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路在何方

一些漂亮女生在步入青春期的時候，往往容易卷入到一場又一場的戀愛風波中去，甚至成為男生爭斗的核心，學業成績為此受到極大的影響。因此，理解這類女生行為模式背后的心理機制，幫助她們正確地書寫自己的生命敘事，是每位教師必須面對的專業挑戰。

苗苗是我二年級下學期接班時一直帶上來的孩子。她認真完成作業，課上偶爾發言，有自己要好的伙伴，從不與同學爭執。這樣一個平凡的女生，如若不是因為發生在六年級的這些事，我們也許永遠不會注意到她，她也不會成為我們關注的焦點。

事情是這樣的:

本校五年級一班女孩小雅的表哥是中學生，他們平常交往頻繁。慢慢地有孩子透露，小雅的表哥說要保護小雅，不讓小雅受到任何欺負，大有“英雄救美”的意味。接著就有傳聞，苗苗和小雅現在交往甚密，苗苗也有了初中生做朋友。聽說這些新朋友學習極差，品行也比較惡劣，打架、逃學、抽煙等在這些男生身上時有發生。

為此，我便開始和苗苗交流，談話的內容主要是強調不要和非同齡的學生交往，以免影響學習。

過了不久，再次聽說苗苗和二班的月兒走得極近，并且有學生發現她們在一起抽煙。

聽到此事，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二天，我又找來苗苗聊天，我告訴她:“你這么漂亮的女生，做事一定要謹慎，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的素養，以此贏得大家的欣賞。可不能靠做一些新奇的事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她偶爾也插話，談話還算融洽。

接下來，我靜觀其變。幾天后，我向其他學生打聽，有同學向我反映，這些天苗苗又將班里的小梅拉去做了同伴，小梅現在也開始抽煙了。

當時，我真想狠批她們一頓。但轉念一想，如果一次教育就能成功，那么教育也未免太簡單了。這時，恰逢期中考試結束，于是，我利用開家長會的機會，舉辦了《關注學生心理，提早預防青春期》的專題講座。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苗苗上課依然不夠專注，劉海兒留得很長，辮子斜扎在頭頂，儼然就是一個時尚女郎的打扮。再加上皮膚白皙，舉止也算大方，所以很多男生也開始關注她。

一天中午，有幾個男生對我說，我們覺得班里女生苗苗最好。

“為什么?”我不解地問。

“她的東西，只要是男生喜歡，她都會送給我們。”

“這么大方?”

“嗯，就是這樣。”

看來，她想得到大家的關注。

過了幾天，我又將她找來，這次我主動詢問了她近期有什么自己覺得做錯的事，并告訴她反思自己可以讓自我有很大的提升。她如實坦露了一部分:最近和已經畢業的男同學還有交往，很多同學對此有看法。于是我積極引導她:“同學交往是正常的，但男女同學的交往就要慎重，要把握好分寸。如果不在一個學校，就盡量少來往。”之后，我又詢問了她想升入哪所中學，并幫她出謀劃策:“你應該在課堂上專心聽講，積極回答問題，不斷鍛煉自己，這樣才能實現你的目標。”

之后，我在課堂上發現她真的有所改變，尤其是回答問題時，每次都能看到她積極舉手。我也盡量將機會給她，并及時表揚她。

之后幾天，依然有同學向我反映見到她抽煙。

我想事情需要靜一靜，給彼此一個緩沖的機會。漸漸地，關于她抽煙的傳聞便消失了。我因此有些得意。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找她聊天，無意間問她小時候跟誰在一起，她告訴我，自己6歲之前和姥姥姥爺生活在一起。基本上記不清父母當時的樣子，只覺得那時父母很長時間才回來看自己一次。了解到她小時候的情形，我恍然間明白她是一個缺失愛的孩子。于是，我撥通了她媽媽的電話，并請之來校。可是，并沒有如約等到家長。看到苗苗漸漸進步的學習成績，我便暫時擱置了和家長談話的想法。

寒假開始了，接著進入到六年級的沖刺階段。她沒有什么變化，成績依舊，我開始不再特別關注她。

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天中午我剛到辦公室，兩個學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趙老師，外校的初中生差點把王某打了。”

“怎么回事?說清楚點。”我的心立時緊張起來。

原來，外校有兩個初中生今天中午想打我班的王某，正好詢問到我班的學生，該學生于是機敏地撒了個謊，說我班沒有這個學生，這才化解了一場危機。

為什么他們想打王某呢?

