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轉型的關鍵是加速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

摘要：改革開放至今，我國的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滯后于消費品領域的市場化改革，政府依舊是稀缺生產要素（資本和土地）的實際掌控者和配置者。我國的市場經濟體制仍屬草創未竟：一方面，作為稀缺生產要素的配置主體，政府集規則制定者、執行者、仲裁者和參與者于一身的狀況，不利于市場經濟秩序的正常運行；另一方面，政府履行部分公共服務的功能缺位，如社會保障體系等不健全，又加大了收入分配差距，減弱了經濟社會進一步發展的動力。推進我國生產要素的市場化改革，是轉變中國經濟發展方式的前提，是中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迫在眉睫的關鍵所在。

關鍵詞：經濟發展方式；制度成本；生產要素市場化

中圖分類號：F120 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0）11－００46－０5

一、內外失衡的中國經濟格局及其運行機理

1.“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加劇中國經濟內外失衡

高儲蓄支撐高投資、高投資推動經濟增長，乃長期以來中國經濟運行的基本特征。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我國通過人民幣匯率并軌改革，確立了“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正式加入亞洲經濟作為全球供應鏈的陣營，出口對經濟形成強勁拉動，遂使我國經濟之前的“高儲蓄高投資”（“雙高”）的特征得以強化，繼而形成了“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上述模式的運行加劇了中國經濟的內外失衡。對內失衡主要表現為經濟增長動力源嚴重依賴投資和出口，國內最終消費始終疲弱難振，而且“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還與粗放的經濟增長方式相結合，在廉價資源要素和勞動力無限供給支持下，中國經濟形成了以“高能耗、高污染、低附加值”為主要特征的低效運行格局。對外失衡突出表現在因國內資源配置向出口行業和企業傾斜，貿易順差和官方外匯儲備不斷累積，對人民幣形成持續升值壓力，本幣升值趨勢反過來又對“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形成阻遏。不僅如此，出口結構上“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出口占比大，且從事加工貿易的出口企業60%以上是外資。由于資源和勞動力價格低廉，國內財富并未和貿易順差以同樣的速度在積累，相反巨大的貿易順差其實是以我國整體國民的長遠利益的喪失為代價的。據海關總署2010年7月21日公布的今年上半年我國外貿進出口統計，2010年1-6月我國進出口總值13548.8億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長43.1%。其中，加工貿易進出口5277.6億美元，增長38.2%①。

中國經濟失衡從需求結構看，主要表現為內需與外需、投資與消費失衡。我國的資本形成率由上世紀80年代初的32%左右上升到2009年的46.8%，最終消費率則由同期的67%左右下降到 48.6%。2008年，美國、印度內需占總需求的比重分別為92%、88%，而同年我國這一比重僅為72.8%，在各大國中是較低的②。作為一個大型經濟體，若經濟增長長期依賴投資、外需，無疑會加大經濟運行的不穩定性和風險。

2.“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的制度基礎

“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得以運行的關鍵一環是采取本幣匯率低估，實施固定匯率制或準固定匯率制為此類模式共同的特征和制度基礎，不斷累積的貿易順差和官方外匯儲備成為該模式運行的結果，反過來成為該模式得以運行的物質保證，繼而形成本幣升值壓力。保證人民幣匯率管理制度運行的配套制度是結售匯制。在結售匯制度下，中國央行是銀行間市場最大的外匯接盤者，由此形成國家的外匯儲備。截至2009年末，國家外匯儲備余額為23992億美元，同比增長23.28%。2007年8月13日，我國實行了13年的強制結售匯制度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但在本幣升值的趨勢下，實施意愿結售匯制，資本流動方向不變。

3.“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的制度成本

由貿易順差到官方外匯儲備，與之相伴隨的過程就是央行通過外匯占款方式實現的國內基礎貨幣被動擴張。截至2009年12月末，我國外匯占款已達19.31萬億元人民幣，全年外匯占款增量達2.47萬億元。外匯占款的增加將直接擴大基礎貨幣量，進而造成貨幣供應量的增加。為了對沖外匯占款增加帶來的流動性擴張，央行通過發行央行票據來進行。持續通過發行央票對沖以及票據利率上升，使央行干預的財務成本也不斷上升。央行票據對沖外匯占款的真實成本，即通脹累積，央行票據兌付過程實際上是貨幣超額發行的過程，即央行票據的利息支出，也形成基礎貨幣，直接導致貨幣供應量增加，累積了未來通脹的壓力。

