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河南省柘城縣農民趙作海被當地公安機關斷定為一起無頭尸案的兇犯被判死緩,直至最近,那個曾被認定遭趙作海殺害的人重歸故里,趙作海的冤情才被發現。5月12日河南省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賠償決定,賠償趙作海國家賠償金及生活困難補助費等共計65萬元。盡管我們為趙作海冤案真相浮出而慶幸,也為他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賠償而高興,但在這里,我們要問的是,這筆巨款卻是來自何處,誰到底對此賠償負有責任,因為我們是納稅人。
5月12日之前,趙作海曾表示,自己可能會提出不少于150萬元的索賠金額,但他同時說,自己會服從“國家賠償標準”。
2010年5月11日晚,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連夜召開審判委員會會議,對趙作海申請國家賠償案進行討論研究。會后,該院派專人緊急趕赴柘城縣,并于5月12日凌晨兩點就賠償數額65萬元與趙作海達成一致。5月13日上午,65萬元賠償金支票就交到了趙作海手里。截止到發稿之日,鄉政府工作人員與趙作海及其家人就其提出的“精神賠償”進一步協商,表示愿意再增加賠償12萬元,或者為趙作海再建一棟新房子。
誰有過錯誰承擔
據趙作海回憶剛被拘留時的情景。“大概有四五個人,其中一個30多歲的打得最兇。每天只給半塊饅頭,不讓睡覺。6天之內我沒有服軟。我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了。”
“銬在板凳上,左邊一腳,右邊一腳……他們用搟面杖打腦袋……喝一種水,昏昏沉沉,然后在頭上放鞭炮……還用槍口往頭上砸,疤痕就是這么留下的。”
辦案工作人員的殘暴令趙作海發憷。“他們說你要是不招,把你放在車上一腳踢下去,開槍打死,說是畏罪潛逃而死。”“隨后我屈打成招,怎么殺人,尸體去向,他們讓我說什么,我就說什么,還要背下來,背不下來就打。所有的證詞都是被認定,不是承認。都是假的。”
截止到16日,趙家希望得到多少賠償呢?趙作海的叔叔趙振舉說,現在的賠償按照協議只包括國家賠償金和生活困難補助費兩項,沒有包括精神損失費和妻子、孩子因他的入獄而遭受的損害賠償等。他表示,算上這些賠償,趙作海應該得到的賠償金額應該在130萬元以上。
趙振舉談到,他們目前已準備請律師,“誰的名氣高就請誰,不請當地律師,他們可能不跟咱一勢,也可能不敢。”趙振舉最后告訴記者:“趙作海一定要打這個官司,錢太少了。”鄉親們和親人們的話讓趙作海的內心很是糾結。據趙振舉講,13日一大早,趙作海就對他說:“我后悔了,現在我覺得他們給少了,我要打官司。”
趙振舉問他當初為啥要簽,趙作海說:“他們咋咋呼呼的,我腦子都亂了,他們讓我咋簽我就咋簽。”
被刑拘的民警只是小兵
關于趙作海本人說公安人員存在刑訊逼供事實,鑒于刑訊逼供,才使自己承認“罪證”,從而被判處死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河南公安系統人士透露,在少數地方的基層公安中確實存在嚴刑逼供的情況,有時為了完成抓獲人數,甚至從外地“租來”人員再次審問,以完成任務數。
因涉嫌當年對趙作海刑訊逼供,民警郭守海和周明晗已被刑拘。柘城縣公安局一位刑警透露,兩民警親屬目前情緒不是很穩定,并表示,如果當年趙作海案的分管副局長丁中秋未得到處理,他們兩個人被處理的話,那么他們一定要上告,“因為兩個人只是小兵”。
而且依據《人民警察法》,“人民警察必須執行上級的決定和命令。人民警察認為決定和命令有錯誤的,可以按照規定提出意見,但不得中止或者改變決定和命令的執行;提出的意見不被采納時,必須服從決定和命令;執行決定和命令的后果由作出決定和命令的上級負責”。
如果辦了錯案,責任追究卻不能做到權責匹配,板子主要打在權責俱小的“小兵”們身上,那么,少了追責的壓力,錯案恐不能完全避免。
莫讓國家成為冤大頭
趙作海已拿到的國家賠償金50萬元,生活困難補助費15萬元,共計65萬元。這65萬元從哪里來?是屬于商丘市司法部門獨立賠償,還是由全體納稅人來承擔?有網友指出,如果讓所有納稅人為這樣的冤案負擔賠償,試想納稅人的心態又將如何?稅收是用來為人民謀福利的,不是用來肆意挪用,為個別政府部門的錯誤埋單的。
有網民認為,讓納稅人為國家賠償埋單不盡合理,必須追究辦案人的責任,并和其薪水、責任等掛鉤。只有如此,才能有效減少類似事情再次出現。依此所說,因辦案部門自身錯誤而造成的冤案,其當事人若要申請國家賠償,不應讓全體納稅人承擔,而是由“涉案”政府部門承擔。這也是有效防止司法腐敗的有效手段。
勞動節前夕,在《國家賠償法》修訂之時,有學者也曾指出,莫讓國家成為賠償的“冤大頭”。言下之意即是,國家是全體公民的共同體,那些個別行政或執法人員所犯下的錯誤,不能由全體公民來承擔代價。國家所充當的角色只應是一個仲裁者,來判定由誰來承擔這筆費用,而不是作為犯錯機關的庇護者。
新的《國家賠償法》對“義務賠償機關”進行了界定。本案中的義務賠償機關,即是對受害人所實施傷害的部門單位,從趙作海的回憶中,首要肇事者顯然是實施刑訊逼供的派出所。
國家賠償,賠多少,是每個公民共同的賬單,因此這是每一個人都應該關注的,而不只是犯錯的政府部門與受害人之間的“私了”。我們希望,可以將對趙作海冤案的賠償作為新的《國家賠償法》的一次提前預演。從此刻開始,讓每個公眾都知曉,這65萬元是從哪來的,該由誰來承擔主要賠償,這筆數額又是如何計算得來的。這樣,既是給受害人一個更好的說法,也是對我們每個公民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