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北京外城建設

明代北京城垣主要包括內城城垣和外城城垣兩部分，內城城垣是在元大都城垣的基礎上，經過洪武、永樂、正統三個時期。“縮北垣，拓南墻”改建修繕而成的。而外城城垣的建設是在嘉靖一朝完成的。

一、建設外城城垣的提議

北京外城城垣建設完成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但修建外城城垣的提議，歷經三朝共出現了五次，其修建過程一波三折，最終只修建了城垣的南半部分。

成化十二年(1476年)，定西侯蔣琬提出“太祖皇帝肇建南京，京城之外復筑土城以護衛居民，誠萬世不拔之基也。今北京止有內城而無外城。正統己巳之變胡虜長驅直至城下，眾庶奔竄，內無所容，前事可鑒也……”，請求筑外城。

弘治十二年(1499年)，寇犯延綏、大同。兵科給事中昊世忠“又請筑京師外城”。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掌都察院事毛伯溫等提出“古之有城必有郭，城以衛君，郭以衛民……今城外之民殆倍城中，思患預防，豈容或緩。臣等以為宜筑外城便”。提議得到了皇帝的認可，并“令會同戶I--部速議以聞。”而刑科給事中劉養認為“(外羅城)宜筑于無事之時，不可筑于多事之際。”皇帝聽從了他的建議，筑城之事再次擱置。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工部侍郎王邦瑞“奏請筑重城”，嘉靖帝“以筑城事重，令且休兵息民，待來秋行”。十二月，因居民朱良輔等自愿出財力，于是“筑正陽、崇文、宣武三關廂外城，命侍郎張時徹、梁尚德同都御史商大節、都督陸炳督工”。但在嘉靖三十年(1551年)二月又因“財出于民分數有限，工役重大，一時未易卒舉”而詔令停止。

嘉靖三十二年，兵科給事中朱伯辰再次提出修筑外城，并建議以先前在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外的土城故址為基礎修建，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內閣首輔、大學士、嘉靖皇帝的寵臣嚴嵩也表示“今外城之筑，乃眾心所同，果成亦一勞永逸之計。其掘墓啟舍等事，勢所不免，成此大事亦不能恤耳。”終于，嘉靖皇帝不僅同意了，還進一步表示“今須四面興之，乃為全算。不四面未為王制也。”

二、外城城垣的基址和規制

《明實錄》的記載和嘉靖皇帝的意見表明，最初的修筑計劃是在內城外圍一周修筑外城城垣，使北京城最終成為“回字形”的。修筑工程計劃由工部招募車輛、工匠和部分官兵一起修筑。其基址規制為:城墻叢正陽門外東道口起，經天然南墻一線，到蔭水庵墻東止;而后向北經神木廠、獐鹿房、小窯口等處斜接土城舊廣禧門(即光熙門)基址;而后向西至土城小西門舊址;自小西門起經三虎橋村東馬家廟等地接土城舊基，至西南直對新堡北墻止;而后向東，由新堡及黑窯廠經神祗壇南墻外至正陽門外西馬道口。城墻總長七十余里。外城墻基厚二丈，收頂一丈二尺，高一丈八尺。開設城門十一座，每門各設門樓五間，四角設角樓四座。城外每面筑敵臺四十四座，每臺上蓋鋪房一間，以便官軍休息。四面共計敵臺一百七十六座，鋪一百七十六所。城內每面筑上城馬道五路，四面共計馬道二十路。西直門外及通惠河二處因西湖玉河水出入，設大水關二座。八里河黑窯廠等處地勢低洼易積水，設小水關六座。城門外兩旁完工后，各蓋門房二所，共二十二所，以便守門人員居處。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修筑外城城垣工程完工，城垣包住內城東南和西南角樓，長二十八里，城墻上攻開設七座城門，嘉靖皇帝親自命名為:永定門、左安門、右安門、廣渠門、東便門、廣寧門、西便門。其甕城修建于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同年完工。其最終規模未及原計劃的一半。

三、修筑外城城垣的原因

北京外城城垣的修筑首先是為了保衛京城安全，即防御蒙古部落的侵擾。明初，蒙元殘余勢力雖北走漠北，但有明一代卻不斷搶劫、侵擾邊關及內地的軍民，制造邊境之禍。嘉靖一朝，以韃靼為首的蒙古部落幾乎每年都率軍侵擾內地，以致軍士饑疲，無力抵抗。而將領們克扣軍糧，導致兵士不時發生兵變，也影響了戰斗實力。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韃靼部俺答率軍長驅直入北京近郊，燒殺搶掠數日，京師危及，史稱“庚戌之亂”。即使是在明廷開設大同、宣府等馬市，雙方通貢互市的嘉靖三十年至三十一年，蒙古俺答等部亦經常乘機大肆搶掠沿邊各地人口、財物。明廷在警告未果的情況下，關閉了各邊的馬市。

蒙古部落的侵擾、掠奪造成大量指揮官和士兵戰死，百姓流離失所，《明史》記載，嘉靖二十三年京師戒嚴，二十九年，“庚戌之變”使京畿多處遭到侵襲，皇帝的統治受到嚴重威脅。修筑外城城垣加強防御已經勢在必行。

修筑北京外城的第二個因素是生態原因，即城市人口增長和商業發展的需要。嘉靖二十一年，掌都察院事毛伯溫上奏修筑外城的提議中，提出“今城外之民倍于城中，思患預防，豈容或緩。”那么，從明成祖遷都后至嘉靖時期北京城市人口情況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呢?

