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年前的6月,記者跟隨“第八屆海外僑界高新技術人才為國服務志愿團”采訪。在山東德州一站,作為志愿團成員的劉長生如獲至寶,因為那里有大型養雞廠,他笑稱自己是“廢料”的追逐者,哪里有雞禽糞便等廢棄物,他便興奮異常,立即追隨而去。
今年10月29日,當記者再次來到德州,劉長生帶領我們參觀了他與當地合作的江口生物生產基地。他告訴我們,他在德州結緣的不是雞禽廢棄物,而是面粉深加工之后的剩余“廢料”。
還是“廢料”!
“先進技術是全人類的財富”
劉長生不是喜歡“廢料”,而是他能將“廢料”變為“肥料”,變廢為寶,他所依賴的就是我們用肉眼看不見的微生物菌群。關于這項技術,劉長生給我們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上世紀初,美國著名生物學家阿普·托馬斯發現了對人體有益的乳酸菌,后來,他又在土壤中發現了一系列有益于植物生長的微生物菌群,并培育出數量可觀的菌種。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未能將該技術應用于實踐。上世紀70年代,日本為了發展經濟,用高價將這一技術買斷,引進到日本,為日本土壤改良、農作物增產貢獻了不小的力量。
而現在,劉長生的手上就擁有這一批微生物菌種。他告訴記者,這要感謝日本的南出昭夫先生,南出先生是這項技術在日本推廣的資助者,因而擁有大部分的股權,而南出先生的理念跟別人不同,他接受了自己的看法:這項技術是人類的寶藏,不是某個人的也不是某個集團的,它是為人類服務的,在中國推廣這項技術最有意義。中國人口最多,要處理的禽畜廢棄物和資源最多,這項技術對中國環境的影響最大,做出的成果也最大,因而對人類的貢獻也最大。
經過長達八年的勸說,憑著自己與南出先生較好的私人關系,劉長生獲得了南出先生的信任和支持,不僅拿到了著名的托馬斯菌種(后更名為ETS菌),還獲得了南出先生8000萬日元的投資,到現在,全部投入已近1億日元。
2005年,劉長生帶著他的菌種在天津投資注冊11億日元,創立了ETS(公司英文名稱Earth Total Support的縮寫)生物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我想在中國安家,安我們ETS生物菌劑的家,不讓它離開中國,要讓它為中國的發展服務,這是我最大的心愿。”
這次與德州的江口生物公司合作是上次德州之行的一個收獲,劉先生說,一次偶然的機緣讓我在這里落腳。“小麥深加工剩余的糖無法處理,不處理就會造成污染,然而糖是好東西,浪費了可惜。經過研究,我們用自己的技術經過發酵,生產微生物飼料,營養成分非常可觀。”
在這里,劉長生再一次利用了“廢料”,即把小麥粉深加工后剩余的次生產品轉化為生物培養基和原料,經過發酵,生產出微生物飼料、生物肥料和微生物土壤改良劑,變廢為寶。
“追求的東西肯定不是名和利”
2008年,在志愿團項目推介會上,劉長生帶著番茄和黃瓜等果蔬讓與會人員品嘗,這些果蔬是在用復合生物肥料改良過的土壤里種植的。一路上,劉長生最關心的問題就是土壤,他走到哪兒,都要抓起一把土,在手里仔細觀察一番。他告訴記者,土壤是環境保護的一個大問題。食物污染的根本原因在于土壤污染,土壤污染嚴重,植物自身也會被污染。
然而,在中國,養殖業的大部分禽畜類糞便往往不經過處理就直接堆放或在農田施用,因為糞便中含有直接作用于土壤的有害物質,這樣既污染環境,又會造成土壤的二次污染。如果將畜禽排泄物經過第二次改良和發酵成為無公害的有機肥料,不僅可以保護環境,而且實現了真正的廢物利用。
其實,農業廢料的無害化、資源化處理就是將農業廢料發酵為肥料。這樣,既能防治病蟲害,又可以凈化土壤,也能從根本上解決土壤失肥的問題。
但是,改良土壤是一個周期長、投入大、收益慢的過程,而且效果慢慢才能顯現出來。劉長生說,盡管如此,我們還是需要發展循環農業。只是需要轉變觀念,實現可持續發展的農業。
然而,人們接受新事物的時間往往要長于放棄舊事物的時間,雖然中國環境污染防治觀念深入人心,但是要想推廣一種理念還是需要很長時間。劉長生告訴記者,他這些年一直用自己在日本的積蓄和變賣房產得來的錢在搞研發、做實驗并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直到2008年才開始有了微薄的回報,但距離收回成本,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夫人,夫人說我把這輩子的錢都給花光了。”劉長生笑道。很多年前,劉長生在日本就有了自己的公司,在金錢和地位上,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再追求什么了。“人有很多追求,比如可以做一個上市公司,掙很多錢,而我只是想做成一件事。”劉長生說,“追求的東西說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名和利,覺得這件事有意義,就想去做成它。”
盡管遇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困難,劉長生依然信心滿懷,他一路上不斷給記者講述著自己的公司和理念。劉長生最近又與中國科學院和中國農科院合作,希望通過他們的實驗來證明自己技術的作用和優勢。
當記者用“雄心勃勃”一詞來形容他的信心時,劉長生覺得并不準確。他覺得自己沒什么“雄心”,不想上市,也不想掙很多錢,只是希望這項技術在中國能夠得到推廣。劉長生說,前年他特地去看望了年逾古稀的南出先生,南出先生讓他不要有后顧之憂,資金回收不用著急。這增強了劉長生的信心,而他認為支持自己的就是信心,這份信心也源于技術的優勢和家人無私的支持。
家居日本,心在中國
2008年,在開往德州的大巴車上,劉長生為志愿團成員唱了一首日文版的《北國之春》,渾厚的嗓音讓人感覺到了地道的日本風情。20多年的旅日生涯讓劉長生身上的日本痕跡很重,他一米八幾的挺拔身姿,如果操一口日本語在那里與人交談,會被誤認為是高倉健一樣的人物。
當記者問及,這么多年飛來飛去,哪里更像家時,劉長生略加思索后坦白地說:“以前剛回國時,感覺北京就是家,習慣、熟悉。現在,可能是老人不在了的緣故,回東京的家感覺更像家,因為家人都在那邊。”
提到家人,劉長生笑了,他說,前段時間,有兩個月沒回家,夫人直接跑到德州來“要看看我在干什么”。那時候與江口的合作正在緊要關頭,20個承載數十噸的發酵罐正在建設。從工地上歸來的劉長生一身塵土,正好與夫人相見, “你真成一個農民了”,這是夫人與他見面的第一句話。
劉長生在加拿大留學的兒子已經回到了東京,言談之中,劉長生充滿了對兒子的愛和期待。他說,兒子學的就是生物化學,比自己底子厚,有了問題還經常請教這個“老師”。他也希望兒子能跟自己回國一起干,但是兒子現在在研究自己的課題,還不能過來幫他。
劉長生說,自己和家人聚少離多,有時候確實有漂泊的感覺。但是現在很多地方在做實驗,又都在田間地頭,自己這樣跑是難免的。
見到劉長生的前一天,他剛從日本飛回天津公司本部,沒有落腳,就直接驅車趕到了德州。與記者見面時,他的行李箱還在江口生物生產基地,直到記者離去,他才拎著行李箱回到賓館。
雖然家在東京,但是心卻在中國,劉長生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