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指不可屈伸”的“屈伸”例說偏義復詞

在明代文學家宋濂的《送東陽馬生序》中有一句話是:“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對“手指不可屈伸”語文教學參考上的翻譯是手指不能夠屈伸，其他的學習資料上也是如此翻譯。我對此很是疑惑，到底是“屈”還是“伸”?因為天冷，如果泛泛地說說，既不能屈也不能伸，這兩種情況同時存在，并沒有什么毛病，可在具體的語境中，天非常冷，他還對抄書毫不懈怠，這就讓人不理解了。我認為，要抄書，就必須屈，否則如何抄寫?因為天非常寒冷，抄書是有困難的，應該是指“屈”，而不是指“伸”，或者兩種情況都存在。怎么解釋呢?我認為這是古代漢語中常見的“偏義復詞”現象。

朱星在《古代漢語》一書中曾指出:“合成詞中，最應注意的是偏義詞。其中一個詞素的意義代表了這個合成詞的意義，另一個詞素只起陪襯作用?！蔽艺J為這個見解是非常正確的。在選入初中的古文中存在不少偏義復詞現象，如果不理解它，就不能正確地理解古人的表情達意。

比如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中有一句:“曾不吝情去留?！备鶕谖闹兴磉_的意思是:并不裝模作樣，說走就走。所以“去留”表意的側重點在“去”上，“留”只不過是個襯字，并不表達實在的意思。

在諸葛亮的《出師表》中兩個典型的例子?！摆炝P臧否，不宜異同”中的“異同”從字面的意思是不同和相同，實際上諸葛亮表達的意思是“不同”，偏指“異”。這句話的翻譯是:獎勵懲罰善惡好壞，不應該因在宮中和府中而有所不同。而不是:獎勵懲罰善惡好壞，不能因在宮中和府中不同和相同。還有“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這一句中的“崩”指皇帝死，“殂”指平民死，偏義在“崩”，“殂”是襯字。

怎么判斷是否是偏義復詞呢?我覺得可以從結構和意義兩個方面來考慮。從結構上看，偏義復詞中的兩個語素結合得不夠穩定，具有臨時性。由于古漢語偏義復詞是以單音詞的連用為基礎，它和其他的雙音合成詞一樣，經歷臨時性的組合到凝固成詞的發展變化。因此這類偏義復詞的陪襯語素，只有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才能顯露出來，一旦脫離了那個特定的語言環境，其臨時性便隨即消失，同時即恢復其固有的詞匯意義。而杜甫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中的“得失”就不是偏義復詞，因為“得”和“失”兩個方面都有，而不是偏指一方。從意義上看，古漢語偏義復詞在意義上的特點是兩個語素都保留其作為單音詞連用時的詞匯意義，也就是說作為陪襯語素的意義并未消失，凝固成復合詞后，其義偏向哪一個語素，完全受特定的語言環境所決定，即隨文釋義，也就是受“觀境為訓”原則的制約。有時可從特定上下文詞語的互相照應上來確定偏義;有時可聯系前后文句意的相承貫通上來確定偏義;有時也可從遣詞造句的語法關系上來確定偏義;有時卻是單純為湊足音節需要而連帶提及。上例中“陟罰臧否，不宜異同”中，“異同”偏指“異”就是根據語言環境的判斷得出的。

總之，掌握偏義復詞的古漢語法知識，能讓我們更好地理解古人的表情達意，感受古文的語言表達魅力，學習古人的優秀品質，對我們學習古文是大有裨益的。

(邳州市新河鎮新河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