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紅樓夢》作為長篇通俗小說,其語言充分表現了語言藝術的整體美。它的語言既通俗曉暢,又委婉細膩,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敘事的語言,一是寫人的語言。尤其是寫人的語言,一向被譽為典范。
【關鍵詞】《紅樓夢》 語言藝術 獨具匠心
《紅樓夢》作為我國四大名著之一,它不僅在思想內容上成就極高,而且也是古典小說中藝術成就最高的。它的藝術成就不只表現在對不同人物的真實塑造上、對景物的成功描繪上、對人物心理的描寫以及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上,更表現在語言上。
《紅樓夢》作為長篇通俗小說,其語言充分表現了語言藝術的整體美。它的語言既通俗曉暢,又委婉細膩,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敘事的語言,一是寫人的語言。尤其是寫人的語言,一向被譽為典范。
《紅樓夢》描寫人物形象的語言,貴在傳神,即寫出人物的神態、精神和內心世界。這主要是因為作品以北方人民群眾的口語為基礎,并吸收了傳統文言文中有生命力的部分,這樣就使得語言非常準確、精練、生動、流暢、色彩鮮明、富有表現力。如在第六回中寫劉姥姥一進榮國府:
次日,天未明時,劉姥姥便起來梳洗了,又將板兒教了幾句話。五六歲的孩子,聽見帶了他進城逛去,歡喜的無不應承。于是劉姥姥帶了板兒進城,至寧榮街來。到了榮府大門前石獅子旁邊,只見滿門口的轎馬。劉姥姥不敢過去,撣撣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然后溜到角門前。只見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門上說東談西的。劉姥姥只得蹭上來問:“大爺們納福!”眾人們打量了一會兒,便問:“是那里來的?”劉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那位大爺替我請他出來。”那些人聽了,都不理他,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那墻畸角兒等著,一會兒,他們家里就有人出來。”內中有個年老的,說道:“何苦誤他的事呢?”因向劉姥姥道:“周大爺往南邊去了。他在后一帶住著,他們奶奶兒倒在家呢。你打這邊繞到后街門上就是了。”
作者抓住一系列富有特征的生活細節,既表現了劉姥姥不得已而進城的農村婦女那種小心翼翼的神情,又十分自然地寫出了賈家這個貴族之家的煊赫聲勢。
《紅樓夢》人物的語言,無不帶有鮮明的個性,恰合人物的身份,這不僅體現在王熙鳳、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等這樣具有突出個性的人物身上,就是那些下人、丫頭,也由于其性格的不同而各有特色。
王熙鳳是《紅樓夢》中著力刻畫的人物之一,這個人“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但最終卻落得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得了個被休棄的結果。
在作品中,這個人物的出場就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者運用他那高超的駕馭語言的能力,使王熙鳳這一人物形象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例如第六回中對王熙鳳等待劉姥姥來見的神態,作了這樣的描述:
只見……,那鳳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里拿著小銅火柱兒,撥手爐內的灰。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一個小小的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個小蓋盅兒。鳳姐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慢慢的問道:“怎么還不請進來?”一面說,一面抬身要茶時,只見周瑞家的已帶了兩個人在地下站著呢。這才忙領欲起身,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的問好,又嗔著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說。劉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數拜,問姑奶奶的安。”
這段文字不僅生動地寫出了鳳姐的外形、姿態,而且更重要的是寫出了她的神韻,創造出一種境界,把鳳姐那種高傲、矜持而又虛偽得令人難以捉摸的神態活活畫出。正如此處脂硯齋評所說:“此等筆墨,真可謂追魂攝魄。”
又如在第三十四回中寶玉挨打后,襲人、寶釵、黛玉等人的語言表現了不同的思想感情、不同的人物身份和關系。襲人說:“我的娘!怎么下這般的狠手?你但凡呼我一句話,也不到這份兒。幸而沒動筋骨,倘或打出個殘疾來,可叫人怎么樣呢!”寶釵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有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里也——”說到這自覺太過,不覺低頭紅臉不語。黛玉來得最遲,眼哭得像紅桃,話也說的最少,但感情卻最深:“‘只見他的兩個眼睛腫得桃兒一般,滿面淚光……。’半天方抽抽噎噎的道:‘你可都改了罷!’”(第三十四回)只有一句話,卻準確地表現了林黛玉的無限深情。
另外,就同一個人物而言,在不同的狀態下其語言也不相同。賈寶玉平時的語言幾分癡呆之中往往帶有奇異、警策之語;而在他酒醉后,則簡直變得顛三倒四,忽此忽彼。如他在第八回中罵李嬤嬤。同樣的,老祖宗的語言,本是十分精明、風趣而又頗有氣派的,但微醉之后,也變得不明事宜,不通人情起來。如第七十六回中賈母在院中飲酒玩賞到了深夜,丫頭怕她坐久了對身體不好,勸她回屋歇著。賈母道:“偏今兒高興,你又來催。難道我醉了不成,偏到天亮。”由于人物語言的性格化,人物形象也就更加生動而富有魅力。
《紅樓夢》人物語言的美,還表現在這部作品里常常以極簡捷的幾個字,甚至一個字,寫出人物非常復雜的心境。例如第四十回寫鳳姐上、賈璉等人忽然聽說“鮑二的媳婦”吊死了,都吃了一驚,但鳳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罷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當有人來報告死者娘家要告狀時,鳳姐兒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這個官司呢。”人命關天的事情,就是鳳姐也難免為之一驚,但她“忙收了怯色”、“反喝道”,這些文字,雖然也流露出了鳳姐的故作鎮定,但畢竟也顯示了她的處亂不驚。
閱讀《紅樓夢》,你還會被其中的詩詞所吸引。《紅樓夢》里的詩詞,也是用于刻畫人物性格的。這些詩詞的作用和過去的話本小說中穿插的有所不同。不是作為著書者自己的創作,而是作為書中人物的創作,也即是著書者代書中人物的創作,這就必須符合每個人物的性格。大觀園中的公子小姐閑來無事先后創建了“海棠詩社”和“桃花社”,也創作了不少作品,其中不乏有令人賞心悅目者。如在第七十回中,各人以柳絮為題,限各色小調填詞。
林黛玉填的是《唐多令》:“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毯。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薛寶釵填的是《臨江仙》:“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風團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云。”
同是填詞,而且是同詠一題,林黛玉寫得纏綿悲戚,而薛寶釵卻寫得氣勢開闊。這是由于兩個人的處境、心情、身世的不同造成的。作者能抓住各自的性格特點而把它寫得恰到好處,從中也可見作者運用語言獨具匠心,同時也體現作品的語言美。
此外,《紅樓夢》中還經常出現隱語、禪語以及諧音雙關的語言。如第一回中的“大荒山無稽崖”;跛足道人所念的《好了歌》;還有“太虛幻境”的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等等。這些語言都各有所指,各有所寓,體現了作者運用語言之妙。
總之,于《紅樓夢》全書中,“那文章的旖旎和纏綿”(魯迅語),隨處可見。其語言造詣之深,實在是不可勝言的。
★作者單位:貴州省綏陽縣旺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