無疑，中國經濟面臨著內外同時失衡的困境，我們認為對內失衡是因，對外失衡是果，現階段關鍵是要解決對內失衡的問題。

二、加速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迫在眉睫

投資成為中國經濟增長持久不衰的動力源，關鍵在于各級政府掌握了稀缺生產要素，改革至今資源其實不是由市場而是由“市長”配置著。政府掌握稀缺生產要素，通過控制稀缺生產要素的價格（資金、土地等），或者壓低稀缺生產要素價格的方式，確保投資項目盈利，以支持投資持續不斷的擴張。1994年的分稅制改革形成了中央和地方兩級政府權責利的不對等，地方政府利用本級政府掌控的資源如土地進行經濟擴張，中國經濟生活中出現了“地方政府像國有企業，國有企業像政府”這樣的怪現象。歸根到底，要抑制投資，還必須改革現行分稅制，并從源頭上進行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通過要素價格的提升抑制投資的擴張。

1. 通過本幣升值抑制出口是舍本求末

西方主流觀點把此次金融危機歸咎于全球經濟失衡，并要求中國采取本幣升值的策略，通過抑制出口，為全球經濟調整承擔所謂“大國責任”。國內也有人主張通過本幣升值，以實現本國經濟結構強制調整之目的。我們認為這種觀點舍本求末，注定是有害無益的。

一是傳統匯率手段已不能解決當代全球經濟失衡。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現行國際經濟關系中，核心國家長期保持的貿易逆差和出口導向型經濟體長期保持的貿易順差格局的局面已經形成，并將在相當長時間內維持，僅靠傳統匯率工具，根本無法改變這種格局。而眼下估算匯率及其相應所需調整幅度的主流方法，大都假定匯率是解決外部失衡的唯一政策工具，即便失衡并非全部是由匯率失當引起。事實上，在部分經濟體國內基本面遭嚴重扭曲的情況下（如中國這類實施出口導向型發展模式的經濟體，采取壓低國內資源價格的方式參與國際貿易），消除這些扭曲因素比通過匯率調整來抵消這些扭曲要更有用、更高效。僅通過部分國家的名義匯率的變化可能影響雙邊（如中美）貿易關系，但無法改變全球經濟失衡的現狀。

二是人民幣升值不能替代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多年來，我國利用廉價勞動力優勢，吸引外資、形成了“兩頭在外”的經濟結構，這種國際貿易優勢與匯率扭曲互為因果，人民幣持續升值的要求事實上是缺乏真實基礎的。或者說，人民幣實際匯率的升值壓力主要來自于中國現階段經濟發展模式和增長方式（在國際貿易上的優勢主要體現在資源和勞動力價格低廉），而這樣的經濟增長方式正是我們下一階段亟待改革的對象。近年來，要求人民幣升值的聲浪大有混淆視聽之嫌。與其說是要求人民幣整體升值，不如說是要求人民幣對美元升值。事實上，人民幣兌美元升值既解決不了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也解決不了美國國內問題，更不能解決全球經濟失衡的問題。美國政府關心的是人民幣兌美元升值及升值幅度，中國政府關心的是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這個中國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構建。人民幣名義有效匯率從2005年7月匯改至2010年第一季度末，升值幅度達14.33%，實際有效匯率升值為18.28%。期間，在2008年8月始人民幣開始重新盯住美元，隨著美元對其他貨幣匯率的波動，中國對其大多數貿易伙伴的貨幣的匯率也處在變動之中，按貿易加權的人民幣幣值變化與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變化差別也很大。在金融危機最嚴重的時期，即2008年7月到2009年2月，人民幣非但沒有貶值，實際有效匯率反而升值了14.5%③。更長遠地看，人民幣匯率改革的關鍵是形成人民幣匯率的市場化形成機制，而不是簡單的升值。中國經濟的轉型過程，是一個儲蓄率自然下降的過程，還是一個令人民幣升值壓力反側自消的過程。如果人民幣大幅升值，必然壓縮我國生產要素市場化和勞動力價格提升的空間，不利于我國現階段經濟體制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軌與轉型。

三是“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在中國難以有效實現。“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可以這樣描述：一個經濟快速增長中的發展中國家，其實際匯率處于不斷上升之中。如將該經濟體分為可貿易部門（外需）和不可貿易部門（內需），由于前者的生產率提高往往快于后者，貿易品與不可貿易品比價將會上升。如果名義匯率（由于實行盯住制度）沒有反映這種比價變化現象，必然通過諸如勞動力市場調整傳遞到內貿部門，使內貿品（包括資產類如房地產，但不限于資產類）價格上漲，最終該國形成通脹。

