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常德:欺負久了就想依靠

許常德，臺灣著名詞作家。范曉萱的《健康歌》、許茹蕓的《如果云知道》、許美靜的《城里的月光》等膾炙人口的歌曲，均出自他手。

許常德不但創(chuàng)作力驚人，悠游于各種音樂形態(tài)間，而且“奇談怪論”不斷。在新書《新結(jié)婚證書》中，他闡述了自己的婚姻構(gòu)成想：“應(yīng)該對婚姻有所約束，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為結(jié)婚證書設(shè)置一個年限——7年。如果合適，那就續(xù)約；不合適，那就分開。”

其實，這位“勸離不勸和”的音樂大師，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27歲的許常德在一個出版社做編輯時，認識了太太劉宜。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許常德在出版社的資料館里找書。正當(dāng)他抱著一大摞書回辦公室的時候，由于過道狹窄，手中抱著的書又擋住了視線，無意中腳下踩著了什么東西。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個潑辣的女聲在耳邊炸響：“你怎么搞的，走路不長眼睛嗎?”

許常德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正拿著紙巾小心翼翼地擦鞋。一雙銀白色細跟涼鞋上，印著臟兮兮的鞋印，是他剛剛踩上去的。許常德正要道歉，女人抬起頭來，她有一張清秀的臉孔，一頭俏麗的短發(fā)，如果換個時間或者場合，這樣的女人會讓許常德心頭一動。不過此刻，女人擺出一副兇惡的表情，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咆哮：“你看你看，這是我剛買的新鞋，今天第一天穿就被你踩成這樣了。真煩人。”許常德沒有搭理對方，抱著書走了。

不久，許常德從同事口中得知，這個女人叫劉宜，是出版社的才女，性格直爽潑辣，脾氣火暴，不少愛慕者都被她“斬落馬下”，她一直單身。

周圍的女同事都嫻靜溫柔，突然出現(xiàn)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劉宜，這讓許常德覺得很有意思。他的視線開始不自覺地追隨這個女人，偶爾在樓梯間或者茶水間遇到她，他會裝作不經(jīng)意地打量她幾眼。不過，因為對她的第一印象過于深刻，許常德始終沒有跟她搭訕。 ’

兩年后，為了尋求更大的發(fā)展，許常德離開了出版社。一個星期過去了，他還沒有找到工作。百無聊賴中，他想起了劉宜，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跟這種兇巴巴的女人約會，是什么感覺?他立即給劉宜打電話約她看電影，本以為會遭到不留情面的拒絕，沒想到對方爽快地一口答應(yīng)。

那天，劉宜打扮得非常漂亮，一襲白色連衣裙，腳上是銀白色細跟涼鞋，臉上化了淡妝。

“你這雙鞋看著真眼熟。”許常德笑著打破尷尬。“你才發(fā)現(xiàn)吶，就是被你踩的那雙。從那天起，我沒再穿過，心想你什么時候開口約我，我才要穿來糗你。我算準(zhǔn)了你一定會約我，但沒想到是在你離開出版社以后。你這個人真拖拉。”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約你?”許常德非常驚訝。

“女人的直覺唄。別以為出版社里只有男同事才會到處打聽別人的事情，在你偷偷瞄我的時候，我也有裝后視鏡哦。”劉宜調(diào)皮地一笑。

劉宜的聰明爽朗讓許常德覺得跟她在一起沒有壓力，非常輕松。

兩人每周都會約會一兩次，內(nèi)容都是看電影。看電影之前，兩人會一起吃飯，聊天。劉宜家境很好，在認識許常德之前，她從來沒吃過路邊攤。許常德剛好相反，他的薪水除了養(yǎng)活自己，還得給家里一大部分用于還債。為了不給許常德造成經(jīng)濟負擔(dān)，又顧及他的面子，劉宜總是裝作想體驗生活，讓許常德帶她去嘗一些很便宜的小吃。許常德體會到了劉宜的體貼，感動之余也很納悶，不明白這個出了名很難搞的女人，怎么這么容易就被他追到了手，成了他的女朋友。

許常德好奇地問劉宜：“你喜歡我什么?”

“我喜歡你的眼睛，很迷人。”

“我這么小的眼睛還迷人?”許常德覺得劉宜是在敷衍他。

“嗯，我覺得你的眼神很溫暖，不知不覺就想欺負你，欺負久了就想依靠。我第一次見你時就有這種感覺了，平常我對人不會那么兇的。”

許常德一聽差點暈倒，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理由。看來，這個獅子座的女人就是他的“克星”，會“吃定”他一輩子。

許常德和劉宜談了3年戀愛，與此同時，他開始給唱片公司寫歌詞。他覺得真正屬于自己的事業(yè)才剛剛起步，因而32歲的他還沒有想結(jié)婚的念頭，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不會被婚姻捆住的。

劉宜想，這個男人在感情上太拖拉了，第一次約會他都能拖兩年，等著他求婚，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這天，兩人一起吃晚餐，劉宜突然對許常德說：“今天我媽跟我說，我年紀不小了，如果我和你沒有什么打算的話，干脆分手好了。”許常德一驚，這不是逼婚嗎?他想了又想，既然這個女人總是能把他“吃定”，干脆娶回去好了。于是，他單槍匹馬跑到劉宜家去提親了。

許常德上門時，劉家爸媽、大姐、二姐嚴陣以待，四雙眼睛盯著許常德，似乎非要在雞蛋里挑出骨頭不可。吃完飯后，劉爸爸正在看電視肥皂劇，許常德趁著廣告的空當(dāng)說：“伯父，我要跟您的女兒結(jié)婚。”

