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揚的這部新作一點也不像以往我們看到的“第六代”的“杰作”。影片的主場景從街頭里巷市井胡同轉向了鱗次櫛比的摩天高樓,主要道具也變成了最具城市感的各色汽車, smart、帕薩特、改裝版的福克斯等相繼亮相,不同性格的人物紛紛登場,來來往往的車流中涌動的是人的情感和欲望。
影片開場,一片刺耳聲中數車相撞,之后鏡頭舒緩移至更吸引眼球的“車震”場景:一個放蕩不羈的“陪駕”青年跟酒吧里勾來的少婦在汽車里顛鸞倒鳳,而不遠處的另一輛車里,一個單純的聾啞女孩正躡手躡腳地記錄著這一香艷場景。也許潘石屹怎么都想不到,他在北京CBD打造的商業景觀SOHO大樓后面的停車場,如此意外地充當了國人的“高粱地”。這些看似偶然隨意的鏡頭,更讓觀眾對影片接下來的敘事充滿好奇。
將近90分鐘的電影就在撞車與車震中一晃而過,全片采用用昆汀式的“圓形結構”,以多線并進的倒敘手法,渲染出一種“超現實”的黑色幽默。僅就前面87分鐘而言,這是一部融合了時尚、黑色、殘酷、溫情和荒誕等多重元素的復合體,似乎脫離了《愛情麻辣燙》的溫情與溫馨。疏離詭異的畫面,看似任意截取的結構,準確地捕捉到了當下中國城市冷漠的一面,在30年物質文明進步的同時,人與人之間的內在感情被商業文明所疏離。
電影中和李小冉共結連理的劉燁,在地下停車場里偶遇了十年前的初戀情人高圓圓,接下來的情節觀眾完全可以上個洗手間先。但短暫的激情過后,觀眾開始經歷如潮水般涌來的“一浪接一浪”的閃回倒敘,破解謎語一般看到了故事背后的故事,謊言背后的真相。劇中人物看似無理性的行為都有了合理的答案,一面驚喜于劇情的精巧構造,又在恍然大悟之余體會到命運的捉摸不定。比之新一代喜劇小天王寧浩的《瘋狂的石頭》和《瘋狂的賽車》,《無人駕駛》在笑料包袱上,稍遜風騷,但在內容與形式的契合上,更勝一籌。
劇中人物的紛亂狀態,疏離和冷漠交織的畫面,一些人的天真,另一些人的狡詐,所有人的混亂以及每個人都面臨的永遠無法逃脫的荒誕,都在循環倒敘多線并進的精巧結構中自然呈現出來。這種輕盈流利的駕馭能力顯示出張揚“庖丁解牛”般的構思技巧,但這種結構還是讓人不由得想起其早年的成名作《愛情麻辣燙》。
無論是否轉型,張揚此次出手本可穩操勝券,弄不好還會“影史留名”,孰料在結尾的3分鐘大雪中又很俗套地營造出皆大歡喜的大結局。就像魯迅筆下的阿Q,臨死前“使盡了平生的力氣畫圓圈”, 還“生怕被人笑話,立志要畫得圓”。這狗尾續貂的一筆,不論劇情與畫面都與全片凜冽疏離的風格風馬牛不相及,格格不入。張揚的這次表現讓人無法不想起某些時候的國足:前87分鐘踢得酣暢淋漓,精彩絕倫,就在觀眾歡呼雀躍等待勝利的最后3分鐘,卻莫名其妙地一臭腳下去,被“秒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