因此，社會運動的政治機會與動員能力取決于這個國家的政治結構。意即運動發生的政治情境形塑了運動，并限制其取得成功的可能。

(4)結構性壓力維度。羅伯特·默頓(Robert K Merton)認為，結構性壓力源于社會系統中兩個或多個要素之間的差異和矛盾，是社會變遷的心理動力機制。在安東尼，奧羅姆看來，社會心理的無常變化是運動起源的最重要因素。根據社會心理學的相關理論，社會情境，即人們所扮演的社會角色，行為發生的場景，或既定場景下制約行為的期望和規范等等——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著人們的行為。牡會情境是社會結構在社會心理層面的表征，它不僅使個體始終如一地遵守社會所期望的目標，也使其按照社會界定的行為模式和規則來行動及調節其與社會的互動。社會行為的模式包括地位、角色、群體以及像家庭、宗教、政治和經濟系統這些制度，社會結構所產生的結果和表現內化在行為規范、價值觀、文化產品和象征性符號之中，因此社會結構往往是松散、不穩定、不和諧的。依據史蒂文，瓦格的觀點，一方面，并不是每個個體都能在合法的基礎上以相同的平等的方式實現其社會目標;另一方面，一種經濟變革或政治變革可能會為一些人帶來好處，卻也可能使其他人遭受損失，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社會的結構安排。個體在結構性壓力中產生的挫敗感(如相對剝奪感、邊緣感等)，加之環境無法為這些個體提供除反抗之外的可選擇的任何其他手段，其結果便是:即便這些受壓迫的個體能夠在不利的環境中通過處于霸權地位的意識形態來被動地理解與接受其所處的環境，不可否認，其中一部分會轉而尋求一些非法的或非正常的方式來達到目標。正如卡梅耶(Kammeyer)等人所言，為了緩解和解決社會危機、壓力以及經濟、政治、文化或動員的身份認同層面的緊張狀態，一些有著相同信仰的人往往會以本地的人際網絡為中介。聯合起來制定行動進程，通過參與社會運動來突破強大的對立社會力量的限制，從而使社會秩序發生有利于自身的巨大變革。

二、對抗政治的三種分析路徑及其關鍵性議題

制度外的抗議行動轉變為持續的社會運動(對抗政治)必須具備三種資源:(1)人們為獲得支持或進行對抗所使用的對抗形式;(2)使其行動體面和正當的集體行動框架;(3)增強制度外成員力量的動員結構。在泰羅看來。它們都是對抗政治的力量。筆者試從這三種力量人手，詳細闡述對抗政治的三種分析路徑。

1.行為分析:斗爭形式庫(repertoires of contention)

對抗政治的研究者對社會運動活動分子的集體抗爭方式進行了總結:如創造聯盟，在其周圍形成更廣泛的集體身份認同，掌握組織的控制權，壓制對手議程，引導并統一對其計劃表示支持的口徑以及與權威協商。研究者認為，圍繞不同議題進行的社會運動之間并非是相互隔開的。而是經常會形成周期，一旦有人提出權利要求，便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期待得到認可和回應。直至運動發展到最高點時再回落。查爾斯·梯利將這些具有很大穩定性的集體抗爭方式定義為“集體行動形式庫”(repertoires of collectiveaction)。對抗政治視閾下的集體行動形式庫包括:創立有著特殊利益的聯盟或黨派，公眾會議，示威，游行，選舉運動，發動請愿，游說，出版計劃，建立公共服務機構等等。現在，社會運動的活動分子也采取在電視節目中設立熱線和組織電子郵件論壇的形式進行運動的組織動員與協調。

2.話語分析:框架分析理論

從文化與社會行為之間的關系切入，對社會運動的話語與意識形態進行分析是對抗政治的第三種分析路徑。趙鼎新指出，集體行動的發展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社會中是否存在一個可供社會運動組織和參加者利用的話語體系。社會運動的話語包括運動的意識形態、參與者的認同、口號或話語策略、行動中的突生規范(emergent nora)以及塑造運動話語的文化等。社會運動的話語可以被看成是對社會不平(social grievance)的戰略性話語表征，包括:(1)對輿論的議題選擇及對輿論策略的運用:通過運動目標和策略的轉換，運動的組織者會將社會運動組織的意識形態、目標和價值與動員對象的利益和怨恨聯系起來，創造出一些更容易被接受的話語以達到有效動員的目的，這便是社會運動中的話語形成過程，大衛·斯諾(David Snow)稱之為框架整合(frame alignmem)過程，或策略性框架(strategic framing);(2)提供對當前狀況的解釋;(3)闡明解決的辦法。可見，“框架”實質上是一種有組織的感知與解釋的精神結構。值得一提的是，社會運動的話語是內嵌于文化之中的，它與物質空間中的社會運動實踐在規模上沒有必然的聯系。

3.結構分析:動員結構

運動參與者是怎樣被動員起來的?動員理論認為，運動可能是那些認識到自己不公平的處境的被壓迫群體作出的反應，這些群體開始相信集體聚集資源的能力，并通過組織和行動重新安排事物。D·G·馬丁指出，集體行動是由一些有特色的動員性要素(定義社群)、診斷性要素(陳述問題)和預言性要素(提出一種解決方法)所構成。運動動員結構這一概念探討的是社會運動的組織形式、動員形態以及運動組織間的聯系與社會運動發展之間的關系。組織和人際網絡是運動動員的關鍵。運動的任務正是通過確定議題框架和提供允許其同情者變為參與者的“動員結構”來建立它的支持者。這些結構包括了:運動的正式組織、追隨者之間非正式的關系以及組織行動或抗議。

盧瑟·格拉齊(Luther P.Gerlaeh)和維吉尼亞·海恩(Virginia H.Hine)認為，社會運動的組織結構并非是鐵板一塊，而是由半自治的部門所構成。這些運動組織都是去中心化的、多頭的，并不存在某個極為重要的領導者通過一個相配合的組織進行控制，每個組織的部門都有自己的領導。這些不同組織的聯合由私人化的、結構及意識形態上的關系紐帶進行管理。布魯斯·比姆伯等人則指出，社會運動類型的集體行動，其組織雖然可能不那么正式。但仍然呈現出領導階層結構，扮演不同角色的決策者對資源進行積累和配置以及某種程度的限制。

在解析了對抗政治理論后可知，對抗政治理論實際上賦予了現行制度框架下被合法化或制度化的抗議性政治行動以概念空間。其中，社會運動理論為制度化的抗議性政治行動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另外，對抗政治還涉及到與常規政治的區別和互動關系。社會運動的組織有時也會通過非對抗性甚至是合作的方式與政體內的成員結成聯盟。結合趙鼎新的觀點，由于集體行動、社會運動和革命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換，在某種意義上遵循相似的規律，因此在理論解釋上有很大的共通性，可被納入統一的框架加以研究。綜合上述，對當前抗議性政治行動的研究。可以將其放在共同的對抗政治視閾下，采用統一的集體行動或社會運動理論模型，結合已有的制度體系與意識形態，討論政治行動的成因、動力機制、發展規律以及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