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3月,美國美食專欄作家Nonna Joann Bruso做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實驗,她在麥當勞里買了一份Happy Meal,然后,就放在了自己家的書架上,她的丈夫擔心這樣做會有怪味,會招來螞蟻和老鼠,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這一切擔心都沒有發生,幾天過去了,Nonna在自己的博客里寫道,味道好極了!
更讓人驚奇的是,一年過后,Nonna發現她的Happy Meal雖然看上去有些疲憊不堪,可是好像還真的會永垂不朽,她又在自己的博客里寫道:我的Happy Meal今天一歲了,雖然炸薯條有些年老體衰,不像年輕時那么精神抖擻,但是Happy Meal看上去還是那么誘人,一點怪味也沒有,沒長綠毛,也沒有變質!而且她還配上了Happy Meal一周歲的照片……..
這不能不說是我們當代社會的一個奇跡,連漢堡包都要青春永駐,永垂不朽了,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我們在自己的食物里面添加了多少防腐劑呢?這一現象讓我不得不問這樣的問題,為什么我們人類對腐爛變質有著這樣深深的恐懼呢?為什么腐爛變質讓我們感到惡心呢?為什么我們可以談論嫉妒,仇恨和不滿等等不良情緒,然而卻很少談論惡心這種感覺呢?
腐爛變質其實是生命過程中很正常的現象,美國美食作家Michael Pollan就曾經給自己的讀者這樣的建議,他說千萬不要吃不會腐爛變質的食物。同樣的道理,我們也不應該穿那些從來都不會磨損的衣服,也不應該喜愛那些人造的永遠也不會不腐爛變質的東西,因為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必然要經歷生老病死,必然要走向腐朽,從某種程度上說,腐朽恰恰是生命的定義,如果沒有腐朽,那么我們同沒有生命的巖石還有什么區別呢?
其實,腐爛變質的東西并沒有那么可怕,也不是所有腐爛變質的東西都對人有害,一個干干凈凈的無菌世界并不是人類的樂園,Yahoo的一位高級經理Joseph Lawrence患有哮喘病,為了治病,他特意前往喀麥隆,在公共廁所外面赤腳行走,故意讓自己感染上鉤蟲,這聽上去讓人覺得很惡心,可是他卻因此治好了自己的哮喘病,從此,他一直致力于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方法治療各種疑難病癥,雖然這些事情并沒有太多的科學證據,但是大量的病例表明,這種方法還是有一定的療效,有許多人因此而擺脫了病魔的折磨…….
人從生下來開始,就一步步走向死亡,走向腐朽,我們之所以無法接受腐朽,希望任何事情都完美無缺,永垂不朽,從本質上說,這是我們人類對自己的生命過程非常不滿的體現,我們不愿意接受自己,甚至憎恨自己,因為生命的過程并不是一幅十分美麗的畫面,我們的身體會發出讓人惡心的氣味,我們要吃喝拉撒,我們會遭遇病魔纏身,最終我們會死亡腐爛,變成了另外一種物質……這樣一個過程讓我們不得不問,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我們的這種恐懼也讓我們害怕周圍的所有人,因為我們覺得也許他們從來都不上廁所,或許他們放的屁都是香的……
為了防止腐爛變質,為了青春永駐,紅顏不變,我們人類可以說是枉費心機,不僅僅有各種各樣永垂不朽的“happy meal”,而且現在全世界最流行的一項永垂不朽的運動就是“裝嫩”,許許多多人不惜花重金,用各種各樣的高新技術來保持青春,希望能讓時鐘倒轉,在今年法國戛納電影節上,一對60歲的孿生兄弟成了各大報紙的頭條新聞,他們本來是80年代法國電視臺科普節目的著名主持人,英俊瀟灑,深受觀眾喜愛,為了留住青春,他們從90年代起就對自己的臉大動干戈,變成了今天慘不忍睹的“科學的臉”………
裝嫩和各種各樣“科學的臉”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電影《The Stepford Wives》,在這部電影里,住在Stepford小鎮上的所有家庭都是幸福美滿的,夫妻之間沒有爭吵,他們永遠是和睦相處,女人在這里都是完美無缺,青春永駐,她們善解人意,相夫教子,過著讓人羨慕的幸福生活,直到真相大白后,人們才發現原來這里的女人都是機器人……為了永垂不朽,為了完美無缺,難道我們都要變成機器人嗎?
為了追求這種美學上的“永垂不朽”,我們發明了不銹鋼,我們發明了塑料,我們發明了各種各樣的香水,我們建筑了各種各樣的宮殿和大廈,但是這一切就真能夠讓我們永垂不朽嗎?如果這樣做我們還是不能永垂不朽的話,那么我們又應該怎么辦呢?我們的追求無法達到,我們不愿意看到真實,不愿意看到惡心和腐爛,不接受自己身體,那么我們就只能在自己的生活里媚俗,就像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說的那樣:媚俗就是“the absolute denial of shit”。
人就要生老病死,人就要拉屎,撒尿,放屁……雖然惡心,但是無論是名人還是偉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誰也無法逃脫!也許,放棄永垂不朽的念頭,接受shit,接受生命中的腐朽,接受皺紋,這就是拒絕媚俗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