悶頭悶?zāi)X的一句話，讓劉爸爸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他下意識地把問題推給妻子：“哦，問她媽媽的意見吧。”劉媽媽是個優(yōu)雅的上海女人，很鎮(zhèn)定地對丈夫說：“你拿主意，你是一家之主。”大家似乎很默契地開始保持沉默，一直到許常德告辭，也沒有人給他正面答復(fù)。

“這種反應(yīng)恐怕是兇多吉少，看來持久戰(zhàn)還是必須的。”許常德心里這樣想著。當(dāng)天晚上，他接到劉宜的電話：“這事成了，你竟然成為劉家第一個全票通過的女婿。我媽還說，許常德這人，看著特別老實，靠得住。”許常德又喜又怕，喜的是可以娶到美嬌娘，怕的是他還沒想清楚婚姻是什么樣就走了進去。

許常德和劉宜過起了尋常的婚姻生活。跟談戀愛不一樣，婚姻生活總是少了幾分詩情畫意，多了幾分平淡和無奈。別人都覺得，婚姻讓愛情失去夢幻是理所當(dāng)然的，許常德卻不這樣認為：“美好的婚姻應(yīng)該像迪斯尼樂園，要多夢幻就有多夢幻。為了維持這種夢幻的愛情，必須常常給對方一個愛的提醒，而結(jié)了婚的人總是忽略了這點。”許常德偶爾會制造一些浪漫，給太太驚喜。

劉媽媽在臺灣最大的銀行“中央銀行”上班，是個很要面子的女人。在她退休那天，許常德請花店送了一個超大的花籃祝岳母功成身退，進入人生另一階段。花籃足足用了2000朵鮮花，花店派了好幾個人才把它運到“中央銀行”大廳。很多人駐足圍觀，他們都沒見過這么大的花籃，不少人還和花籃合影。劉媽媽高興得不得了，馬上給劉宜打電話，對許常德贊不絕口。劉宜也開心極了，丈夫這么討好岳母，說到底還是為了讓她高興。她立即給許常德發(fā)短信：“你今天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能讓老太太和太太都這么高興。晚上太太約你看電影，老地方見。”

晚上，許常德和劉宜再次去了當(dāng)年約會的電影院，吃了當(dāng)年吃過的路邊攤。看著彼此，他們又一次找到了熱戀時心動的感覺。

結(jié)婚時，夫妻倆達成默契：3年內(nèi)不要孩子，享受二人世界。3年后，劉宜意外懷孕了，她生下了這個孩子。

凡事追求完美的劉宜，總是對女兒超高要求。有時候，許常德看著女兒放學(xué)回家后還要辛苦讀書、參加各種訓(xùn)練班，非常心疼。他總是教育女兒：“叮當(dāng)，做第一名不好，為什么呢?因為你總做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回家后就會很慘，被爸爸媽媽罵。這樣，你就會被人嫉恨。你總是做第一名，沒有過失敗的經(jīng)驗，長大后就不知道怎么面對失敗。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介意第一第二，想做第一就做第一，想做第二就做第二，人生還有很多比成績更重要的事。”

每次聽到許常德這樣說，劉宜就會不悅地打斷他，如果許常德試圖反駁，她就會說：“那你來管女兒好了，以后我不管她了。”許常德覺得有些無奈，這么多年了，在某些方面劉宜始終有點兒不講道理，就跟當(dāng)初自己不小心踩了她一腳就被她狠狠訓(xùn)了一通一樣。

有了孩子之后，劉宜不再工作。在許常德看來，一個依賴性過強的女人，魅力會大打折扣。許常德經(jīng)常明示暗示，希望太太重出江湖，劉宜始終不為所動。

有感于婚姻中的種種，許常德寫了一本書《新結(jié)婚證書》，用每天500字的篇幅，一邊回望自己的婚姻一邊創(chuàng)作理想的彼岸。在他的構(gòu)想中，婚姻雙方應(yīng)當(dāng)簽署一份“新結(jié)婚證書”，期限為7年，合同期滿，婚姻關(guān)系解除；如果雙方同意，可再續(xù)約。“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但形式?jīng)Q定人的生活。”“不離婚有時比離婚還可怕，如果相處很差那就是災(zāi)難”。不過，許常德的這些婚姻構(gòu)想是從不敢與太太正面交鋒的。

劉宜從來不看丈夫的書，直到有一天隔壁的太太對她說：“哎，你知不知道，你先生寫了一本書勸人離婚呢。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了?”劉宜大驚，沒想到丈夫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產(chǎn)生了這種想法，她沖回家要和丈夫算賬。

翻出許常德的書稿，劉宜認真讀起來，越往下讀越發(fā)現(xiàn)，許常德的想法雖然稍顯幼稚，但并非沒有道理。等到看完最后一行字，劉宜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怒氣已經(jīng)沒有了，更多的是對丈夫的理解和體諒。她明白，丈夫?qū)戇@樣一本書并不表示他對婚姻絕望，相反，正是還存有希望，才會想找一些方法改善婚姻狀況。

夫妻倆開誠布公地暢談一番，出乎許常德意料，劉宜表揚了他：“我喜歡書的結(jié)尾，講得很有道理。”夫妻倆約定，彼此都要有耐心，讓家里的氣氛更好一些：可以溝通的問題，一定要進行理性的溝通；一方實在不爽了，也要避免正面沖突，等過兩天氣消了再溝通。

2010年3月，許常德應(yīng)內(nèi)地一個劇組的邀請，為電視劇的主題曲填詞。這是一部描寫中年夫妻感情的連續(xù)劇，許常德在看過樣片后感觸很深——不僅為劇情里的婚姻，也為自己現(xiàn)實中的婚姻。在作詞的時候，他將自己對太太的真切感覺融入了進去：“我們夫妻一場／緣分一綁/繞了幾個彎/幸福總要患難/經(jīng)過風(fēng)霜才能夠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