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球化的本質是國家、民族利益在世界范圍內的博弈;社會轉型的本質是國家民族內部不同社會階層的利益博弈;廣義的文化在本質上是人類通過社會實踐實現自身利益的演進過程及其全部成果。觀照任何與文化相關的問題都應以利益作為原點,從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利益享用數量與方式這三個維度進行考察。文化硬實力主要取決于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文化軟實力主要取決于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文化硬實力與文化軟實力共同影響國家文化安全,而文化軟實力的影響較之文化硬實力更為深遠。在全球化與社會轉型的背景下,當代中國社會文化安全面臨的主要挑戰是利益博弈機制嚴重滯后于獲得高度認同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利益分配原則,從而導致社會公平正義缺失。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所推行的普世價值觀策略在多大程度上會威脅我國文化安全,從根本上取決于我們是否建立起了以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為主要內涵的社會核心價值體系。
關鍵詞:全球化;社會轉型;利益博弈;文化安全;公平正義
中圖分類號:G1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10)10-0009-08
全球化與社會轉型是考察當代中國社會問題的兩個維度,或者說,全球化與社會轉型共同構成了一個解釋框架,使人們通過這一框架觀察、探討當代中國社會的各種現實問題。在全球化與社會轉型的背景下,準確把脈中國文化安全的當代性問題,對可能由其引發的社會風險有更為清晰的認識與判斷,并找出解決問題的正確路徑,對于中國社會的穩定與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全球化進程與當代中國社會轉型
1985年,提奧多爾·拉維特(Theodre Levitt)在《市場全球化》一文中首提“全球化 (Globalization)”這一概念。這一術語首先在國際經濟學、國際政治學、文化學、傳播學等相關學科中得到廣泛使用,隨后迅速占領諸多學術領域,并跨越學術范疇成為公共話語。對于“全球化”的定義,現在較為一致的看法是:“全球化是指當代人類社會生活跨越國家和地區界限,在全球范圍內展現的全方位的溝通、聯系、相互影響的客觀歷史進程與趨勢。”① 作為世界范圍內不可逆轉的社會變遷進程,全球化始于哥倫布、達·伽馬以及麥哲倫的遠航,距今至少500年,任何國家、民族都難以置身其外。
早在一個半世紀以前,馬克思、恩格斯就已經通過考察資本主義生產及其發展規律,洞見并揭示了資本全球化的客觀歷史趨勢。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重要觀點。馬克思說:“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② “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采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產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③ 資產階級是不可能違背資本發展的客觀邏輯的,他們一定會全力推動全球化進程。俞吾金指出:“一旦獲得這樣的認識,我們也就進一步深化了對‘全球化’進程中的主體的本質的認識。也就是說,真正的主體不是西方發達國家中富有的階層,而是他們所操縱和控制的資本。正是資本自我增值的客觀需求,構成了‘全球化’的深層的歷史動因。事實上,只有當‘全球化’被理解為不可阻擋的、客觀的歷史發展趨勢的時候,我們在這一進程中采取的對策和行為方式才能獲得堅實的基礎。”④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全球化的本質不是全球利益由不同國家、民族共享;相反,它是不同國家、民族的利益在世界范圍內的博弈。
與“全球化”一樣,“社會轉型(Social Transformation)”也是由一個有特定含義的社會學術語迅速演變成公共話語,并成為探討當代中國社會問題的一個重要維度。陸學藝、景天魁認為當前中國社會的轉型是:“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從封閉性社會向開放性社會的社會變遷和發展。”⑤ 王曉明認為當前中國社會轉型就是文化轉型,其主要特征是:“在制度文化層面,彼此隔絕的靜態鄉村式社會,轉化為開放的、被各種資訊手段緊密聯系起來的動態城市式社會,同質的單一性社會變為異質的多樣性社會,禮俗社會變為法理社會,人際關系由身份變為契約,‘宗法—專制’政體為‘民主—法制’政體所取代。作為物質文化、制度文化轉型的精神先導和思想反映的觀念文化,也在這一過程發生著深刻的變異,諸如神本轉向人本、信仰轉向理性、宗教轉向科學、教育從少數特權階層的專利變為為大眾所享有。”⑥鄭杭生認為,社會轉型“是一個有特定含意的社會學術語, 意指社會從傳統型向現代型的轉變, 或者說由傳統型社會向現代型社會轉型的過程, 說詳細一點, 就是從農業的、鄉村的、封閉的半封閉的傳統型社會, 向工業的、城鎮的、開放的現代型社會的轉型。當我們說‘社會轉型’時, 著重強調的是社會結構的轉型。在這個意義上, ‘社會轉型’和‘社會現代化’是重合的, 幾乎是同義的”⑦。
