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集團訴訟是美國證券民事訴訟的主要形式,被世界各國認為是最能夠有效解決證券侵權糾紛,保護眾多中小投資者的有力武器,從而成為各國爭相引進和效仿的典范。但是法律的發展需要眾多配套政策和制度的配合,尤其在中國,訴訟模式的選擇不僅需要相關法律制度的支持,同時亦需要有法院審判技術的配合以及審判理念的轉變,方方面面的磨合將使得集團訴訟引入中國困難重重,而最優的選擇則是暫緩引入轉而發揮現有制度以及多元化的糾紛解決方式。
關鍵詞:集團訴訟;代表人訴訟;虛假陳述
中圖分類號:D9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0)30-0099-02
伴隨中國證券市場的快速發展,對于廣大證券領域中小投資者的法律保護日益成為法學界關注的焦點和難點問題,而民事賠償是保護投資者利益最為重要的內容。理論界對于證券民事訴訟的討論頗多,意大利學者卡佩萊蒂教授曾言:“隨著現代社會的復雜化,單單一個行動就致使許多人或許得到利益或許蒙受不利的事件頻繁發生,其結果使得傳統的把一個訴訟案件僅放在兩個當事人之間進行考慮的框架越發顯得不甚完備。”進而引發了人們對于集團訴訟制度的思考,尤其是對于美國集團訴訟的引進更有諸多追隨者。筆者試從證券虛假陳述民事訴訟模式的選擇角度出發,結合中國目前的代表人訴訟制度,闡述中國目前尚不具備集團訴訟引進的土壤。
一、美國集團訴訟制度簡介
(一)集團訴訟的概念
美國的集團訴訟是從英國衡平法上發展而來的一種訴訟制度,所謂集團訴訟,法律辭典中的定義為“在法律上允許一人或數人代表其他具有共同利害關系的人提起訴訟,訴訟的判決對所有共同利害人有效。”
(二)集團訴訟的優勢
美國集團訴訟在處理證券侵權民事賠償方面具有“無可比擬”的優勢,眾多學者在研究該制度時,都不約而同引用這樣的比喻:“對于試圖利用公司管理職權獲取非法利益的公司管理層來說,集團訴訟是一柄讓他們望而生畏的利劍。證券集團訴訟使每一位普通的投資者成為發現和打擊上市公司不法行為的‘私人檢察長’。”由此足可印證美國集團訴訟對于證券侵權方的威懾力。
總結各學者的觀點,美國集團訴訟的優勢(也是集團訴訟的特點所在)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1)簡化訴訟程序,降低訴訟成本。(2)使得小額投資者的權利得到有效保護。(3)便于當事人的訴訟。美國集團訴訟采用“明示退出,默示參加”的方式,這被認為是與其他國家群體訴訟制度相區分的實質內涵。(4)具有預防保護和損害賠償救濟的雙重功能。學界對于美國集團訴訟的雙重功能均持肯定態度,更有學者認為正是基于集團訴訟預防保護及影響公共政策的功能使得集團訴訟在保護小額投資者權力方面得心應手。(5)基于集團訴訟判決的直接擴張效力,避免了單一訴訟造成的法院不同判決結果的矛盾。
二、中國代表人訴訟制度運行之現狀
(一)中國代表人訴訟的概念及現有法律規定
中國的代表人訴訟制度被認為是與美國集團訴訟、德國的團體訴訟、日本的選定代表人訴訟并行的群體訴訟制度。體現在中國《民事訴訟法》第54條、第55條的規定,并被視為中國民事訴訟領域代表人訴訟的法律根據之所在,其中第55條——“人數不確定的代表人訴訟”被稱為“真正的代表人訴訟”。代表人訴訟正如設計者所期望的那樣,確實在某些程度上吸收了集團訴訟以及選定代表人訴訟的優點,但從實踐中來看,所謂“人數不確定的代表人訴訟”處于“半死亡”狀態,并沒有得到真正的應用。
(二)中國代表人訴訟運行現狀
中國人數眾多的訴訟通過在起訴前的登記程序將人數確定下來,從而形成“人數確定的代表人訴訟”,而法院在實踐中的做法多是“合并立案,分別審理”或者“分別立案,合并審理”,明顯地規避了代表人訴訟的適用,就證券侵權案件來說因人數眾多而多采用后者,而所謂的合并審理其實就是“合并開庭”,與代筆人訴訟制度更是大相徑庭。
而最高法院更是以司法解釋的形式明確了證券侵權案件排除代表人訴訟的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受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侵權糾紛案件有關問題的通知》(2002年1月15日)第4條“對于虛假陳述民事賠償案件,人民法院應當采取單獨或者共同訴訟的形式予以受理,不宜以集團訴訟的形式受理。”雖然在規定中沒有明確對代表人訴訟制度的排除,實際上這里的集團訴訟包含了人數不確定的代表人訴訟。進而中國的代表人訴訟制度確有“半死亡”狀態之嫌。
