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學問

在今年的兩會上，全國政協常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主任張維慶廣受媒體關注，原因是他表示“官員說真話越來越難”。“講真話越來越難”的感慨再次引起了人們的討論。

話該怎么說，這里面確實有學問。儒家講，君子“敏于行而訥于言”，告誡人們說話要謹慎，不可亂說;佛家最基本的五戒是“殺、盜、淫、妄、酒”，可見佛家對說話也非常重視，告誡人們千萬不要說假話(妄語);基督教、天主教等西方宗教也對如何說話做出了底線性規定:不要說謊、不要用花言巧語欺騙他人、不要用粗魯的語言攻擊別人。

可惜的是，現在的中國人對說話的學問普遍缺乏重視，詆毀他人、輕易許諾、傳播小道消息、說謊幾乎成了一些人說話的常態。還有一些人，習慣于說空話、套話、大話，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連句人話都不會說了。

說話本身不難，三四歲的小孩就能把自己的意思用語言表達清楚。難的是一些成人在社會的大染缸里滾久了，喪失了孩童的單純，丟掉了那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人多了，說話的氣場就跟著變了——人與人之間原本真誠的交流變成了逢場作戲的應酬，甚至說真話的風氣都會被一套盛行的謊言體系淘汰出局。更關鍵的是，當謊言四處流行、空話套話無處不在之際，人們彼此之間必然會缺少誠敬之心，人際關系隨之惡化，人們的幸福指數也就會大大降低。

我們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現在的很多人都喜歡聽“好話”(自己樂意聽的話)，討厭聽“壞話”(自己不樂意聽的話)。其實，這種分法本身就是有問題的。對話語來說，最重要的是真假問題，而非好壞問題。只要是真話，即便不太令人高興，那也有積極的價值;只要是假話，即便美妙動聽，那也不會起到好的作用。對言說者來講，說話最重要的學問不是口才是否絕佳，而是心地是否真誠。我們經常遇到一些人，他們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說的全是好聽的話，大有出口成章的架勢。可是，我們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在忽悠人。話雖然聽起來很好，可是落實不了，就變成了忽悠，甚至是騙人。這樣的“好話”，還真不如不說。相反，有些話雖然聽起來不太入耳，是“壞話”，但它是真話，能起到警醒人的作用，這就是古人所說的“逆耳忠言”，就值得大力提倡。

關于提倡說真話，古往今來有許多精彩論述，就不用在此饒舌了。需要說明的是，說真話有時很難。巴金老人晚年所寫的《隨想錄》被譽為“一本說真話的書”。就因為提倡說真話并親自在文壇上予以實踐，巴金老人就贏得了國人的普遍敬意。可見，真話是一種多么稀缺的資源!說真話的人是多么難得!這其中的原因是說真話要付出代價。說真話需要真誠、良知和勇氣，而說別的話不需要這些美德。最難的就是說不中聽但中用的真話。這不僅需要智慧，而且需要良知和勇氣。古人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的就是這種境界。

就現實而言，如果一時達不到古人講的說話的最高境界，那么我們不妨學習一下季羨林先生的說話原則:“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也就是說，當我們還缺乏說真話的智慧和勇氣時，我們不妨先從不說假話做起。果如此，我們亦可減少許許多多的“口業”，對自己、對社會也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