筆者認為,當前中國社會轉型的主要特征是:在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上,正在經歷從傳統農業、家庭手工業社會向現代工業化與信息化社會的轉型;在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上,正在經歷從“宗法—專制”社會向“民主—法治”社會的轉型。與全球化一樣,社會轉型在本質上也是利益博弈的過程,只是博弈的主體是國家民族內部不同的社會階層。
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生產力水平的極大提高,資本從發達國家向世界范圍的輸出與滲透,以及中國30多年改革開放的進程,使全球化與中國社會轉型都步入了加速期。這種加速意味著中國社會在全球化進程與自身社會轉型的雙重背景下,利益博弈所涉及的面更廣、程度更深,其演變趨勢更為復雜,整個社會在面臨巨大發展機遇的同時,也面臨著更大的風險與挑戰。
二、文化的本質與文化的利益三維度
作為現象,“文化”無所不在,無處不是;作為術語,“文化”具有復雜的歷史,并在不同領域具有多種含義。但研究任何與文化相關的問題,必要的前提是對文化進行界定,以及從何種維度來觀照文化現象。
從詞源學的角度考察,古代漢語中的“文”本指各色交錯的紋理,引申為包括語言文字在內的象征符號,《易·系辭下》:“物相雜,故曰文”⑧;《說文解字》:“文,錯畫也,象交文”⑨。在此基礎上,“文”進而演化為文物典籍與禮樂制度,《書·序》:“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⑩;《論語·子罕》:“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11}。此后,“文”進一步演化為善行、美德以及文德教化等,《書·大禹謨》:“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12}古代漢語中“化”本義有變、改、化生、造化、化育之意,《易·系辭下》:“男女構精,萬物化生”{13};《莊子·刻意》:“化育萬物”{14}。在此基礎上,“化”引申為“教行”之意,《說文解字》:“化,教化實行”{15}。“文”、“化”二字并用較早見之于戰國末年編輯的《易·賁卦》:“(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16}馮天瑜等認為:“這里的‘文’從紋理義演化而來,‘天文’指天道自然規律,‘人文’指人倫社會規律,具體指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各種縱橫交織的關系,如夫婦、父子、兄弟、朋友、君臣,構成復雜網絡,具有紋理表象,因此,‘人文’指人倫序列。‘人文’與‘化成天下’緊相連接,已逼近‘以文教化’的表述方式。而‘以文教化’(即以人倫秩序教化世人,使之自覺按規范行動)便是中國傳統的‘文化’一詞的基本含義。”{17}
“文化”一詞的拉丁文為“cultura”,其對應的英文為“culture”,最初為動詞,意指養殖、培育、栽培,如英文中的bee culture(養蜂)。 16、17世紀,“culture”由對樹木禾苗的培養進而引申為對人類心靈、知識、情操、風尚的化育,意為“修養、教養、精神文明”{18}。雖然“cultura”之意是從人類的物質生產活動逐漸引向精神生產活動,但這一指征卻與中國古代漢語中“文化”一詞的內蘊“文治教化”殊途同歸。
據不完全統計,至今為止關于文化的定義幾近兩百種,筆者僅在此列舉在學界影響較大的幾種。英國文化學家泰勒指出:“文化,或文明,就其廣泛的民族學意義來說,是包括全部的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作為社會成員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習慣的復合體。”{19}美國文化人類學家克羅伯和克拉柯亨在《文化:概念和定義的批判性回顧》中指出:“文化是包括各種外顯或內隱的行為模式;它通過符號的運用使人們習得及傳授,并構成人類群體的顯著成就,包括體現于人工制品的成就;文化的基本核心包括由歷史衍生及選擇而成的傳統觀念,尤其是價值觀念;文化體系雖可被認為是人類活動的產物,但也可被視為限制人類作進一步活動的因素。”{20}這是迄今為止歐美學界較公認的關于文化的定義。英國文化研究奠基人之一雷蒙德·威廉斯認為:“在人文科學中,‘文化’這一詞語已獲得了廣泛的傳播,用來指‘使一種特定的生活方式顯得與眾不同’的符號(symbols)的創造和使用。”{21}當代中國學者也對“文化”的定義進行過認真探討,馮天瑜等認為:“文化的實質性含義是‘人類化’,是人類價值觀念在社會實踐過程中的對象化,是人類創造的文化價值,經由符號這一介質在傳播中的實現過程,而這種實現過程包括外在的文化產品的創制和人自身心智的塑造。”{22}易中天認為:“文化非他,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方式。”{23}