人民幣升值所導致的“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會否在中國實現？這取決于當名義匯率升值以后現有體制是否支持貿易部門的資源順利地向非貿易部門轉移。如前所述，中國民間投資渠道和領域受限，資本很難真正有效地從貿易部門向非貿易部門轉移，貿易部門生產率的提高后較長時間內，在中國國內并未出現通過勞動力市場傳遞，引起非貿易實體經濟部門產品價格的上升，而是以房價等資產價格泡沫累積的方式宣泄資本所受的桎梏，CPI不能及時有效反映這種狀態下的真實通脹水平。更進一步，由于我國的市場經濟體制尚未完全建立，在稀缺要素仍由政府掌控和壟斷性市場國企掌控的背景下，匯率升值而致貿易部門擠出來的資金，無法被內貿部門實體經濟所吸納，這些溢出的資本流入了股市和房地產等資產領域，高房價又進一步吞噬了居民的其他消費能力，進一步抑制國內最終消費需求的增長對經濟的拉動。近年來，中國的資產股市房市泡沫輪番登場，證明了“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現階段無法在中國有效實現。

四是加速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人民幣匯率改革應著眼點在于人民幣國際化的路徑和人民幣匯率的市場化形成機制改革，人民幣國際化目標決定了人民幣今后只能作為戰略工具而非策略工具使用。作為美國最大債權國的中國，由于其本幣尚不是國際貨幣，持續的貿易順差加大了巨額外匯儲備資產貶值的風險，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加快人民幣形成機制改革，爭取國際金融話語權，已刻不容緩。人民幣國際化要采取“三步走”戰略，即堅持人民幣“結算貨幣—投資貨幣—儲備貨幣”的取向，第一步是逐步增加人民幣在全球國際貿易結算中的份額；第二步是使人民幣逐步成為主要國際金融市場上的主要投資幣種，最后逐步成為國際儲備貨幣。

2. 現階段加速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的理由

首先，實施本幣升值和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短期內都可能帶來通脹，但不可相提并論。事實上，若加速生產要素價格調整，則本幣匯率升值壓力就會減輕；若人民幣匯率加大浮動，則生產要素價格上漲壓力就會減輕。兩者之間事實上存在一定的替代關系。選擇本幣升值，可以抑制出口，同時可能導致資產價格上漲，形成國內通貨膨脹，加劇有產者與無產者之間的兩極分化；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短期內將會出現工資上升和資源價格上升，由此形成成本推動型通脹，但這將導致生產成本的真實回歸，有利于提高資源的使用效率，抑制投資，同時提高初次分配中勞動者的收入比例，抑制出口，促進消費，即要素價格市場化（通過PPI向CPI傳導）來提升出口產品成本，減弱出口對經濟增長的拉動，同時抑制投資，一石二鳥。

其次，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是確立中國市場經濟體制的必由之路。長期以來我國的非市場經濟地位，造成了我們在解決國際貿易爭端，特別是訴諸WTO仲裁方面的不利局面④。至今為止，中國的兩大貿易伙伴歐美都沒有承認我國市場經濟地位，關鍵是衡量我國的市場經濟體制建立與否的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尚未真正突破。

第三，生產要素（如資金）市場化改革為匯率提供改革空間。人民幣匯率管理制度和政策目標事實上制約了中國貨幣政策獨立運作空間，近年來我國政府主要只能通過存款準備金率而不能通過利率來調控過熱經濟，根本的原因在于減輕本幣升值壓力——提高利率水平將會吸引熱錢進一步流入。長期來看，人民幣匯率（對外價格）改革受制于利率（對內價格）改革，以及其他生產要素價格改革，更進一層是受制于中國經濟增長結構——經濟發展模式的改革。生產要素價格改革是中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內功，當務之急是加緊練內功。利率正是最重要生產要素——資金的價格，必須加速生產要素（如資金）市場化改革，否則，人民幣匯率改革無法單兵突進。

