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來到了北京,來到了北京大學;三年前,我見到了電視機上曾見過的北大校門;三年前,我行走在未名湖畔,我站在了博雅塔旁。但是,那個時候我沒有絲毫的興奮與激動,沒有爭先恐后地在人流中留影。我告訴我自己:我不應該以這樣仰望的姿態來走進北京大學。
三年后,我又一次站到了北京大學的門口,那對石獅子,不再是三年前的強顏歡笑,而是有了如我一樣的笑容,燦爛且真實;三年后,我又一次行走于未名湖畔,曾收容我不甘的眼淚的未名水,此時融匯了我最動情的淚水;三年后,我又一次站到了博雅塔的身旁,但不再是驚羨她的古典美麗,而是靜靜地去享受那份寧靜與從容。
北京大學,就這樣,我悄悄地走進你。還記得錄取通知書上的那段文字:一旦佩上北大的校徽,每個人頓時便有被選擇的莊嚴感,因為這是一塊圣地,百余年來,這里成長著中國幾代最優秀的學者,他們從這里眺望世界,志向未來。
是啊,眺望世界,志向未來!
行走在古樸的青磚樓群間,停留在幽暗素雅的街燈下,聆聽著秋風吹著葉子沙沙作響,感受著魚鷹般騎車穿梭而過的學長的氣息,我知道在這里,我要開始全新的生活。
回望曾經走過的歲月,從這里開始,十八歲結束了,孩童時代的夢結束了,被允許的幼稚與任性結束了,被遷就的無知與無禮結束了,每天牽著爸媽的手撒嬌的日子結束了,有家人扶持鼓勵而走過的道路結束了。我要開始像個大人,開始成為一個懂事的人,開始成為一個有資格佩戴這枚校徽的人。
曾經哭著不去幼兒園,厭惡那個別人喜愛的地方;曾經在一年級時因為寫不完作業被留到最后,但后來又成了班級里完成作業速度最快的學生;曾經很大了還蹲在地上玩一天的娃娃;曾經因為得了第一名卻沒得到三好學生而哭了好幾天;曾經習慣了有對手的日子,告誡自己永遠都不要停止奔跑;曾經漸漸地把身邊的榮譽看淡,不是因為得到得太容易,就是因為很難得到;曾經整日夢想著長大,又曾經整日不想長大……
這些數不清的曾經,終究還是留給了十八歲,而我終究還是長大了,拋開了那些喜歡或是不喜歡,在意或是不在意,平靜地長大了。
曾經迷失過方向,曾經放棄過夢想,曾經試圖用墮落來發泄,曾經為無知可笑而后悔不迭。曾經為了那個第一名一次又一次眺望,一次又一次獨自流浪;曾經強迫自己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跑,拋掉所有的不安與惶恐,拋掉所有的悲傷與不自信;曾經在衛生間里哭得天昏地暗,質問自己為什么不可以。
這些數不清的曾經終究還是留給了十八歲,而我,悄悄地從那份黑暗與憂傷中逃脫,向著充滿著陽光的地方,含淚,微笑。
曾經在孩童時聽到“北京大學”這個陌生又神秘的地方;曾經在夜里默念著它的名字——那個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的名字;曾經是它讓我在疲憊不堪的時候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曾經為了它而放棄了過多的停滯與安享。
這些數不清的曾經終究還是留給了十八歲,而我,卻也換了一種姿勢,莊嚴地,不再是仰望地走進了北京大學。
在這里,我面對的不再只是堆疊成山的書本試卷,不再是接踵而至的大考小考,不再是為考試而制訂的一張又一張復習計劃,不再是為了那個心目中的第一名而一夜一夜熬紅的雙眼。因為我要追求的不再是一個耀眼的第一名或是一紙大學通知書,而是一個真正意義的自我,一個探求真理的漫漫長路。
從不認識校園內的路徑到為別人指路;從不知如何在圈存機里轉賬到可以指導別人;從買了筆記本卻不會連接校園網到可以熟練地在網上選課;從迷茫地不知如何做一個稱職的宣傳委員到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得心應手……我知道,在這里,一切我都要自己搞定,而且我也知道,一切我都可以自己搞定。就像每一片葉子都要經歷從晶瑩剔透到枯萎飄落的過程,我們也都會從一個一無所知、暈頭轉向的新生到可以幫助新生的學長。
在這里,就像傳說中的一樣,時時刻刻在踐行著民主自由,那人文的氣息時時刻刻在漸染著我——走在全國高校最大的圖書館中,聞著紙頁泛黃的味道;坐在百年講堂里,聽著國家交響樂團的演奏,欣賞著名家名作的音樂朗誦會,享受著那份精神世界的快樂與滿足……
那天,去北京大學醫學部參加開學典禮,除卻以往對這種儀式的厭倦,我竟毫無預兆地流了眼淚。因為在舉起右手宣誓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已走進了醫學這神圣的殿堂。
在這里,就在這里,眺望世界,志向未來……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