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很節省的年輕人,近乎吝嗇,這是周圍朋友所共知的。他為了供房子,連煙都戒了,早晨只吃一個饅頭一包奶。還有,他從來不和朋友出去吃喝玩樂。當然,他有節省的原因,他賺得太少,每個月只有800元;賺得太少的原因是,他腳跛了,只能在單位負責收發文件、干點雜務什么的。他腳跛的原因,據說是因為一場車禍。
那場車禍,幾乎耗盡了他積攢的家財。還好,女朋友沒有拋棄他,搬過來照顧他。生活很困窘,他和她的工資都很低。為了能買套小房子結婚,他倆省吃儉用。
女孩子是很會持家的,為了讓買婚房的夢想早點實現,她在工作之余兼了兩份職,每天起早貪黑,不辭辛苦。他每次提起女友,總是有淚水在眼中打轉。女朋友原來很豐滿,但現在身體消瘦得讓他擔心。
他租的房子在城東,離單位有6站路,途中要經過繁華喧鬧的市中心。他每天坐一元錢的小巴,可以直接到達單位。她的單位在東郊,離家有7站路,她卻每天走路上班,這樣可以省下兩元錢,一個月就可以省下60元,就可以每天給他買一包牛奶和一粒高鈣片——這是醫生囑咐的,對他的腿有好處。
他每天都坐車,她要求他必須坐車,不僅因為他步行困難,更深層的原因是他走路時會有太多的人看到他的樣子。她不希望他被人指指點點,所以每個月都要把他的車費預留出來。
有一天,他忽然告訴她,單位給他加了補貼,補得不多,每天一元錢,每個月正好30元。她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補貼雖然不多,但他們可以多存點錢了。他卻說,30元不多就別存了,給她每天早上買奶喝,因為她又瘦了。她沒有拒絕他的提議,拒絕也是一種傷害,傷害他做男人的自尊。她深深知道,他心里藏有很多的懊悔與內疚,覺得拖累了她。
于是,她每天早上都有了一包新鮮的牛奶。一開始,她懷疑他的補貼是假的,怕他把坐車的錢省下來。結果,她發現他照常上車和下車,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也就心安理得地喝牛奶了。
一天,她和他的領導不期而遇。她熱情地握著領導的手說,感謝單位給他加補貼。領導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補貼的事。她愣了一下,也茫然起來。
第二天早上,他照常上班,走出家門,上了小巴,掏出一元錢遞給售票員說:“坐3站路!”售票員給了他一張五角的車票和五角錢。這個城市的小巴,五角錢可以坐3站,3站以上就是一元錢。
3站之后,公交車來到繁華的商業中心街,他攥著五角錢下車了,步履蹣跚地走在這座城市里最熱鬧的街道上。與他擦身而過的人常常好奇地回頭看他,他卻絲毫沒有理會,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事實上,有一件事情發生了——她一直在不遠處跟著他。當他走進單位大門之后,她掩住臉放聲大哭。原來,他根本沒有增加什么補貼,那多出來的30元是他每天走路省出來的。為了讓瘦弱的女友心安理得地喝牛奶,他每天只坐一半路程的公交車。
當初他出車禍的時候,大家都勸她不要和他結婚了,但是她毅然跟了他。那些勸她的好心人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她其實是多么幸福,因為她擁有一個深深愛她的男人,一個每天愿意為她艱難地走完那一元錢長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