第四，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的歷史機遇。一個國家的發展是需要機遇的，更為關鍵的是要充分利用機遇。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最好時期是1994年至2007年，這是二戰后全球又一輪長周期的經濟繁榮期。次貸危機后，全球經濟格局進入了新一輪調整，我們必須利用這個全球經濟調整階段加速推進改革和經濟轉型。新的國際國內形勢是：一方面，金融危機后全球范圍內主要經濟體復蘇乏力，國際市場大宗商品價格尚無大幅上漲的動力。另一方面，中國經濟復蘇相對強勁，但經濟增速整體放緩趨勢確立。“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的改革，實際上為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提供了相對寬松的條件。實際上，經濟結構轉型和經濟增速放緩，減輕了對生產要素市場化帶來的通脹壓力，我們必須充分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完成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盡早建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三、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的具體原則和路徑

現階段推進我國要素市場化改革的原則是：一方面要加快稀缺要素如土地和資本的市場化改革步伐；另一方面要對充裕要素即勞動力要素過度市場化進行必要的完善和修正，盡早通過完善社保體系建成統一國內勞動力市場。

1. 加快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

我國基準利率體系中最重要的基準利率是一年期的名義存款利率，該存款利率在最近十年都被定在2－3％這個區間。由于各年份通脹率不同，實際利率水平各異，出現負利率的情況時有發生（我國的CPI一直不能很有效地反映國內的實際通脹水平）。負利率是對存款人的剝奪，對貸款者的補貼，實施負利率政策的結果是加劇財富分配的兩極分化。對于在多數年份都以10%以上速度增長的中國，對于一個資本平均邊際回報率超過10％的國家，這一現象本質上體現了資本對勞力、富人對窮人的掠奪⑤。由于通脹不斷上升導致實際負利率，市場的需求無法被壓制，使得央行調控面臨著一個根本矛盾：即一方面數量緊縮降低了貨幣供應，但另一方面實際負利率卻造成了需求高漲，資金市場的現狀造成投機者在不同市場間進行套利，使宏觀調控效果被消弱。負利率若將長期持續，資產泡沫就將繼續維持，何況受壓抑的中國金融體系造成資源配置嚴重扭曲，名義利率每被壓低一個百分點，國內居民一年損失的利息收入就會高達數千億人民幣。低廉的資金名義利率，不但有利于債務人，刺激投資，而且有利于減輕央行對外匯占款進行對沖的財務成本。如果說政府通過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剝奪農民、獲得工業化的原始積累，那么政府通過實施長期穩定的資金價格政策，確保了計劃經濟時期的投資主導型和1994年后的“投資—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的運行，從而加劇兩極分化。因此，加快利率市場化改革步伐迫在眉睫。

2. 加快土地等資源要素市場化改革的步伐

居民家庭和地產商從銀行獲得的貸款，通過地產商從政府手里買地的方式，實際最終流到了政府手里。高房地產價和低資金利率，實際是對居民家庭的變相征稅。按現行土地管理政策，地方政府和房地產商既是“壟斷買方”，又是“壟斷賣方”：一方面從農民手里低價征地，另一方面向居民高價售房。房價被推高，財富從年輕無產者向年老有產者轉移，“沒有房子的人”成了“有房子的人”的債務人，并在期望通過城市化讓進城的農民接上高房價的最后一棒。2010年5月27日發改委發布《關于2010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的意見》，首次將土地制度與戶籍改革并提：深化土地管理制度改革，研究制訂農村集體建設用地管理條例，逐步建立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要深化戶籍制度改革，加快落實放寬中小城市、小城鎮落戶條件的政策，逐步在全國范圍內實行居住證制度。這顯示政府也意識到加快戶籍制度改革的重要條件是土地制度的改革，只有農民在放棄土地進入城市的過程中能夠得到合理的補償，才能夠加速城鎮化。

在近年來資源價格不斷攀升的情況下，我國從量計征資源稅的方式使資源稅收入不能隨資源產品價格和資源企業收益的變化而變化，稅負水平過低，難以反映資源的稀缺程度，造成資源浪費。2010年6月1日，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印發了《新疆原油、天然氣資源稅改革若干問題的規定》的通知，規定指出新疆原油、天然氣資源稅從6月1日起實行從價計征，稅率為5%，此舉標志著我國醞釀已久的資源稅改革謹慎啟動。資源稅應改為從價計征，資源稅改革后，由開發環節完全消化不是這個稅制改革設計的初衷，往下的傳導是必然的。總體的稅價聯動效應，就是從產業的上游到中下游，從開發環節到制造領域，達到節約資源，集約經營，提高技術含量的目的，這樣來調整經濟結構，促進經濟轉型。

