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法”導讀

語文教學中的文學教學最主要的任務包括兩層:一是引導學生閱讀欣賞經典文本，使學生的人格精神得到熏染和提升;二是要讓學生在閱讀經典文本的過程中學會欣賞，培養學生欣賞文學作品的“純正趣味”(朱光潛語)，并且讓學生逐漸形成欣賞文學作品的習慣和能力，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大致說來，前者是顯性的，通常體現在作品思想內容的理解與分析之中;而后者則是隱性的，蘊藏在閱讀欣賞的過程之中。或許正因為如此，我們常常看到了顯性的一面，而忽視了隱性的一面;常常比較重視每一篇“課文”思想內蘊的發掘和理解，而不太重視文學趣味、欣賞方法、文學素養的培養。所以，真正有效的文學教學自然是借助經典作品的解讀來點撥和傳授文學作品的欣賞方法，從而在漫長的欣賞過程中培養和提高學生欣賞乃至創作文學作品的能力。

一、文學教學當以方法指導為核心

文學教學固然要高度重視經典文本的解讀，要通過解讀經典作品來提高學生的人文素養。但是，相對而言，更為重要的還是閱讀欣賞方法的指導，因為只有這樣的“教”才能真正達到最后的“不教”。

一般說來，在一個單元或一類文體的學習之初，教師應當給予學生一定的閱讀方法指導。其大致內容應該包括文體知識以及根據文體特征和學習目標而選定的閱讀方法。這樣的方法指導，必然是具體的，可操作的。

比如，高中語文第二冊第二單元是“雜文”，包括《拿來主義》《我若為王》《莊周買水》《剃光頭發微》等四篇課文。作為教師，應該結合“單元提示”，根據雜文的特征、各篇課文的特點及各課練習中涉及到的一些知識和訓練要求，整理出本單元的學習要點，特別是重點難點。然后，在本單元的第一堂課中，簡明扼要地提示本單元的學習內容，并根據學習內容和要求給予適當的知識與方法指導。具體地說，這里的“知識與方法”至少應當包括以下要點:(1)什么是雜文?即指短小精悍的文學性的社會評論，要對“社會評論”和“文學性”作出適度的闡釋。(2)雜文有什么特點?這要扣住“社會評論”和“文學性”來闡釋。雜文兼具“思想性”和“文學性”，也可以用一個“雜”字來概括雜文的特征，但這里的“雜”是繁多，豐富，雜而不亂，雜而有序等。(3)怎樣閱讀雜文?立足文本。所以，在雜文教學中我們既要引導學生在有限的文字中去發現豐富的意義，同時又要結合文章的主題、作者的寫作本意和特定的時代背景去確定最主要的、最根本的意義;然后，還要用“語文”的知識來分析文章，從中發現和學習新的語文知識和原理。

又如，高中語文第四冊第四單元是中國古典戲劇，包括《竇娥冤(節選)》《長亭送別》《閨塾》《哀江南》，另有知識短文《古代戲曲鑒賞》。相應地，根據本單元學習內容，本單元的“綜合性學習”專題是“編劇與演劇”。教師在“備課”時，首先要根據本單元四篇課文的特點，結合課文中的注解知識短文，梳理本單元的教學目標、教學內容，特別要重視教學重難點的分析和選擇。然后，根據教學目標和教學內容來確定本單元應該采取怎樣的教學策略，應該注重哪些閱讀欣賞方法的指導。在第一節課中，我們首要的任務就是讓學生明確學習的內容，給予閱讀鑒賞方法的指導。這里特別要強調的是中國古典戲劇的欣賞方法，其基本的要點是:(1)揣摩語言，體會戲劇語言形象、含蓄的特點，體味“言外之意”“弦外之音”;(2)反復誦讀，根據戲劇語言“以聲傳情”的特色，體味“有聲的戲劇語言”里所蘊含的豐富情感;(3)根據注解和課文的主要內容，梳理故事情節，分析戲劇情節的特色，體味中國古典戲劇“情節跌宕”的藝術旨趣;(4)通過對戲劇語言(特別是唱詞)的品味，結合故事情節的分析來理解人物性格，分析人物性格形成或人物命運的種種原因。

自然，這樣的“指導”還只是一般的指導，具體到每一篇課文的教學中，更要根據課文的特點，確定最有效的方法，引導學生解讀文本，欣賞文本。比如，《竇娥冤(節選)》的教學，特別需要引導學生反復朗讀竇娥的唱詞，具體深入地領會其中所包含的善良的本性、堅強的意志以及頑強的反抗意識和斗爭精神。特別是竇娥在《滾繡球》中對“天地”的責問、指斥甚至詛咒里所隱含的對現有社會秩序和倫理秩序的反抗。再是要引導學生閱讀和理解文本中的舞臺說明的文字，要讀清楚，讀明白，真正弄清楚其中的每一個人到底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弄清故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每一個人的性格特點;然后結合人物關系來分析竇娥的性格之“與眾不同”，分析竇娥命運的深刻的社會原因，以及隱藏在看似紛繁復雜的“社會原因”之中民族性格之中的“劣根性”和非人道主義的丑惡。

