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故事》的“雅”“俗”經

中圖分類號:G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0)11-0005-03

編者按:江西衛視欄目主持人金飛，以其雅俗共賞的主持風格和獨特的個人魅力，以及他對社會生活的深刻理解、對人物心態的準確把握，對社會事件的精準評論和他爐火純青的主持藝術，在業界創造了電視節目“收視傳奇”，被觀眾公認為“故事”名嘴。他獨立策劃并擔任主編和主持人的欄目《傳奇故事》，以其對輿論導向的準確把握，對社會現象的深刻分析以及選題和敘述方式的貼近生活，收視率一直雄居前列。《傳奇故事》欄目不僅在國內擁有巨大的品牌號召力，而且在美國、澳大利亞、香港、臺灣等江西衛視覆蓋的海外地區也擁有穩定的收視群。作為電視從業人員，金飛對他的工作飽含熱忱;作為一名記者和主持人，他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職業敏銳度，撰寫了自己的從業傳奇，不愧為“勤勤懇懇深情為人們吶喊的時代記錄者”。本文是國家廣電總局《論中國電視產業的需求均衡與持續發展》課題組對江西電視臺《傳奇故事》欄目主持人兼制片人金飛的深度專訪，旨在對廣大的電視從業者有所啟迪。

——本欄責任編輯 閆繼英

近年以來電視節目低俗化的問題在社會上引起劇烈的震蕩，這也再次引發業界和學界對電視節目的可看性和思想性進行了深刻反思。江西衛視的《傳奇故事》欄目以真善美的導向和趣味的故事語言創造了一個電視傳奇，既在“全國觀眾最喜愛的電視節目”評比中名列前茅、收視率始終在高位運行，也獲得了中國新聞獎“名專欄獎”，得到政府和業界的好評，該欄目主持人金飛也獲得了“金話筒”獎。著名詩人、作家柯巖還專門寫下《能不為金飛喝彩!》的文章，盛贊該節目關注尋常百姓的視野、“滿含著理想和信念的是非善惡、世態人情的詩意的講述”，盛贊金飛“高度的社會責任感、一定的思想水平和藝術功力”(柯巖 能不為金飛喝彩!《當代電視》)如何把握電視這一大眾化媒體的 “雅”和“俗”——也即思想性和可看性?國家廣電總局《論中國電視產業的需求均衡與持續發展》課題組專程走訪了江西電視臺，對《傳奇故事》欄目主編兼主持人金飛進行了深度訪談。

一、大雅大俗，雅的眼光看俗事

課題組(以下簡稱“課”):金飛您好!這些年《傳奇故事》獲得了雅俗共賞的巨大成功，我從十多年前你的兩次節目中似乎就看到了今天《傳奇故事》“雅”和“俗”的影子，一次是您在1998年抗洪報道中體現的新聞理想氣質，您在現場報道中大概是說，“觀眾朋友，這里是九江市xx縣的xx橋，根據水文站預報，今年長江第x號洪峰將于今天下午x點x分到達這里，再過xx分鐘，一場與天斗與地斗的人民戰爭即將打響”(這一組叉號在報道原文中有具體內容，本文予以省略);另一次是您在聯歡會上表演小品體現的幽默通俗的語言藝術。

雅俗共賞當然是故事類欄目最理想的狀態，但正如您自己所說，“雅”和“俗”有時只是一步之遙，您這個節目是怎么把握這個分寸?

金飛(以下簡稱“金”):我的確更適合在新聞現場報道，這個欄目最初也的確是新聞定位。是有一次在拍攝畫面不夠、但那條新聞件又很有故事性，并且播出時間又很緊的情況下，我嘗試把沒拍到鏡頭的內容像講故事一樣講出來，是這樣做出來的節目類型。

就我理解，往簡單里說，這個雅和俗很容易把握，關鍵是在創作層面上人是雅人還是俗人，不能以俗眼看社會，更不能以俗眼劃是非。人俗，他看什么都俗，人雅，他看什么都雅，他說點俗事也無傷大雅。就整個欄目來說，并不是編導寫了稿子來，我改一改它就雅了。我改只能改字面上，言如心聲，你拿出來的東西已經代表了你的某種觀點，只改稿子的幾個扎眼的字眼和句子，并沒有根本上改變稿子的雅和俗，所以說根本上在于雅人。欄目的確是要有一個人把握節目格調與導向，但是更需要每一個環節的人都有“雅人意識”， 我這么說不是指什么事都得風花雪月呀什么的，不是這個意思，但你至少得往雅上靠，哪怕是附庸風雅都可以，因為你附庸風雅總比附庸低俗好得多。如果你能修煉成大雅，從大雅到大俗的話，一個欄目或一篇文章或一份報紙雜志就辦出來了。

我常跟欄目組的人說，如果是央視《新聞調查》去做艷照門，我看這東西出來它肯定不會低俗，它肯定會把這事從一個新聞現象，然后提升到社會現象進行剖析，能做到入木三分，為什么?就因為這個欄目的格調，這個欄目的從業者就是很大氣的。所以題材不怕俗，簡而言之，沒有俗事只有俗人，你想把它說俗，立刻就說歪了，關鍵在你的取向問題。

課:那么《傳奇故事》欄目的取向以及您個人的取向是什么?