上述關于文化的定義表述各有不同,但有基本共識——文化的實質含義是人類化。對此,筆者不僅贊同,并且基于實踐論的視域,認為人類化的實質是利益化。馬克思說:“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24}普列漢諾夫說:“社會的人是動物長期發展的產物。但是,只有當人不滿足于坐享大自然的賜予,而開始親自生產他所需要的消費品時,人類的文化史才開始了。”{25}因此,筆者將廣義的文化定義為:人類通過社會實踐實現自身利益的演進過程及其全部成果。
由于文化無所不在、無處不是,因而,從不同維度對文化現象進行分析、研究很有必要。泰勒認為,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作為社會成員的人所掌握的任何才能和所接受的任何習慣等都可稱之為文化。雷蒙德·威廉斯主張將文化劃分為:藝術及藝術活動;習得的、首先是一種特殊生活方式的符號的特質;作為發展過程的文化。文化功能學派主張將文化劃分為器物和習慣兩方面,分別指征物質和精神。{26} 克羅伯和克拉柯亨認為,文化既“包括體現于人工制品的成就”,又包括“由歷史衍生及選擇而成的傳統觀念,尤其是價值觀念”。{27} 馮天瑜等也主張將文化劃分為技術體系和價值體系。“技術體系指人類加工自然造成的技術的、器物的、非人格的、客觀的東西;價值體系指人類在加工自然、塑造自我的過程中形成的規范的、精神的、人格的、主觀的東西。”{28}
筆者主張將利益作為原點來觀照一切文化現象。筆者認為,無論文化現象如何多姿多彩,文化的根本屬性始終體現為人的利益化。當然,這里所言的利益是對人的各種需求的滿足與實現,絕不僅僅指向物質利益,它還包括情感利益、精神利益及人生存、發展的各項基本權益。如果將人的利益比喻成一塊蛋糕,那么圍繞這塊蛋糕所產生的全部命題可以抽象為以下三個問題——如何生產蛋糕;如何分配蛋糕;何享用蛋糕。因而,我們可以從利益生成、利益分配與利益享用這三個維度對一切文化現象進行觀照。利益生成包括利益生成的能力、方式及其成果,主要指向經濟、科技、軍事等;利益分配包括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主要指向社會價值觀、道德觀、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等;利益享用一方面包括公眾對物質與精神產品需求的數量,另一方面也包括享用這些物質與精神產品的方式。筆者認為,一切文化現象都是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利益享用數量與方式相互作用、不斷嬗變的結果。
三、文化軟實力與國家文化安全
一個國家的文化是否安全,不僅取決于國家文化“硬實力(Hard Power)”,還取決于國家文化“軟實力(Soft Power)”。
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院長、曾出任美國克林頓政府國家情報委員會主席及助理國防部長等職務的約瑟夫·奈認為:“數百年來,政治家及其他觀察家都錯誤地選擇了衡量實力的尺度。”{29}“由于控制別人的能力常常和占有一定的資源有關,因此,政治領導人一般把力量解釋為對資源的占有。這些資源,包括人口、領土、自然資源和經濟規模、軍事力量和政治穩定性等等。”{30}約瑟夫·奈在考察資源與力量的關系時,提出了一個重要觀點。他說:“當我們從資源角度考慮力量時,遇到的一個基本問題就是力量的轉化問題。正如有些高超牌手即使拿到弱牌也能贏得勝利一樣,有些國家比別的國家更善于將資源轉化為有效的影響力。”{31}正是基于這種思考,約瑟夫·奈提出了“軟實力(Soft Power)”的概念(“Soft Power”又譯為“軟力量”、“軟權力”,本文采用“軟實力”這一譯法,但在引用他人觀點時,沿用原作表述方式)。
在不同的語境中,約瑟夫·奈對“軟實力(Soft Power)”的概念有過不盡相同的闡述。他說:“軟力量是一種能夠影響他人喜好的能力”{32};“軟力量并不僅僅等同于影響力,……軟力量還包括吸引的能力,吸引力往往導致被吸引人在許多事情上采取默許的態度。簡而言之,在行為術語中,軟力量系能吸引人的力量”{33};“我提出了‘軟權力’的概念,用以指一種常常源于文化和價值觀念并在大多情況下被忽略的吸引力”{34}。約瑟夫·奈認為:“軟權力(使得他者期望你所期望的目標)吸引民眾,而不是迫使他們改變”{35};“如果在沒有任何明顯威脅或交易存在的情況下,我被你說服并跟從你的目標——簡而言之,如果我的行為受控于一種可知而不可即的吸引力——那么你的軟力量就發揮功效了。”{36}