二、在閱讀欣賞的過程中進行方法點撥

“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語文教學的方法點撥應該隨著閱讀欣賞的過程逐步進行。學生在閱讀欣賞的過程中，需要什么樣的知識和方法，教師就給學生補充什么知識和方法，這樣的教學才是“活”的，才是有用的。

比如，《等待戈多》是荒誕派戲劇。對于當代中學生而言，應該是有些興趣的，但是，因為他們平日里并沒有接觸這樣風格的作品，所以，更多的可能是讀不懂。教學中，首先可以讓學生憑著自己的興趣去自主閱讀。然后，再根據學生閱讀的實際情況，適當地補充關于荒誕派戲劇的常識，讓他們真正理解“荒誕派”作品在故事情節和形式上可能是荒誕離奇的，但是，它所蘊藏著的“意義”卻常常是嚴肅的，直接指向現實的。然后再引導學生透過簡單而荒誕的故事去理解。這樣讀來，我們就可以發現:《等待戈多》是荒誕的，也是深刻的。“戈多”一劇隱含的是“人”尤其是“現代人”心靈的空茫和對自身命運的無法把控的困惑。

又如，高中語文第二冊第一單元是中國現當代小說和外國小說。包括《祝福》《邊城(節選)》《荷花淀》《裝在套子里的人》四篇課文，另有知識短文《現當代小說的鑒賞》。其中，《邊城(節選)》《荷花淀》是自讀課文。自然，教學的策略就是要組織學生運用前面欣賞講讀課文《祝福》《裝在套子里的人》中已經學到的欣賞策略來欣賞這篇小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學生自主閱讀，“裸眼讀書”，讀出自己的理解，自然也會讀出自己的困惑。然后，組織學生課堂交流，分享閱讀的喜悅，“化解”自主閱讀中產生的種種困惑。自然，更聰明的同學常常也可能會產生一些“奇思異想”，常常也會生出一些“荒誕不經”的“疑問”。而教師的引導則是要從這些“疑問”開始。比如，在《邊城》的學習中，有一個學生就提出了一個看起來很小的甚至在有的同學看來是不值一提的問題:翠翠為什么要去摘虎耳草?顯然，僅僅滿足于文本是難以找到讓人信服的“答案”的。而且，作為教師，最恰當的做法不是告訴學生所謂的正確“答案”，而是要引導學生運用自主、合作、探究的方式去尋找“答案”。所以，最合理最有效的方法是給學生提供一些必要的資料，并點撥研究的方法和途徑，引導學生自己去探究。

三、因材施教，根據學生的需求來“教”

我們不得不承認，人的個性、稟賦、興趣是有差異的，這似乎就是陶淵明說的“本性”，就是世俗人說的“天性”。有的人對語言天生就敏感甚至敏銳，有的人則似乎“天然”就顯得有些駑鈍。于是，也就有人喜歡語文，有人不喜歡語文，有人甚至會“天然”地討厭語文。以人為本，尊重“本性”，“因材施教”是現代教育必須遵循的基本準則。自然，語文教師也應該明確并遵循這一準則，尊重學生的個性、本性、天性的差異，從學生個性發展的需要出發，按照學生的天性去“教”。可是，我們是班級授課制。我們的“因材施教”也必然是在班級授課制前提下的“因材施教”。于是，我們在這個前提下推衍出來的結論就是:相對于不同的班級要采取不同的教學策略。

比如，同樣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高中語文第一冊)，在不同的班級可以采取不同的教學策略。對于基礎較差的班級，我們的方法就是“讀”，熟讀成誦，在反復的朗讀中去感悟詩中的深厚情感，并且要求背誦。我們相信在某一個清風朗月的夜晚，這些忙忙碌碌的靈魂一定會想起這首詩，會從中獲取富足的精神滋養。對于成績相對較好的班級，我們的教學不但是“讀”，還要“討論”，特別是結尾一段，需要從“反面”去揣摩和發掘詩意，讓每一個同學在討論中相互啟發，進入文本，創生詩意和智慧。而且，我們還可以要求這些“懂事”而且“懂詩”的孩子，在心里默誦這首詩，從中感悟海子的精神世界，在心領神會中獲取人生的智慧，去追求人生美好的“春暖花開”。

除了對不同層次的班級要采取不同的教學策略之外，“因材施教”的第二層意思就是針對不同的個體也要采取不同的教學策略，因為不同的學生又有不同的需求。仍然以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為例，常常會有那么一兩個“另類”的孩子，他們可能特別喜歡海子的詩。于是，教師的“因材施教”則是要引導他們課外閱讀海子，全面地認識和理解海子，進入海子的精神世界，去感受一個博大而深邃的靈魂對于靈魂和人性的拷問。當然，作為語文教師，憑著良知和善性，千萬不要讓孩子們去承受太多的痛苦，太多的孤獨。