金:作為《傳奇故事》，我喜歡把它回歸到一個“人”的層面。

我們首先要防止唱高調把真東西弄成假的似的，我們必須用一個大雅的眼光去拍一個最俗的事。只有這樣才能把這個俗提升到一個高度。總之一方面不能唱高調，另一方面也不能太俗，這就必須找到一個均衡點。

課:作為一個團隊，怎么去把握這個均衡點?

金:怎么把握，我也沒什么具體招數。我沒有什么特別量化的要求，但我的影響也無時不在。帶這么一支隊伍也很累，怎么累?洗腦。編導必須養成說話的習慣，灌輸一種想法和習慣，拿出以前的節目，不停的說。首先是選題，有些題材是不能碰的，太敏感容易出問題;有些是基本國策的東西，違背了它你盡管可以往死里打。平時不停地這么說，關鍵時候才不會出問題，常念叨，這也不是搞點條文標準就能解決的。措辭表達上，有些話不能說，有的話正常那你也不能說得太多，累加就成了低俗，多次重復就成了有意無意的引導了。

二、文以載道，節目自然雅

課:從市場、市長到詩人都稱贊《傳奇故事》對真善美義理德的弘揚，那么這個理念是否能夠代表欄目組的追

求、這根弦是否總是繃在心上?

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我不敢肯定，我是，我是。

我們不是為做節目而做節目，我認為這個節目是為了傳遞一種思想或思維，我是先有思想和思維，后有新聞事件。以前我一直認為這個節目不能由30歲以下的人做，也不是給30歲以下的人看的，我希望這個節目一看就有厚重的閱歷和社會沉淀，要不就是讀過很多書的。比如說你經過了很多事情，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超然了，平時也體現不出來。但是那天碰上一件事，勾起你說話，就說出了你的思想。說白了，就是尋找話頭，用一個通俗的說法就是，你要尋找一個顯擺的機會，抓住一個機會你立刻就可以說了。所以說，新聞事件只是一個載體。你是一個記者，當你看到新聞事件，它得把你成熟的思想成熟的觀點承載出來，當你把新聞事件當成是思想的載體的時候，這個節目它肯定是雅的!

課:您想傳遞一種怎樣的思想?

金:大事有大的看法，小事有小的看法呀!你比如說父子之情、婆媳關系、兄弟手足等等各種社會倫理，你平時如果有這方面深厚的閱歷或知識積淀的話，腦子里很多事你都想過，或者說已經形成了一種成熟的思維方式，當某一個新聞事件出現的時候，它承載出去的就是一種觀點，就是價值觀、人生觀。

課:這種價值觀可以概括為大家稱道的“真善美義理德”嗎?

金:如果你是一個經歷過很多事的人，如果你是個有豐富知識沉淀的人，如果你真正思考過很多東西，你承載出來的必定是這些東西!

三、有理有趣，忌把大雅當標簽

金:但是我們也不能把真善美說成了空話套話，更不能把真善美當成標簽了、當成口號了。我們《傳奇故事》很少有故意拔高的語言，我對這個很反對。

你比如說有一期節目，說的是一對姐妹因為民辦教師轉公辦名額打起了官司，我們這個編導寫結尾的時候，大意是說，一對親姐妹，就為了660元的代課費對簿公堂，就為了一個民辦改公辦，姐妹就形同陌路，我們真心希望這個家庭重歸于好，重新找回歡快的笑容，這么講了一通。后來我跟他講，這個話有毛病，什么叫“就為了民辦改公辦”?沒當過或是身邊沒有過民辦老師的人，是沒法真正理解這事的。民辦轉公辦意味著什么?有基本工資了，有帶薪假期了，有公積金了，有退休金了，個人命運由此發生改變了，個人命運改變意味著他家庭命運將發生改變，進而他家族命運都有可能發生改變!“就為了660塊錢的代課工資”，她一個月代課費就330塊錢，那是她兩個月的收入呀，因為它基數太少，她拖家帶口的一年下來都不一定攢得下660塊錢，好家伙，這怎么能不急呢?如果讓我一個主持人那么輕飄地說出去，人家看了會說的，人家要說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這就是套話空話寫多了，打著和諧的旗號、親情的旗號，說些不盡合理的話。所以，有幾句話我是嚴格規定節目中不能有的，比方說“這件事情一定要引起我們全社會的深刻反思”，“這個事情帶給我們的教訓是深刻的”，“希望這樣的悲劇不要再發生”，“祝愿他的明天會更好”，這些話我們不許說。

課:就是要用合情合理的眼光、用“雅”的眼光看各種新聞事件?

金:是。

課:但是你也說過故事可以往俗里走，你是怎么理解的?