作為國際問題專家,雖然約瑟夫·奈更多地是在探討國際關系問題時使用軟實力這一概念,但他充分意識到了軟實力的內向性,即軟實力首先來源于一國內部,然后才會在全球事務中產生影響力與吸引力。如果一國的價值觀、政治與經濟體制在國家民族內部沒有吸引力、向心力,那么,這個國家在國際舞臺上絕對不可能對他國產生吸引力。{37} 約瑟夫·奈說:“我們的價值觀是軟實力來源之一。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被看作是自由、人權和民主的燈塔,把其他國家指引過來以便追隨我們的領導”{38};“軟力量使用的是不同的手段(既非武力,亦非金錢)來促進合作,即由共同的價值觀產生的吸引力,及為實現這些價值觀做貢獻的正義感和責任心”{39};“當其他國家看到我們的(軟)實力建立在道德基礎上時,它才更有效”{40};“軟實力很多產生于我們的價值觀。這些價值觀通過我們的文化、我們在國內所實行的政策以及我們處理國際問題的方式表現出來。”{41}
持類似觀點的還有尼克松。他認為,美國的強大不在于其經濟和軍事實力,而在于美國的思想與體制。他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人均國民生產總值這個統計數字更重要的東西。”{42} “最終對歷史起決定作用的是思想,而非武器。”{43}尼克松在評價美國的實力時指出:“我們的潛力是無窮的。我們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富有的國家。我們可以在全世界部署我們的軍事力量,我們能夠對這一時代的所有重大政治事件產生影響。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經濟與政治體系比以前具有了更大的國際性吸引力。”{44}
無論是約瑟夫·奈還是尼克松,都將價值觀、思想與體制作為國家軟實力的重要來源。在中國古代漢語中,“文化”的基本含義為“以文教化”,主要是指“以人倫秩序教化世人,使之自覺按規范行動”,也是強調價值觀、社會秩序的重要性。
價值觀是關于價值的根本看法。馬克思說:“‘價值’這個普遍的概念是從人們對待滿足他們需要的外界物的關系中產生的”{45}。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凡是有某種關系存在的地方,這種關系都是為我而存在的”{46}。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價值所反映的對象不是一般客體,也不是主體本身,而是客體和主體之間的關系,價值只存在于人建構的“為我而存在”的關系之中。“哲學范疇的‘價值’是指客體的存在、作用以及它們的變化對于一定的主體需要及其發展的某種適合、接近或一致。”{47}價值觀則是主體對于客體的存在、作用以及它們的變化對于一定的主體需要及其發展的某種適合、接近或一致的根本看法。
所以,價值觀的出發點與歸宿都指向同一對象——利益。馬克思不僅認為“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還認為歷史上每一次重大的革命和革命的結果都是由利益推動并由它決定的——“這種利益是如此強大有力,以至順利地征服了馬拉的筆、恐怖黨的斷頭臺、拿破侖的劍,以及教會的十字架和波旁王朝的純血統。”{48}人作為“存在決定意識、思想支配行動”的社會主體,其行為必然受價值觀支配。
筆者認為,國家作為一種特殊的利益體,其形成過程也是一種文化現象,國家民族內部及國與國之間的一切行為無不圍繞著利益而展開。如果說國家文化硬實力主要取決于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那么國家文化軟實力則主要取決于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利益分配原則通常被表述為社會價值觀,它與利益博弈機制共同構成社會核心價值體系。比較而言,文化軟實力往往決定或影響文化硬實力,對國家文化安全產生更為深遠的影響。歷史發展的軌跡反復證明了這樣的論斷。
并不適宜農業生產的希臘半島,創造了人類文明史上第一座高峰,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當時的希臘人在利益分配原則上繼承、發揚了氏族社會原始民主、平等的觀念,并建立了與之相契合的利益博弈機制。早在公元前8世紀,斯巴達人就建立了貴族民主制:國家最高立法行政機構由28人的元老院和兩個國王組成,元老院對國家一切重大事務有決定權,成為實際上的國家最高立法機構。同時成立公民大會,對元老院和國王提出的議案進行表決。另設監察官五人,一年一屆,負責監督、審理國王的違法行為,等等。{49}因此,恩格斯說:“希臘人,在他們出現在歷史舞臺上的時候,已經站在文明時代的門檻上了”{50}。
在公元15、16世紀以前的一千余年間,中華文明長期居于世界前列,創造了人類文明史上第二座高峰,這與選擇儒家思想作為社會核心價值觀關系甚大。儒家思想源于周公,集大成者為孔孟,推廣與改造者為漢武帝與董仲舒。通過牧野之戰取殷而代之的周朝統治者并未陶醉于勝利的喜悅中,反而發出“天命靡常”的深切感嘆,并且明智地領悟到“皇天無親,唯德是輔”,要使江山“于萬斯年”,“宜民宜人”是唯一途徑。這也就是在中華民族歷史進程中產生重大影響的“德政觀”與“民本觀”的歷史源頭{51},孔子“克己復禮”、“復夢周公”皆源于此。自此,以民為本、以德治國的思想成為一種強勁的力量,對于中華民族創造輝煌的文明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當然,由于宗法專制思想及體制始終處于主導地位,民本思想、德政思想最終未能引領中華文明實現現代化轉型。