明代北京城市人口主要由常住人口、軍事人口以及無籍的流動人口組成。永樂朝北京城市人口以駐軍及其家屬、南遷來的工匠、力士、倉腳夫、皇室成員為主。《明史·兵志》記載，永樂年間駐扎在北京城中的軍衛有72個，實際駐于城內的軍籍人口有47萬左右。按照人口史專家曹樹基先生在《中國移民史》第五卷《明時期》中的研究，永樂時期遷入的非軍(衛)籍人口約有20萬。加上北京城原有的土著，北京城市居民約有70萬。

嘉靖年間進行的北京城區人口編查工作較為詳細的記載的當時的人口數量。這次人口查清編甲，編得106牌，查得京城鋪戶共720鋪，每一鋪戶轄110戶，因此北京城共有7.9萬戶，合計43.6萬口。另外，北京歷史人口地理專家韓光輝教授根據《明會要》卷58《兵志》的記載，認為明代中后期京衛軍人(戶)仍有14萬，與永樂年間的規模相同，其中三分之二居于城市，因此，嘉靖后期北京城市的在籍人口約有100萬。除了常住人口外，北京城中還有大量未入籍的外來人口。北京城的入口可能達到120萬。《順天府志》、《明史》等史料雖然沒有對永樂朝和嘉靖朝北京城市人口的具體記載，但從其中對弘治四年(1491年)和萬歷六年(1578年)北京人口的對比明確的表現出這一時期北京人口的增長趨勢。

人口的增長，特別是上述外來輪班工匠、商人、官員家屬的遷入，以及部分可以謀得職業的平民大量增加，帶動了北京城市和商業的發展。在永樂初年，北京城的商業還很蕭條，當時“商賈未集，市廛尚疏”，城內到處是大片空地，朝廷為此在皇城四門之外、鐘鼓樓、東西四牌樓、及大城各門附近，修建了幾千間稱為“廊房”的民房和店房，召民居住，召商居貨，以促進工商業的恢復。弘治年間，北京城已是“生齒益繁，物貨益滿，坊市人跡，殆無所容”。嘉靖時，“城外之民，殆倍城中”。

可以說，到了明代中期，北京城已經形成“帝都所在，萬國梯航，鱗次畢集。然市肆貿遷，皆四方之貨，奔走射利，皆五方之民”和“京師鋪戶，多四方輳集之人”的局面。此時的城市人口數量和商業繁榮程度均已大大超出了永樂年間建設內城城垣時的狀況，建設外城城垣實際上也成為城市發展的迫切需要。

四、外城城垣的建設

修筑外城城垣先進行了南邊部分的工程。這首先是因為之前的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十二月進行過一次修筑正陽、崇文、宣武三關廂外城的工程，雖然在次年二月工程廢止，但“因原址修筑，為力甚易”的觀點得到了皇帝以及權臣嚴嵩等人的認同。其次是因為開工之后，西面“地勢低下，土脈流沙，稍難用工”，挖筑城基比較困難，增加修筑工程的難度。此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修筑外城工程浩大，需要建筑材料繁雜，軍民夫匠人數眾多，費用支出主要依靠政府的財政撥款，而此時銀庫銀兩的收支至少已連續五年入不敷出了。這是嘉靖皇帝始終顧慮的問題，早在嘉靖二十一年，面對修筑外城的提議，嘉靖帝便提出“廟工方興，材木未備……府庫財竭輸邊。著并力筑城，恐官民俱匱。”沒有批準動工。修筑工程開始以后，嘉靖皇帝先提出“建城一事固好，但不可罔力傷財，王作一番故事”，隨后又擔心“工費重大，功成不易”，認為“或仍以原墻說止先作南面，待財力都裕時再因地計度，以成四面之際。”其實也難怪皇帝憂慮，明實錄記載，此次工程合用建筑原材料、軍夫匠役、錢糧器具等約用銀六十余萬兩。而嘉靖三十二年，太倉一年收到的“民屯糧賦商鹽課稅不過二百余兩”，即使不計算這一年國庫支出的五百萬兩白銀，這六十余萬兩白銀已經相當于嘉靖三十二年國庫收入的近三分之一了。于是，外城城垣最終被建成“包京城南一面。轉抱東西角樓止，長二十八里”，開設七座城門的城墻，比最初設計的規模遜色許多。

北京外城城垣雖然未按預計的設計施工完成，卻仍然具有重大的意義，它客觀上將老北京城的南北中軸線的南端從正陽門延長至永定門;造就了日后熱鬧繁華的前門商業圈，一直持續到清末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