三、集團訴訟不宜現在引入
誠然,集團訴訟在美國獲得了很好的反響和效果,卻是基于美國固有之法律環境才有前述之影響力,如果僅僅因為其在美國所表現出的優勢便急于引入是不可行的,其原因有如下幾點:
(一)集團訴訟仍有其固有缺陷
前文述及集團訴訟的優勢,盡管如此,該制度本身仍然有其固有的缺陷,主要表現在:(1)集團訴訟并不必然能夠提高司法效率。有分析證明,與典型的民事案件相比集團訴訟相當消耗司法資源,其處理的時間是普通民事案件的2~3倍。這樣,集團訴訟所提升的效率基于通知等程序大大削減。(2)集團訴訟不能解決與傳統民訴理論的沖突。比如 “訴權讓與”的問題。(3)集團訴訟無法解決律師與集團成員以及和代表人與其他被代表人之間的利益沖突,就此,中國的代表人訴訟制度似乎在關注個別代表人利益方面要更細致一些,比如中國代表人的選任等問題上,人為地控制代表人及律師的權限,以防止權利的濫用。除上述缺陷外還有如操作技術難度較大以及訴訟費用的計算問題等等。因此,即使在美國,學者們對該制度也是又愛又恨,“有時被贊美,有時被譴責”。
(二)中國對代表人訴訟制度的運行不到位
正如上文所分析,真正意義上的代表人訴訟在中國處于“半死亡”狀態,這與各方面的原因有關系。比如法院自身的利益原因、審判技術上的難度,基于政治因素考慮方面對群體訴訟的排斥等等,從而大大削弱了代表人訴訟的優勢。反過來講,如果該制度能夠“排除萬難”得以適用的話,中國的集團訴訟制度不會處于“空白”狀態,而美國的集團訴訟制度在現時狀態下亦無引入必要。
(三)中國現行體制及法院審判理念不適合對集團訴訟的操作
如前所述,中國法院將本可以進行代表人訴訟的案件進行分拆,基于自身利益考量這是一個原因。從外部原因來分析,有學者認為現行的體制使得“法院難以承擔保護投資者的重任”,筆者贊同此種看法,首先,司法無法真正獨立使得法院對審判結果做到實質掌控,需要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和束縛(如司法財政受到政府部門的約束)。其次,集團訴訟還受到政治因素影響,由于集團訴訟案件必然有一方涉及人數眾多,對法院來說,以集團訴訟方式進行勢必形成一股“不安定因素”,法官在判案過程中必然會考量集團一方,主要原因在于不想造成“不安定因素”的爆發,更何況中國目前的上訪制度著實讓一些權力部門傷腦筋。與其事后頭疼,倒不如事前就砍斷這條導火索。最后,集團訴訟是一項復雜的技術設計,該制度要求法官具備較高的審判能力和素質。因此,在中國現行體制的制約下,集團訴訟無法找到適宜生存的土壤。
(四)中國對懲罰性賠償制度的限制束縛了集團訴訟的社會功能
中國對懲罰性賠償機制的限制同樣束縛了集團訴訟的功能發揮。前面內容提到,美國集團訴訟具有預防損害以及損害賠償的雙重功能,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影響公共政策的效果,其主要原因在于集團訴訟特殊的設計,一旦進入集團訴訟,侵權方必然面臨巨大的風險,不僅要承擔敗訴后巨額的賠款,同時訴訟期間的負面效應更是讓公司和大股東避之不及,因此紛紛主動進入和解程序。正是由于集團訴訟的制度設計使得其在客觀上表現出了對侵權方“懲罰性賠償”的意思,進而對廣大證券市場產生警示和引導作用,具備了一定的社會功能。但這在中國無法實現,其原因在于中國對“懲罰性賠償”的運用是謹小慎微的。結合學者陳巍的觀點,沒有懲罰性賠償的機制便無法達到集團訴訟所預期的社會功能,集團訴訟喪失了此種社會功能即無法起到保護中小投資者得到損害賠償方面具備理想的效果。因而,由此邏輯推論,當前的中國不適于引入集團訴訟。
綜上所述,集團訴訟在美國發揮了其良好的社會反響和效果,但是基于中國目前的法律體制和政策支持體系,該制度不適宜在當前的狀況下引入,但是伴隨中國法律制度的發展和人們思維觀念的變化,基于集團訴訟的優勢和在處理群體糾紛方面的積極作用,筆者以為集團訴訟應該引入。而在現實的條件下,只能在現有的制度框架內尋求解決的辦法,對此,許多學者都有不同的著述,制度發展不能一蹴而就,應該在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土壤中孕育合適的法律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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