文藝復興時期,西方啟蒙思想家提出了“以人為中心”的價值觀。17、18世紀,社會契約論、平等論、自由論、人民主權論等成為人道主義價值觀的主要內涵。皮埃爾·勒魯說:“法國革命把政治歸結為三個神圣的詞:自由、平等、博愛。我們先輩的這個格言不僅寫在我們的紀念性建筑物、錢幣和旗幟上,而且銘刻在他們的心中,他們把它看作神的意旨。”{52}也正因為此,意大利、尼德蘭、英國、法蘭西等創造了發達的資本主義文化,形成了人類文明史上的第三座高峰。“在當代,自由、平等、民主、人權已成為西方國家所奉行的圭臬,并且已經化育為西方政治制度的內在價值和基本原則。”{53}
冷戰結束后,美國成為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但在20世紀的開端,美國還不是一個世界大國。尼克松說:“(那個時候)在經濟上,我們相對地落后于英國和德國;在軍事上,我們甚至不在強國之列。當大英帝國的龐大海軍統轄著海域時,我們才剛剛成功地建立起一支較小的世界性海軍縱隊。而我們的陸軍實力比我們的海軍實力還要弱小……”{54}。尋根溯源,尼克松將美國強大的原因歸功于美國的理想與制度。他說:“兩個世紀以前,……這個國家卻發生了轟動世界的美國革命。我們的吸引力并非來自于我們的富有或強大,而來自于我們的理想。”{55} “他們(美國的立憲者——作者注)天才地建立起了這樣一種制度,其中政府的行政、立法和司法等三大分支機構均可以互相牽制。”{56} 托馬斯·帕特森說:“美國憲法的締造者根本不可能想象到21世紀美國的生活。……但是,他們確實想到了一種治理制度,該制度足以靈活到可以回應變動時代變動中的需求。堅持這種制度超過兩個多世紀的歷史充分證明了制憲者的遠見,以及一代又一代美國人尋求聯邦、州和地方權力之間的聯合,從而實現其治理需求的意愿。”{57}
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又反作用于生產力;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一旦形成又反作用于經濟基礎。但很多時候,人們對于作為文化軟實力重要來源的社會核心價值觀及利益博弈機制的巨大作用認識不足。特別是在社會轉型期,選擇正確的社會核心價值觀,并建立與之相適應的利益博弈機制,即構建社會核心價值體系,對于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馬克思說:“如果從觀念上來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識形式的解體足以使整個時代覆滅。”{58}馬克思這里所說的“意識形式”的內核即社會核心價值體系。任何社會的存在和發展,都需要社會核心價值體系的支撐。一個社會如果沒有共同的思想基礎,國家就可能分裂,民族就可能解體。因此,社會核心價值體系關系到國家的興衰、社會的治亂。
四、當代我國文化安全面臨的主要挑戰
在全球化與社會轉型背景下,當代中國文化安全面臨嚴峻挑戰。從硬實力的視角看,面臨的主要挑戰是,現有的利益生成方式不能保障利益生成能力持續提高,也就是粗放式的經濟增長方式已無力支撐我國社會的進一步發展,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已勢在必行。從軟實力的視角看,面臨的主要挑戰是,現存的利益博弈機制嚴重滯后于獲得高度認同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利益分配原則,從而導致社會公平正義缺失。本文側重于從軟實力的視角來論證當前我國文化安全面臨的挑戰。
2006年10月,中共十六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戰略目標,正式明確了和諧社會的內涵——“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一戰略目標的提出,是中華民族在全球化進程與社會轉型中一次富于理性與智慧的選擇。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價值觀,既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又充分借鑒、汲取了人類社會一切文明的成果,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2008年,華中師范大學與湖北省社會科學院等組成聯合課題組,共同主持《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有效途徑》的課題調研。調查列舉“民主法制”、“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富強”、“文明”、“以人為本”、“仁義”、“自由”、“平等”、“博愛”共13種觀念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選項。統計結果顯示,位居前5名的依次為“民主法制”(77.0%)、“公平正義”(76.9%)、“以人為本”(67.3%)、“誠信友愛”(64.1%)、“人與自然和諧相處”(63.9%),且百分比集中在60%至80%這一區間。