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不幸,幸運的是活著
對人生我確實不是特別樂觀,但是你還得活下去,你總不能成天愁眉苦臉的。
我當年第二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就不主張再生孩子。我說大人都活得累,你何必再生個孩子,不光是你把她養起來,咱也要受很多罪,孩子長大了也是,將來要活受罪。你說現在這孩子,七歲就得上學,自從七歲以后一直到死,她就沒有一天能過得輕松,受那個罪干啥?當時我心里說,要生個孩子,還不如去種一棵樹,樹還無憂無慮的,種棵樹總比你生個孩子要強。但是世俗吧,你不要孩子又不行,你還得過這種日子,那就過這種日子吧,那就只好這樣受罪吧。小孩你要監管他,長大以后,上學、就業、結婚、生子……那事情是多得一塌糊涂,咱這一生就為那些奮斗了,不說奮斗了,就掙扎了一輩子吧,生下那個娃又繼續……
但是你想一想,人類本來就是這樣過來的。就像農村有句話說的是,年兒好過,月兒好過,日子難過。這每一天它都難過,這每一天每一天都得要過去。你說現在我活得多痛快?我倒不覺得活得多痛快呢。但是死活總得要過下去,對人來說,小段小段的,它有它的歡樂在里頭。換一個角度來講吧,我看過托爾斯泰的一句話,他的意思是:“我們都誕生于愛。”父母是在激情中創造了我們的生命。他是從愛的角度來探索,我們活著的這個世界是充滿愛心的,我們就來自愛。
可現在基本上好多年輕人要孩子,他不是愛,他是愛的附加品。他那是沒辦法的,無奈的結果。原來都是為了傳宗接代,現在倒不談這個傳宗接代了。我老講,傳宗接代那個意義對現代人來講已經淡漠了。比如說,問你爺爺是誰、叫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爺爺叫啥,更不知道他爺爺那個父親叫啥,你連你爺爺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給他傳宗接代?所以說傳宗接代對他爺爺或者對他父親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一般人都是為了自己活著,要一個孩子還是想為自己帶來笑聲、歡樂、玩耍,解脫這個苦悶,但是孩子長大以后,就開始為孩子奔波。現在好多父母都是為了孩子最后能有出息,瞎耗工夫。我看到那些,自己簡直是覺得很可悲。
人這一生就是很矛盾的、很無奈地跟著人家朝著這個方向走。所以我在想,咱們或許就是蕓蕓眾生,隨大溜兒,別人怎么走你就得怎么走,你不走就不行。就像“文化大革命”,你不去上街游行,你感覺自己都不是個人了,潮流到了這個時候就沒辦法了。我總想,自己一轉眼都五十多了,五十年都過去了,你還能活多少呢?好像沒干出個啥東西,馬上就老了。
你看就包括這世界上多偉大多厲害的人物,他一生也就干了一兩件事情,更多的人是一兩件事也沒干成。看電視上采訪戈爾巴喬夫,作為一個個體生命來講,每個人都是悲劇的,不管當年多顯赫……他作為一個領導人來講,或者在歷史上有重要的一筆可以記載他,但是作為他的個體生命來說,是很悲涼的,這輩子很可悲的。他一個月只拿兩美元的退休金,叫現在咱一般人都想象不來。平常他在位的時候,咱把他當成偉人,與咱們多么遙遠,其實他也就是凡人。
每個人都有可悲、悲涼的一面。其實任何人,不管他是干啥的,原來說一家不知一家難,你要他說起自己的事情,他都和咱是一樣的。關鍵在你如何去走前面的路。(白露 輯)
編輯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