四、講讀要授之以漁，自讀當舉一反三

按照現行語文教材的設計和編排，語文課文是有講讀和自讀之分的。作為語文教師，在備課和教學時，也要區分講讀課文和自讀課文的不同要求，在閱讀方法和教學方法上進行不同地選擇。

講讀課，其實就是要通過教師組織、引導和示范，讓學生通過對“例子”(葉圣陶語)的剖析來學習閱讀鑒賞的方法。教師的教學以方法指導為重點、為主線、為核心，教師要教會，學生要學會，真正達到“授之以漁”的功效，才是重點。

比如，高中語文第一冊第二單元是現當代散文，包括四篇課文:《荷塘月色》《我的空中樓閣》《我與地壇(節選)》《花未眠》，另附有知識短文《散文的藝術魅力》。自然，對于兩篇講讀課文，教學中應該更多地引導學生展開“課堂討論”，讓學生在討論中對文本進行深度闡釋，全面地發掘文本中蘊含的豐厚意蘊。作為教師，不但要讓學生讀懂課文，更重要的是在閱讀的過程中給予方法的引導，讓學生從這一文本的“解讀”中去領悟和總結閱讀散文的基本方法。概括起來，閱讀散文的基本方法是:(1)反復閱讀，從文本語言中去領悟其中所包含的豐富意味;(2)注意分析文本結構，把文本當作一個整體來分析，領悟其中的意蘊;(3)從自己最感興趣的地方來發掘，再聯系全文來分析揣摩，感受其中的深刻意義;(4)有時也需要知人論世，聯系特定的寫作背景，揣摩作者特定的寫作動機，再透過文本來領悟文本中包含的、隱藏的意味。

自讀與講讀相對。自讀的目的就是要以講讀課中所學得的方法來解讀文本，從而得到訓練，并形成欣賞的技巧。自讀課文的教學，更主要的是要鼓勵學生自主閱讀，自覺地運用講讀課文中所學得的方法來解讀課文，鼓勵學生用自己的眼睛去發現，從而在獨立的閱讀中形成自己的閱讀技能。相對于講讀課重視教師的“講”和“教”而言，自讀課則更加強調學生的自主閱讀，合作探究。在這里，師生是“同伴”或“同學”關系，生生之間、師生之間各抒己見，相互碰撞，相互啟發，相互促進，才是自讀課的“本色”。

所以，《我與地壇(節選)》《花未眠》則要以學生自主閱讀為主。最簡單的方法是:(1)要求學生課外閱讀，給文章作批注，并寫一段讀后感，為課堂交流和討論做準備;(2)課堂上，教師組織學生展開討論，問題并不從教師這里來，而是讓學生從自己閱讀的感受談起，從自己獨特的領悟和發現談起，在同學之間相互的交流與“對話”中，讓學生對課文做出更為深刻、更為豐富的闡釋;(3)根據課堂交流的情況和學生學習的需要，設計適當的課后作業，引導學生在課外進一步研讀文本。

當然，盡管是自讀課，也不是“放羊式”教學，作為語文教師，一則要對學生“對話”中的錯誤“結論”和錯誤思路即思想方法進行糾正;二則要有意識地引導學生去解決那些疑難的問題。比如，《花未眠》的結尾，同學們常常容易忽略，或者領悟不深刻，教師應當引導學生像剝洋蔥一樣 “層層剝開”，讀出深意和新意。

我之發現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獨自住在旅館里，凌晨四時就醒來的緣故吧。

慢慢地“剝開”，我們就可以從此領悟出更深刻更豐富的意蘊:“獨自”，就是一個人獨處的安靜心境;“住在旅館里”，或許就是避開了平常世俗生活中的瑣屑俗事;“凌晨四時”，萬籟俱寂，什么聲音都沒有，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肉體與靈魂在“對話”;“醒來”，并非糊涂的，蒙昧的，而是有一顆清凈、敏捷而且善感的頭腦;“花”，自然之所在，美之所在，獨立地存放在眼前，作為審美的對象而存在;“花未眠”，與其說是客觀地描寫，不如說是主觀地發現與感動。聯系全文，概括起來，這簡潔的結尾包含著一個很隱秘的審美原理:一是要有一顆純凈的心，要超脫平常的俗念，以審美的心態來審視自然;二是要寧靜，要“寂然凝慮”，要進入到一種寧靜的境界之中;三是要排除外在的、世俗的干擾，以一種清潔純凈的心境來接納自然。

概括起來說，針對文學教學而言，語文教師的重要職責也就是引導，引導學生解讀文本，并且通過解讀文本來領悟、總結閱讀文學作品的方法。“引導”的要旨就是要訓之以“法”，“法”即閱讀欣賞方法;“引導”必須以閱讀欣賞方法為核心，為主線。用更簡明的話來概括，語文教師的“教”其實不過是依“法”導讀。

[作者通聯:重慶市石橋鋪重慶外國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