這表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所倡導的利益分配原則(社會價值觀)獲得了公眾的高度認同。但是,現實生活與這些價值觀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此次調查顯示,45.6%的被訪者對“人民幸福”這一選項持非肯定性評價(評價“一般”、“較差”、“很差”和“不好說”的分別為35.7%、6.7%、1.6%和1.6%);46.3%的被訪者對“社會和諧”這一選項持非肯定性評價(評價“一般”、“較差”、“很差”和“不好說”的分別為34.7%、7.5%、2.1%和2.0%)。2007年至2009年,華中師范大學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中國轉型期的社會風險及公共危機管理研究》課題組組織了橫跨湖北、河南、廣東、遼寧等六省的大規模調查。調查內容包括公眾對當前中國社會“民主化程度”、“法制化程度”、“公平化程度”、“和諧化程度”、“社會制度的優越性”、“干群關系的狀況”等問題的評價。調查結果顯示,當前我國公眾對上述問題的評價與態度不容樂觀。這表明,以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為主要內涵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價值觀作為符號獲得了公眾的高度認同,但相當數量的公眾認為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并未共享由這些符號所構建的權力與利益。
當前,中國社會公平正義缺失的根本原因在于利益博弈機制嚴重滯后。鄭永年認為:“中國已經成為了一個典型的利益分化社會”{59},并認為這種利益分化不是利益博弈而是利益瓜分。他說:“如果是利益博弈的話,那么就要有規則,而規則必須具有一定的公平性。沒有一定的公平性,沒有人會參與博弈。”{60}鄭永年認為,以利益驅動改革、以改革推進利益的策略非常成功,使中國社會在不長的歷史時間里完全變了樣。{61}但是,“利益驅動的改革下產生了諸多既得利益,這些既得利益既是改革的主體,也是利益競爭規則制定的主體”{62}。這就使得政府部門和某些官員與既得利益者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有的甚至參與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分配。孫立平指出:如何為利益博弈提供制度安排,如何保障利益博弈相對公正地進行,如何解決利益博弈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矛盾與沖突,這是當下中國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問題。{63}
人類歷史發展的進程表明,如果執政黨和政府所制定的利益博弈規則不能體現社會的公平與正義,不能代表和維護絕大多數社會成員的利益,那么社會就會陷入非合作博弈的狀態。當前,中國社會群體性事件頻繁發生,正是非合作博弈的具體體現。近年來影響較大的群體性事件有安徽池州“6·26事件”(2005年)、貴州甕安“6·28事件”(2008年)、吉林“通鋼事件”(2009年)、湖北石首“6·17事件”(2009年)、成都“唐福珍自焚事件”(2009年)等;影響較大的網絡輿論事件有“孫志剛事件”(2003年)、“哈爾濱寶馬撞人事件”(2003年)、重慶“史上最牛釘子戶事件”(2007年)、山西“黑磚窯事件”(2007年)、“三鹿毒奶粉事件”(2008年)、杭州“飆車案”(2009年)、湖北“鄧玉嬌事件”(2009年)等。執政黨和政府的合法性也就在一次又一次非合作博弈的過程中不斷流失。“中國不是一個契約社會,但政府和人民之間則有一種隱性的契約關系。政府保障基本社會正義和公平,而人民則接受政府的管治。”{64}良性的利益博弈機制不僅要求公民遵法守法,同時要為公民提供權利受損時的法律救濟渠道,這樣社會成員才可能遵循達成共識的利益博弈原則。當執政黨和政府制定的利益博弈規則不能提供有效的救濟渠道時,社會成員就只能按照自己的私權力救濟方式進行非合作博弈,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既往的經驗顯示,當一個國家還未完成由傳統社會向現代法治社會轉型的時候,利益博弈規則的調整大多數為“事件推動型”或“危機撞擊型”。對于處于全球化與社會轉型加速期的中國社會而言,如果對某些重大危機事件處置不當,引發社會動蕩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五、余論
