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春秋》的作者趙曄,《后漢書#8226;儒林傳》中記載如下:“趙曄字長君,會稽山陰人也。少嘗為縣吏,奉檄迎督郵,曄恥于斯役,遂棄車馬去。到犍為資中,詣杜撫受《韓詩》,究竟其術(shù)。積二十年,絕問不還,家為發(fā)喪制服。撫卒乃歸。州召補從事,不就。舉有道。卒于家。曄著《吳越春秋》、《詩細歷神淵》。蔡邕至會稽,讀《詩細》而嘆息,以為長于《論衡》。邕還京師,傳之,學者咸誦習焉。”趙曄本身就是越人,《后漢書》雖然沒有記載他的生卒年月,但他曾就學于杜撫,杜撫“為驃騎將軍東平王蒼所辟”,“建初中,為公車令,數(shù)月卒官。”[1]由此可以得知,趙曄生活在東漢章帝或明帝時。
《吳越春秋》是一部糅合了編年體和紀傳體體例的雜史,專門記載春秋末期吳越兩國爭霸的史事。《隋書#8226;經(jīng)籍志》中首先記載:“后漢趙曄又為《吳越春秋》。其屬辭比事,皆不與《春秋》、《史記》、《漢書》相似,蓋率爾而作,非史策之正也……謂之雜史。”在之后的史書中,《新唐書#8226;藝文志》將其列為偽史類,《宋史#8226;藝文志》歸為霸史類,《四庫全書》列為載記類,雖體裁不一,但都把這本書視為研究春秋時期吳越兩國情況的重要資料。錢福在《重刻吳越春秋序》中說道:“《吳越春秋》乃作于東漢趙曄,后世補亡之書耳”。
民族觀是世界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漢代,從“獨尊儒術(shù)”后,趙曄也是儒家的一員,但是由于他的生長經(jīng)歷有所不同,所以他的民族觀與當時正統(tǒng)的儒家也有一些區(qū)別。吳越兩國雖然是春秋時期的大國,但是一直都被諸夏視為是蠻夷。《史記》中記載了這兩國的歷史:“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佰、仲雍二人乃饹荊蠻,文身斷發(fā),示不可用,以避季歷。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饹荊蠻,自號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馀家,立為吳太伯。”[2]
從趙曄寫出《吳越春秋》,我們就可以看出,趙曄的民族編撰觀比起漢代其他的史家以及先秦史家,先進了一步。《公羊傳#8226;成公十五年》寫到:“《春秋》內(nèi)其國而外諸夏,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就算是與趙曄同時代的史學家班固,在《漢書》中也寫道,自己的宗旨是:“先京師而后諸夏,先諸夏而后狄”[3]趙曄為被儒家視為蠻夷的吳越兩國單立傳,足見其民族編撰觀的先進性。
趙曄在其書中上極少提到過關于夷夏的概念,這也表明了從先秦到漢代,夷夏觀的逐漸淡化。春秋時期,正是華夏族形成的關鍵時期,所以關于“夷夏之辨”的談論就更加的激烈。仲雍的后代虞仲,被封于夏墟,建立了虞國,尊奉周禮,也可以被稱為“中國之虞”[4]。同為仲雍的后代,吳國的因“斷發(fā)文身”被視為夷蠻,楚國是黃帝之孫“顓頊之苗裔”,越國是“大禹之苗裔”,秦是“顓頊之苗裔”,但全部都被視為是蠻夷之國。趙曄曾就學于杜撫,潛心學《韓詩外傳》二十年。漢代從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之后,儒家思想是整個社會的主流,趙曄的這本書的出現(xiàn),破除了先秦儒家一貫的“夷夏大防”“華夷之辨”的思想。
趙曄的民族起源觀,是夷夏同祖,這也是大多數(shù)史家一直秉承的原則。趙曄在書中大篇幅的記敘著吳越兩國先祖的事跡,就是為了證明吳越兩國與中原各國其實都是一樣的。
所謂的“大一統(tǒng)”在民族觀念上的意思,就是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許多方面的統(tǒng)一,統(tǒng)一于整個中央政府。歸根結(jié)底其實就是文化與禮俗的同化與統(tǒng)一,究其原因,無非就是華夏民族的優(yōu)越感。趙曄也深受這種思想的影響,認為吳越兩國都是周天子麾下的諸侯國,是中國的一部分。在《吳越春秋》中,很多地方提到了周王室,勾踐也自認是周王室的封臣,“寡人獲辱受恥,上愧周王,下慚晉楚。”[5]
史家的民族觀,在史學史的研究上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在民族大融合的今天,先前史家的諸多著作都有著重要的意義。《吳越春秋》在地方史的研究中已經(jīng)有了很多先例,但是在研究趙曄其人的民族觀上,還是鮮有前輩。希望可以從趙曄這一個例子,由小見大,對整個東漢史家的民族觀研究有所幫助。
參考文獻:
[1] 范曄:《后漢書》卷七十九 儒林傳六十九下
[2]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一 吳太伯世家第一
[3] 班固:《漢書》卷八 宣帝紀第八
[4]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一 吳太伯世家第一
[5] 趙曄:《吳越春秋》卷九 勾踐陰謀外傳
(陳肖男,女,河北廊坊人,河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古代史專業(yè)2008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史及考古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