我開始了調查。真沒想到又是因為她——苗苗!外校的某一初中生喜歡苗苗，而我班的王某也喜歡苗苗，于是就開始了這場“爭奪戰”。

我讓學生把苗苗請到辦公室，她低著頭，“你為什么不和他們斷絕來往?”我問。她回答說早已不和那些男生交往了。接著吞吞吐吐地說:“下午他們還會再來。”

我接著說道:“現在他們打的是王某，下一個也許就是你。你想，他們只不過聽到一點捕風捉影的事就要來打人，假如將來他們發現你和其他男生交往會不會找人來打你呢?你了解他們的品行嗎?小小初中生就敢打架鬧事，會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嗎?和他們交往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下午，兩名學生果然如期而至，我在校門前見到了這兩名男生。我詢問了他們一些基本情況，并向他們說明這樣做的危害，希望他們不要再生事端。

接下來，我再次找到苗苗，從她的早期記憶入手，想幫助她走出不良交友的困境。

她的早期記憶內容如下:

1.和妹妹三天兩頭打架，每次都是妹妹贏(每次都咬我)。

2.給媽媽留蘋果:幼兒園發了一小塊蘋果，裝在褲兜里一天，回家后拿給媽媽吃。

3.一件很尷尬的事:上了幼兒園不會說要去廁所，便用家鄉話和老師說尿尿，說了十多遍老師也沒聽懂，最后跟著要去廁所的女同學找到了廁所。

4.在第一次上幼兒園的時候，中午睡覺尿床。

5.上課的時候(在老家)下座位，不聽講，老師拿我沒辦法，也不敢訓我。

我對此進行分析后得出結論:孩子缺乏安全感。這可能和她小時候不能與父母生活在一起有關。

怎么辦?我又一次撥通了家長的電話，她母親終于如約而至。

和我預想的一樣:她父母均為鐵路施工單位的工人，四海為家，因此孩子只能托給老人照料。父親的性格暴躁，很少和孩子在一起，更沒有和孩子一起玩的時間。

我將自己的想法與家長做了溝通，由家長出面平息此事:找到男生，向男生提出要求，斷絕來往。之后，我向家長特別強調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孩子，要通過正當交友讓孩子順利地度過青春期。

她的路在何方?她能否快樂而安全地度過青春期?我始終放心不下。

(作者單位:河北省石家莊市橋西區中華南大街小學)

從小學高年級開始，有部分早熟的兒童(尤其是身體發育較快的女生)會率先進入青春期，即所謂人生的第二個俄狄浦斯情結時期。

這一時期，兒童會以種種方式來進行探索，在嘗試性地處理與他人的關系中逐漸適應社會并形成自我。這種探索的方式有些是親社會的，例如幫助他人，與他人合作或追求高的學業成績等;有些是反社會的，例如打架斗毆、排除異己、偷竊等;此外，交友、戀愛，也是探索與他人關系從而形成自我的重要方式。兒童通過這些探索獲得高度的自我感受或遭遇打擊，從而在不斷地調整中逐漸形成自己應對世界的較為穩定的模式，并確立自我鏡像。

顯然，在這里有三種可能:一種是兒童以正確的方式獲得良好的自我認同，并形成積極的行為方式;一種是兒童以錯誤的方式獲得錯誤的自我認同，并形成錯誤的行為方式;一種是兒童無論以正確的方式還是以錯誤的方式，均無法獲得完整的自我認同，因此沒有形成穩定的行為方式。如果我們將兒童的一生視為一個故事(或生命敘事)，那么在第一種情況下，這是一個積極的親社會的敘事;在第二種情況下，則是一個消極的反社會的敘事;而在第三種情況下，兒童的敘事是破碎的，是被他人所決定的，沒有形成完整的自我。無法形成良好的自我的情形，在應試教育嚴酷的地方尤其突出。