論及國家文化安全問題,傳統文化與當代文化、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是需要厘清的兩組關系。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我們對待傳統文化的總體態度。但是,到底哪些因素有利于國家文化安全,哪些因素不利于國家文化安全,是一個頗費思量的話題。筆者認為,若從文化利益三維度來考察,此問題似可得到較為清晰的答案——屬于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的內容,應繼承與發揚,以利于文化硬實力的增強。屬于利益享用方式的內容,亦應保護與傳承,不同的利益享用方式是不同國家民族的文化多姿多彩的具體體現,對其繼承和發揚,有助于增強文化軟實力。傳統文化中較為復雜的是涉及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的相關內容,往往不易辨識,難以取舍。具體到中華傳統文化,筆者認為,以人為本的“民本觀”與以德治國的“德政觀”等應當繼承和發揚;以血緣為利益認同紐帶的宗法思想應大力淡化,以高度集權為特征的專制主義應堅決摒棄,這些思想、觀念正是中華民族實現現代化轉型的最大障礙。現實生活中,有些人常常假繼承傳統文化之名,以維護自身特權利益,對此應予以警惕。
對于外來文化,筆者認為也應從文化的利益三維度加以考察與辨識。筆者認為,無論是汽車、飛機、電腦,還是麥當勞、肯德基、比薩餅、“人頭馬”、“XO”等,從本質上講都是器物層面的文化現象,它們更多地體現的是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及利益享用方式,與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關系不大。事實上,在任何時代,器物層面的文化輸出對于接受者而言,都不可能直接改變接受者的基本文化。早在公元前2世紀的西漢時期,中國絲綢、瓷器等即在歐洲引起轟動。但這些物品沒有、也不可能在古代歐洲播下儒家文化的種子。20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間,日本轎車、相機等充斥美國市場,美國人在消費這些產品后非但沒有變得“日本化”,相反變得與日本更加敵對。同時,從利益生成能力與方式的維度,學習外來文化中較為先進的科學技術與管理經驗,將有助于自身文化硬實力的提高。較之器物層面的文化,包含著西方價值觀的好萊塢大片、流行音樂、西方傳媒制品等精神產品對國家文化安全確會產生影響,且效應較為復雜。對此,筆者的基本觀點是,雖然我們不懷疑有部分西方人士在世界范圍內積極推行普世價值觀是出于對這種價值觀的熱愛與信仰,但就國家層面而言,某些西方國家針對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推行普世價值觀,其目的是要激化這些國家和地區的社會矛盾,使其陷于動蕩、混亂,從而更好地對其進行遏制與控制,前蘇聯的解體與東歐的“顏色革命”即為前車之鑒。因此,對某些西方國家所實施的普世價值觀策略,我們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因為某些西方國家出于自身利益推行普世價值觀,就否定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自由、人權等作為利益分配原則的巨大價值。現在有些人否認或反對人類應擁有共同的基本價值觀,有的可能是出于“烏托邦”心態,有的則是借此維護自身的特權利益。筆者認為,外來文化對于國家文化安全的影響,更多地取決于文化接受者自身的軟實力是否強大,也就是自身的利益分配原則與利益博弈機制在國家、民族內部是否得到了公眾的廣泛認同。
在全球化與社會轉型的背景下,中國社會要從根本上維護國家文化安全,應當選擇的正確的路徑是:在進一步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同時,積極、主動、穩妥地推行以民主法治為主要內容的政治體制改革,從而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只有這樣,國家才能真正長治久安,社會才能真正和諧安康。
注釋:
① 黃煉:《全球化學術探討》,《社會科學動態》1999年第12期。
②③{46}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276、81頁。
④ 俞吾金:《“全球化”問題的哲學反思》,《學術月刊》2002年第5期。
⑤ 轉引自郭德宏《中國現代社會轉型研究評述》,《安徽史學》2003年第1期。
⑥ 王曉明:《1997中國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研究的新進展》,《教學與研究》1998年第4期。
⑦ 鄭杭生:《社會轉型論及其在中國的表現——中國特色社會學理論探索的梳理和回顧之二》,《廣西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5期。
⑧{13}{16} 郭彧譯注《周易》,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398、391、117頁。
⑨{15} 許慎:《說文解字》,萬卷出版公司2009年版,第509、463頁。
⑩{20}{25} 轉引自馮天瑜等《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導論第4、11、24頁。
{11} 幺峻洲:《論語說解》,齊魯書社2003年版,第167頁。
{12} 陳戍國點校《四書五經》,岳麓書社1991年版,第219頁。
{14} 葉紹鈞選注《禮記》,商務印書館,中華民國十九年,第188頁。