金:我總覺得太正的選題要往俗里說，太俗的選題要往雅里帶一帶。如果故事俗一點，我開始就要正一點，營造氣場，要是一開始氣場就俗，那就完了。關鍵是平臺，一兩個節目無傷大雅。當平臺打造好了，上這個平臺就意味著檔次和品質。

課:故事俗意味著在選材的時候還是要注意趣味性的。

金:那當然了!我們現在還遠沒到玩純粹高雅的時候，這也就中央臺能玩。我必須兼顧到大眾，必須傳播比較大眾化的東西，所以要追求這個故事的趣味性。我們要讓有思想的人看到思想，讓普通人看到有趣的故事。我們是不停地給編導灌輸這個思維。

課:那選材上、敘事方式上是怎么操作的呢?

金:你來報選題，你要一分鐘之內，最好是30秒之內要讓我感興趣，這是第一個要素;第二，里面的主要人物你必須能采訪得到。說白了就是這個事情第一要好玩，第二必須是真的。敘述上，我一般開頭和結尾抓得比較死，節目所有的過程當中，我非常強調開頭，在說事的時候肯定有一個起始，一定要給他定一個調子，就像唱歌有調，有調以后就很好辦。還有一個就是結尾，結尾的時候應該照顧全局，必須要站在一個高度上，總結這件事，跟開頭呼應。這代表著一種味道，這個味道是什么?我把它總結為豐富的人生韻味和深厚的文化積淀。

四、品牌維護:智慧+機制

課:《傳奇故事》現在也面臨著幾檔同類型節目的劇烈競爭，收視率、新聞素材源都面臨新的挑戰，您怎么看待這個欄目的可持續性?

金:這其實要看你怎么看，現在有些新聞資源已經公共化了，現在只靠搶獨家、搶快是不可能的了，關鍵是看誰在最短時間拿出成熟的思想、觀點，拿出新穎的角度，現在拼的是這個，拼觀點、拼思想、拼理解，總而言之拼智慧是大勢所趨。

選題競爭是一個問題，但不致命。如果我們過于強調選題我們就會迷失自我，就會忽視我們最需要關注的東西，我們最需要關注的東西實際上是思想，任何一個欄目必須是以思想取勝，有思想，選題即便不是很火爆也能吸引人，我就很欣賞《新聞調查》，這個節目有思想、可信、權威、有厚重感。

課:那傳奇故事是想做成有思想、持續、厚重的，還是和那幾個故事類欄目一樣拼更高的收視率?

金:從2009年開始，我已經不以拼收視率為主要方向了。

課:但是收視率壓力和創收壓力很大呀。

金:好就好在目前臺里頭特別是上層也形成了這樣的共識，我們雖然也在提收視率，但上層常跟我強調的就是，這個欄目已經到達了一定的美譽度，品牌的認知度也達到了一定的層面，這時候不能簡單以收視率高低來衡量我這個節目成功與否，我們要維持整個品牌的美譽度和號召力，不能片面追求收視率。這幾個故事類節目拼收視率再拼下去就要出事了，就要出故事了，不能再拼了!總局瞄準著呢。

課:要保持品牌的穩定，創新是不是一個壓力?

金:對，創新是個壓力。

課:那您認為在哪些方面要創新?

金:我認為是體制機制的創新。我從來不抱怨體制機制，現在也挺好，但是我覺得生產關系要和生產力相適應的，當生產力提出更高的要求時，生產關系是要適應生產力的，馬克思理論是這么說的，我們就要遵循它。以電視人的智慧和付出，現在需要設法把大家的激情、大家的創作力能夠百分之百地演變成節目效果，這就需要體制機制上創新，這個話可能任何一個做電視的人都會說。我們馬上要實現頻道制的改革了，沒有改變不行，現在競爭已經太激烈了，已經到了肉搏階段了，不拿出點拼命勁不行。

關于《傳奇故事》的“雅”“俗”之道與持續發展的瓶頸，該欄目分管副臺長李建國也說到節目生產體制機制的重要性，說到他始終是以新聞的眼光來看待各種離奇的故事，以民主、科學的理念以及中國優良的道德傳統來確定節目立意和角度，對媒體的這種社會守望功能，他還回溯到復旦大學新聞教育給他的影響。江西電視臺臺長楊玲玲也認為該欄目編創人員實踐著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職業操守與道德情懷是欄目受到觀眾喜愛的根本原因(楊玲玲 傳奇故事#8226;序)。

面對激烈的選題競爭，《傳奇故事》欄目組也已經制定了龐大的自行采、拍計劃，將繼續“以事為奇，以人為本”(此表述引自劉文斯<傳奇故事>敘事中的雅俗共賞，《東南傳播》)，在每天人們睡覺之前，在這個轉型時代講一個永不過時的真善美義理德的故事。由此看來，從行動到理念，《傳奇故事》踐行的是一種新聞的價值觀，而非娛樂的價值觀，“雅”的是新聞定位和思想理念，“俗”的是貼近觀眾與語言藝術。

王厚立，(1930—)男，浙江杭州人。1948年起，先后進入東吳大學法學院、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學習。1956年赴莫斯科大學法律系進修。1958年回國后歷任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講師，外交部條約法律司科長、副處長，駐蘇聯大使館一等秘書，外交部條約法律司副司長、司長，中國駐利比亞大使。1994年從利比亞離任回國后離休，受聘為外交部法律顧問、中國國際法學會名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