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天犬

四爺家遭賊偷了之后，四爺的兒子就給他弄了一條狗。這條狗遍身黃毛，壯如牛犢，走起路來威風凜凜，兇猛似狼。特別是它洪亮的叫聲，更是響徹數里，半個村莊都能聽見。凡是見過這條狗的人沒有不駐足夸贊的， “真是條好狗!”

四爺怕這條狗給自己惹麻煩，索性把它關在院子里看門，輕易不讓它出門。只是在吃飯的間隙，讓它出去轉轉。

以前村子里經常鬧賊，但自從四爺家里養了這條狗之后，不僅自己沒有遭過賊偷，左鄰右舍的也沒有丟過東西。并且，這條狗很有靈性，凡是熟人來，它不像有的狗一樣，瘋叫個不停，而是靜靜地臥在墻角，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于是，哪家吃肉了，總不忘特意把骨頭拿到四爺門口丟給它。四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隨著天氣的逐漸轉涼，偷雞摸狗的蟊賊趁著夜寒便格外猖獗了起來。但由于有大狗看家護院，四爺這邊卻是安靜如常。即使家里最值錢的那頭牛，也不需要四爺像村里其他人一樣整夜守著。四爺睡得很安穩。

好景不長。終于，有一天晚上，這條狗汪汪地狂吠了起來。四爺大驚，他熟悉自己狗的習性，不叫則已，叫則必有事。于是，忙披衣下床，推門出去查看。鄰居們聽見狗叫，也紛紛從夢中驚醒，拎著家伙沖了出來。四爺領著大家四處查看了一番，但沒發現什么異常。

“估計聽見狗叫，蟊賊已經被嚇破膽跑掉了。”眾人紛紛議論。又檢查了一遍，確實沒發現什么可疑的地方，四爺便美滋滋地招呼大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午夜，夜色如冰，寒氣逼人。四爺家的狗又大聲叫了起來，四爺心頭一顫，忙穿了件衣服，招呼前來的鄰居們四下搜索，但結果卻一無所獲。“這條狗真厲害，又把賊人嚇跑了。”鄰居們稱贊道。

第三天，午夜，狗又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四爺衣服也沒顧得上穿，便赤著膀子沖了出去。但和鄰居們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小偷的蹤影。

“又讓賊人跑了。”四爺嘆氣道。

“是呀，又跑了。”有鄰居隨聲附和。

四爺覺得很沒面子，很難堪。

第四天，第五天，第十天，第二十天，第二十五天，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每到半夜三更，這條狗便上躥下跳，狂叫不已，直到四爺出來查看為止。

“這條狗是不是瘋了，沒事叫什么叫?”有鄰居說。

“就是，夜深人靜的，吵得人都睡不安穩。”

“說不定這是一條叫天犬，沒事就喜歡沖著天空叫。”

四爺聽著鄰居們的議論，神色暗淡，沮喪不已。

又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正睡得香，這條狗又像往常一樣叫了起來，并且用爪子使勁蹬院子的大門，仿佛有沖出去的沖動。四爺把門打開，看沒有人響應，覺得勢單力薄，就挨門喊了幾個鄰居起來查看。散場時，大家哈欠連天，雖然一句責怪的話也沒說，但四爺的心里比針扎了還難受。

接下來的晚上，當這條狗又在子夜時分叫嚷的時候，四爺終于忍受不住，從門后抄起一把鋤頭，從后面摸過去，手起鋤頭落，一下便把吠叫著的狗打了個腦漿迸裂。這一夜，鄰居們都睡了個好覺。只有四爺想著狗那無辜的眼神，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亂如麻。

天亮埋狗的時候，四爺蹲在村口，心疼了半天。鄰居看見了，就眉開眼笑地勸他，“別難過，雖然個頭大，但卻是個沒用的叫天犬，不值得同情。”四爺聽了，仔細想想，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夕陽落山，夜色彌漫。這一天晚上，因為沒有了狗的打擾，大家都睡得很香甜。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眾人都大吃一驚，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遭賊了!

除去鄰居家丟的雞鴨鵝豬之類的家禽不說，四爺家牛屋的后墻也被掏了個大洞，里面的那頭黃牛不翼而飛。四爺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拍著大腿，大呼，中計了，中計了!

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但四爺家的灶房卻冷冷清清。他跪在村口埋葬狗的土堆旁，老淚橫流。

立在他身后的是一群默不作聲的鄰居。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