誠如趙老師所說，苗苗是有不安全感的。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可能造成安全感匱乏(只是猜測，并不一定，因為不清楚她與爺爺奶奶相處的情形);在與妹妹的爭斗中處于劣勢也可能造成安全感的匱乏;由老家轉到城里來讀書，陌生的環境也可能造成安全感的匱乏。在這樣的環境中，兒童很難獲得他人的肯定，從而也無法獲得積極的自我肯定，她必定要以另外的方式去尋找這種肯定。在青春期，這種方式很容易找，因為她很漂亮。

在學校生活中很“平凡”的苗苗，很容易與比她大的頑劣男生產生共同語言，因為他們往往有共同的被另一個世界遺棄的心理感受，而吸煙，便是一種表征，一種暗示:我們是一起的，是有共同的語言和愛好的。苗苗與初中男生戀愛，有青春期朦朧情懷的因素在內，但主要不是“愛情”，而是借此來自我肯定:我是重要的，是公主，并不是可有可無的，有一群“騎士”愿意為我而打架。所以，苗苗才不是附著在一個固定的對象身上，而是成為男生爭奪的對象。不僅如此，苗苗也以這種方式成功地贏得了老師的關注，并在老師面前扮演了一回乖乖女的形象，讓老師產生了她有很大變化的錯覺。

在學校教育中，漂亮女生成績不好的比率相當大，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她們擁有一種商業社會中的重要資源，她們完全可能逃避正常的路徑而獲得良好的自我感受。畢竟，要通過學習獲得成就感，是要付出艱辛努力的，而且還有失敗的可能。尤其到了青春期，她們能夠越來越明顯地意識到自己的優勢，并通過打扮等方式來維護這種資源。如果這種漂亮女生來自離異家庭或自小缺乏關愛的家庭，那么通過這種方式來確立自我的可能性就極大，許多漂亮女生就是這樣被毀掉的。

對這樣的兒童，有兩種教育方式。

一種是消極方式。從教師方面，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并加以呵護，將她的精力引到學習上來。從家長方面，則要加強對孩子的監督，包括直接地介入干涉，避免孩子過多地接觸不良少年。這種方式，應該是很有效果的，趙老師也是這樣做的。但這種做法的消極之處在于，即使這樣做是充分體諒兒童的，它仍然是一種外加于兒童的教育方式，即我們替代兒童進行了價值判斷，并通過一定的手段預防危險。但除非兒童真正地理解并內化為自身信念，否則兒童無法形成正確的行為模式，甚至有可能產生逆反心理。

教師在對兒童進行必要的干涉和規范的同時，必須采取更為積極的解決方案，即幫助兒童建構正確的行為模式。這種解決方案，是視兒童為生命敘事的主體，為兒童創造良好的條件使其以正確的方式獲得成就感或良好的自我感受，從而不斷地強化積極的行為模式。在這種解決方案中，教師的任務就變成了:創造積極的、相互支持的、充滿安全感和愛的氣氛的環境(好的班級應該給人以家的感覺);通過與兒童的不斷對話幫助兒童梳理(而不是強加的教訓)自己的目標，協助而不是代替兒童形成良好的自我鏡像;在兒童遇到困難的時候提供積極正面的支持;創造條件不斷地讓兒童獲得成就感，包括必要的激勵與獎勵，要盡可能地避免空洞的表揚。

由消極方式轉向積極方式的關鍵是，教師必須明確兒童是其自己生命敘事的主體，而不是教師意志的影子。否則，一切的苦口婆心，一切打著愛的旗號的外在矯正，都很難從根本上改變兒童。

(作者單位: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東勝區罕臺鎮新世紀學校新教育研究中心)

(責 編 子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