3. 完善勞動力要素市場化改革

首先，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改變國民收入的初次分配不利于勞動者的格局。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包括資本所得、政府所得和勞動所得等三個部分。在上世紀90年代以前，我國代表勞動者所得的勞動者報酬占GDP的50%以上，2001年后這個比重不斷下降，到2007年已降至39.7%。而代表政府所得的生產稅凈額和代表企業所得的固定資產折舊及營業盈余占GDP的比重則分別由1990年的11.7%和34.9%上升到2007年的14.2%和46.1%。我國既有經濟發展模式，本質上是有利于資本而不利于勞動者的。據全國總工會集體合同部部長張建國提供的數據：我國居民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在1983年達到56.5%的峰值后就出現持續下降，2005年已經下降到36.7%，22年間下降了近20個百分點。而從1978年到2005年，與勞動報酬比重的持續下降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資本報酬占GDP的比重上升了20個百分點。中國私人消費占GDP的比例，從1978年的50%下降到現在的35%；中國工資占GDP的比例是40%，這兩個比例在發達國家與新興國家中都是最低值，這說明在國家經濟“大餅”擴展時，工人并沒有公平地分配到應有的利益⑥。

其次，推進企業職工工資集體協商和支付保障制度建設，讓勞動者分享勞動生產率增長的收益⑦。據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估計，過去五年來，中國的勞動生產率每年增長9%以上。據野村證券估計，1994年至2008年期間，中國工業企業實現了21%的年度勞動生產率增長，而年度薪資漲幅僅略高于13%。換句話說，單位勞動力成本下降了。富士康國際事實上已經為數十萬裝配線工人加了一倍工資，但該公司的員工成本（包括養老金）仍只有庫存成本的7%左右。總部位于浙江的服裝企業申洲國際是優衣庫(Uniqlo)和耐克(Nike)的一大供應商，其五年平均凈利潤率達到15%，比日本的迅銷（Fast Retailing，優衣庫的母公司）高出一倍，比美國體育品牌耐克高出2/3⑧。而出現“招工難”的企業一般是處于產業鏈低端的勞動密集型企業。“招工難”的本質是企業利潤在經營者和勞動者之間的分配不合理、不公平，是一種畸形社會財富分配方式的直接體現。

第三，完善城鄉養老保險制度，從成立社保基金到開征社保稅，重建社保體系模式。目前，我國的國庫是分層級的，如果費改為稅，中央將把這筆資金統一調撥到中央財政金庫，就不再是地方代理。如果是費，就要進入各級政府，政府可以掌控銀行賬戶。如果改為社保稅，就是以國家權力為依托，具有強制性、權威性、安全性，有利于提高社保資金的統籌層級，打破各省各自為政的局面。法律規范后，對企業就具有很強的強制性，如果企業不交社保稅，就是偷漏稅了，國家可以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封企業賬號，對企業進行保全措施。

宏觀調控永遠不能取代改革，相關稅制改革勢在必行。中國不啟動第二次分稅制改革，不大幅調整資源價格并加速推進要素市場化改革，我國經濟發展方式和經濟增長方式轉型將無法實現，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就沒有希望。總之，抓住機遇加速推進生產要素市場化改革，早日建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已迫在眉睫，且進入最后的攻堅戰階段。以生產要素市場化為主要抓手的市場經濟體制建設，任重，但道不能遠。

注釋：

① 海關總署：《2010年6月進出口商品貿易方式總值表（累計）》，海關總署網站2010年7月10日。

② 李克強：《關于調整經濟結構促進持續發展的幾個問題》，《求是》2010年第11期。

③ 張茉楠：《人民幣與美元脫鉤比升值更重要》，鳳凰財經網2010年6月24日。

④ 姜玉齊：《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創新機制》，《社會主義研究》2010年第3期。

⑤ 白重恩、謝長泰、錢穎一：《中國的資本回報率》，《比較》第28輯。

⑥ 李靜睿：《勞動報酬占GDP比例連降22年》，《新京報》2010年5月12日。

⑦ 牟成文：《轉型期我國農民政治意識變遷的特征分析》，《社會主義研究》2010年第2期。

⑧ 和風：《“中國制造”會漲價嗎？》，（英國）FT中文網Lex專欄 2010年6月10日。

作者簡介：胡振紅，女，1964年生，湖北武漢人，華中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430079；吳祺，男，1988年生，湖北武漢人，華中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