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遺忘物是財物客觀屬性的表達,對特定場所遺忘物的控制應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二重控制理論。侵占特定場所遺忘物的行為定性,應當根據對遺忘物是否已經形成新的控制關系為標準。特定場所控制管理人和第三人均可以對遺忘物形成新的控制關系,特定場所控制管理人并不具有優先地位,不能排斥第三人對遺忘物已經形成的控制。
[關鍵詞]特定場所遺忘物 侵占罪 盜竊罪 二重控制
如同現行刑法規定的許多其他犯罪一樣,侵占罪和盜竊罪雖然看似并不相干,但在“遺忘物”這一犯罪對象上卻形成了一定的交叉,尤其是對侵占特定場所遺忘物的行為定性,更是存在盜竊罪和侵占罪的爭論。筆者認為,對上述問題的處理原則必須建立在事實根據和法律依據的基礎之上,惟有如此,才能在理論上說得通,并為司法實踐所接受。
一、邏輯的起點:公私財物的控制
按通說觀點,遺忘物應具備兩個特征:一是權利人能否回憶起財物遺置的場所;二是財物是否完全脫離物主的控制。實踐中,對前一特征判別較為容易,關鍵是對后一特征的甄別,在對“財物是否完全脫離物主的控制”具體判斷時,本身就存在這種控制到底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問題。按照主觀說的認識,是否脫離控制應當以權利人的主觀意識為限;而客觀說則主張,失控應當從財物脫離物主的支配范圍來確定,在實踐中尤其應當注意財物所處的一定社會生活環境、所處的狀態、性質以及人的認識,而不是簡單、機械的觀點。 筆者認為,若以主觀說的觀點,則在實踐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權利人主觀意識難以準確判斷的問題,同時也無法對某些情況作出合理解釋,比如權利人主觀上認為沒有遺忘財物,但實際上卻已經將財物遺置于他處,此時,若他人拾得后拒不歸還的話,當然應以侵占罪處罰,此處的財物是被作為遺忘物來看待的,故主觀說的主張并不可取。筆者同意客觀說的主張,遺忘物的確是財物所處的一種客觀狀態,從事實上來看,遺忘物是權利人忘記將財物隨身帶走且財物已經脫離權利人的控制。盡管從表面上看,遺置的財物是否為遺忘物取決于財物權利人主觀上是否發生遺忘,但實際上在司法實踐判斷時,主要還是根據相關的客觀方面來印證,比如權利人能否較為準確地回憶起財物遺置的場所以及權利人是否在較短時間內返回并尋找財物等,這些客觀事實一般均能說明財物是否為“遺忘物”。
按照刑法理論通說,盜竊罪是指行為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行為。公私財物是盜竊罪的犯罪對象,就這一點而言,與侵占罪的犯罪對象相比較有相同之處,因為刑法中侵占罪犯罪對象雖然具體分類為遺忘物、埋藏物等,但就其性質概括而言也可稱為公私財物,因此,兩罪在犯罪對象上存在一定的交叉,實踐中會發生兩罪混淆,尤其是對特定場所遺忘物的侵占行為,更是爭議頗多,實踐中既有認定為侵占罪的,也有認定為盜竊罪的。
筆者認為,盡管兩罪的犯罪對象均可概括為公私財物,但仔細加以區分,兩者仍有區別,盜竊罪的犯罪對象僅僅要求從物的表現形態來說是公私財物,卻并不限定必須是某一主體享有所有權的公私財物,也就是說,只要是處于被害人控制下的公私財物均有可能成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比如刑法第253條規定郵政工作人員私自開拆、隱匿、毀棄郵件、電報而竊取財物的成立盜竊罪,在這里所指的財物,應當是郵政部門運輸過程中控制和管理的財物,郵政部門對財物并不享有所有權。概言之,盜竊罪的犯罪對象應當是他人依法享有或依事實成立的具有控制關系的財物,這里所謂的控制關系并不完全等同于所有權法律關系。侵占罪中的遺忘物是權利人遺置于他處的財物,盡管在法律上的權利仍歸屬權利人本人,但事實上財物已脫離權利人控制。因此,盡管從總體上來說對象均為公私財物,但盜竊罪的犯罪對象應當是處于權利人或控制人依法、依事實控制下的公私財物,而侵占罪的犯罪對象是權利人遺置于他處的且尚未被其他人控制的公私財物。從犯罪對象的角度來看,區分兩罪的標準是遺忘物是否處于權利人之外的其他人的控制之下。如果遺忘物處于其他人控制的,對該遺忘物實施侵占的應當成立盜竊罪;如果遺忘物尚未處于其他人控制的,則應成立侵占罪。
就本文研究的題旨而言,判斷特定場所的遺忘物是否仍處于控制,應當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只有特定場所的有關人員以持有支配意識控制他人遺忘物的,始得成立新的持有支配關系,遺忘物才處于他人控制之下。此時,那種按空間屬性為標準將特定場所再區分為公共空間和非公共空間,并由此區分是否需要明確而具體的控制意識或支配意識的做法,顯然沒有觸及特定場所遺忘物如何成立“二重控制”的真正根源。與財物是否為他人所控制的判斷標準如出一轍,遺忘物是否為權利人以外的其他人控制并成立“二重控制”,其根據在于無論從行為人主觀認識,還是客觀行為表現上來看都充分證明明財物處于他人的控制之下。
二、研究的意義:合理劃定“犯罪圈”
眾所周知,97年刑法修訂時設立侵占罪的理由在于,一方面懲治代為保管和拾得他人遺忘物、埋藏物而拒不歸還的不誠信行為,另一方面是對79年實施刑法以來,對將侵占性質的行為類推為盜竊罪傳統作法的終結。因此,侵占罪的設立,實際上是在嚴格區分其與盜竊罪的界限的同時,又嚴格限制了“犯罪圈”的劃定。依筆者看來,侵占遺忘物的定性問題本不復雜,只要我們尊重并承認“遺忘物”的客觀事實屬性,就很容易得出正確的結論。問題的出現在于,當我們開始懷疑立法者當初是否將“遺失物”誤讀為“遺忘物”時,由此就對侵占罪犯罪對象的理解發生了動搖(甚至還有不少學者主張將侵占遺失物、漂流物、失散的飼養物以及其他所有“脫離占有物”的行為統統予以犯罪化;當我們驚喜于以特定場所作為標準可以破解司法實踐對侵占罪和盜竊罪的紛爭時,原本明明白白為侵占罪設定的犯罪界限已經被肆意破壞,本應由侵占罪調整的行為卻不得不接受被更為嚴厲的盜竊犯罪來調整的事實。當今我們強調刑法是“權利大憲章”,意為刑法乃公民權利之保障法,不僅要求我們研究犯罪設定的合理性以及罪刑的輕重適當,同時我們不能忽略對已有犯罪的合理解釋,其中任務之一就是應當合理劃定“犯罪圈”。從這一層面來說,我們對侵占特定場所遺忘物的行為定性問題研究,其積極意義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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