{17}{22}{28} 馮天瑜等:《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導論第4、14-15、16頁。
{18} 艾迪生·維斯里·朗文出版社公司辭典部編《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朱原等譯,商務印書館1998年版,第361頁。
{19} 愛德華·泰勒:《原始文化》(重譯本),連樹生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21} 轉引自阿雷恩·鮑爾德溫等《文化研究導論》(修訂版),陶東風等譯,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4頁。
{23} 易中天:《文化大國:是否可能,如何可能》,《南方周末》2010年2月10日。
{24}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82頁。
{26}{27}{51} 參見馮天瑜等《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導論第9頁、導論第11頁、第268-269頁。
{29}{30}{31} 約瑟夫·奈:《美國定能領導世界嗎》,何小東等譯,軍事譯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5-6、21、21頁。
{32}{33}{36}{39} 約瑟夫·奈:《軟力量——世界政壇成功之道》,吳曉輝等譯,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5、6、6-7、7頁。
{34}{35} 約瑟夫·S·奈著,約瑟夫·S·奈、門洪華編《硬實力與軟實力》,門洪華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6、6頁。
{37} 參見蔣英州、葉娟麗《對約瑟夫·奈“軟實力”概念的解讀》,《政治學研究》2009年第5期。
{38}{40} Joseph S. Nye, The Power We Must Not Squan-der, The New York Times, January 3, 2000. 轉引自蔣英州、葉娟麗《對約瑟夫·奈“軟實力”概念的解讀》,《政治學研究》2009年第5期。
{41} 約瑟夫·奈:《美國霸權的困惑——為什么美國不能獨斷專行》,世界知識出版社2002年版,第10頁。轉引自蔣英州、葉娟麗《對約瑟夫·奈“軟實力”概念的解讀》,《政治學研究》2009年第5期。
{42}{43}{44}{54}{55}{56} 理查德·尼克松:《1999:不戰而勝》,譚朝潔等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 378、379、366、364、377-378、362頁。
{4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06頁。
{47} 韓震主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研究》,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2頁。
{4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03頁。
{49} 參見馬嘯原《西方政治思想史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7頁。
{50}《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7頁。
{52} 皮埃爾·勒魯:《論平等》,王允道譯,商務印書館1991年版,第11頁。
{53} 陳新漢主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價值論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9頁。
{57} 托馬斯·帕特森:《美國政治文化》,東方出版社2007年版,第665頁。轉引自蔣英州、葉娟麗《對約瑟夫·奈“軟實力”概念的解讀》,《政治學研究》2009年第5期。
{5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5頁。
{59}{60}{61}{62}{64} 鄭永年:《如果是利益博弈的話,那么就要有規則》,《新經濟雜志》2007年第10期。
{63} 孫立平:《中國進入利益博弈的時代》(上),《中國新聞周刊》2006年第2期。
作者簡介:丁烈云,男,1955年生,湖北洪湖人,管理學博士,華中師范大學黨委書記、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北武漢,430079;喻發勝,男,1969年生,湖北武漢人,文學博士,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430079。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