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青松著名影評人
《青年電影手冊》主編
就職于中國電影家協會影視創作中心,擔任專職編劇
從2002年起至10年擔任金雞百花電影節頒獎典禮總撰稿
第27屆中國電影金雞獎頒獎典禮總導演
任華語電影傳媒大獎評委,大學生電影節dv競賽評委
一位法國外長說過,中國在能夠輸出價值觀之前,不會成為一個大國。
中國的電影是不是也如此?
程青松說,電影必須從文化根源上去反思,反思之后才會出現好作品。
在代際劃分愈演愈烈的今天,也許,只有消除“代”的界限,中國電影的“春天”才真正來臨。
命名是一種很短視的行為
記者:《80后》導演李芳芳被命名為第七代導演,代際概念再一次來臨,對此,你持什么觀點?
程青松:我反對,我覺得沒有第七代,以前只是約定俗成。研究電影史的人都知道,把張藝謀、陳凱歌劃分為第五代,只是一個美學的概念,他們的電影很注重影像和熒幕造型,因而把他們歸為為第五代美學,是一種開創性的,他們跟以前的中國電影差異很大,命名為第五代而已。就像法國的新浪潮電影,他們要求以現代主義精神來徹底改造電影藝術的運動,它的出現將西歐的現代主義電影運動推向了高潮。還有,二戰以后,意大利的很多導演不再搭豪華的景,而是轉去街頭拍街景,這就誕生了新現實主義,這也是一種美學觀,關注現實、關注底層人。
我堅決反對《80后》導演把自己定義為第七代。說實話,我都沒有看這部電影,我連片名都不太喜歡,我覺得每一個80后的孩子都是不一樣的,把他們歸成一類是不對的。這是一種膨脹的表現。這個名字會阻礙很多人去看,起碼限制60后、70后,甚至是90后的觀眾。這是一個很不商業性的名字。
現在如果有導演往群體里劃,其實是一種沒有自信的表現。我覺得是一種行銷和宣傳手段,對于一個導演,從商業炒作出發把自己叫為第七代,我相信沒有人會支持這個概念。抹殺一個導演的個性和創作,就是分代。并不值得去探討,因為沒有美學觀,還沒有形成一個有別于其它的電影的敘事方式。
記者:有沒有可以值得探討的東西?
程青松:其實每一個人的電影是不一樣的,姜文的電影就深入到歷史里去了。前不久,在廣州舉行的華語電影傳媒大獎開設的“青年導演論壇”時,我主持了“女性導演論壇”,當時有個人就說到了一句話,“如果你是藝術片導演,你可能要求自己和任何人不一樣,你才能成功。”說到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的概念時,他說他從來不鄙視商業片,但是商業片是要求所有人都喜歡看,是要賺幾個億的,只能降低標準,要讓老少咸宜,所以從美學上來說,就是不一樣的。新浪潮是在電影語言上很個性,創造了很多經典,比如《廣島之戀》、《顛三倒四》等等。新現實主義是盡量接近日常生活的,這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美學觀念,包括德國電影,美國的新好萊塢與舊好萊塢電影,這些都有他們產生的現實意義和歷史意義。
還是期待中國電影能夠出現真正的能夠與世界電影齊平的電影語言。如果只是商業電影,就沒辦法進入到命名里面,沒有具備一定文化性的電影,最好不要拿自己去命名。這是沒有辦法的,全世界都這樣。美國的商業電影,除了給一個類型的標簽以外,從來不會給他們一個化學的命名。不要急于去給自己命名,命名其實是一種短視的行為。
中國大片缺乏價值觀
記者:你了解到的中國電影目前是個什么狀況?
程青松:像《漂亮女人》,這樣一部商業片,我們看到了一些美國價值觀的折射。這就是國外商業片高級的地方。而我們的商業片,我們看不到這個時代的真言。我們的商業片還屬于沒有信仰沒有價值觀的階段,也沒有折射出當代中國人的一些追求。《非誠勿擾》那個電視欄目暴露了年輕人現在拜金的一面,那么明顯那么赤裸裸,我們的電影還沒有這樣的東西出現。《非常完美》也只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它沒能像林奕華的話劇《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一樣反映現在白領拼命向上爬的狀態。徐靜蕾的《杜拉拉》也是如此,如果多一點白領的森林生存法則會更好一些。我們的商業片很缺這樣的東西。電影除了是商品之外,它終極需要的還是文化上的內涵。我們可以通過電影去了解當下各個地方的人不同的幻想和現實,但是中國的電影,很難看到,2010年的中國人是什么樣的,這是我們中國電影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今年我們看到了一個很憂郁的現象,無數個“2”在問世。就是因為原創力不夠,大量的翻拍重拍。長此以往,觀眾肯定會厭倦。電影必須從文化根源上去反思,反思之后就會有好作品出來。
由此可以看到,現在的中國電影處于一個很糟糕的階段,投機取巧的作品非常多。小成品的電影需要自由的表達,相對來說,這類的審查也比較嚴格,在這樣一個環境里面,達到自由表達的影片非常少。像婁燁在地下拍《春風沉醉的晚上》,拍得很棒。那才是代表中國真正軟實力的電影。小成本現在的題材表現很狹窄,為了審查的通過,最后只得放棄一些題材的通過。小成品電影陷入一個很尷尬的境地,因為拿不出真正有深度的東西,但是又想拍一個東西出來,僅僅是為了想拍而去拍。
記者:有無深層次的原因?
程青松:我覺得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市場的擠壓,所有的人都在往“億元俱樂部”看齊,這好像成了衡量電影的標準,其實如果一個電影透了兩千萬,賣了五千萬,那也是很好的。電影應該是多元化的,我們現在電影的小廳都放一些大片,院線只注重大片。也許到最后觀眾都不看了,既破環中國電影的生態,又導致觀眾去消費外國進來的大片。這樣下去,我們只會更加拿不出競爭力的東西。
記者:有什么解決辦法?
程青松:其實都會有壓力,電影市場有壓力,創作者自己也會給自己壓力。我覺得文化總是向前發展的,雖然也會出現停滯的狀況,但是一旦壓抑太久,一定會有迸發的一天,總是會有各種力量在綜合著。現在還處于一個相對壓抑的初步階段,我們也別期待一兩天能建立一座長城。
我希望能出現一種超市影院,這個影院像超市一樣,有各種各樣的產品,琳瑯滿目,有貴的也有便宜的。
記者:和世界電影的差距有多大?
程青松:差距大了。如果不保護的話,會戳傷行業人的積極性。就像如今的唱片市場一樣。希望國家的政策和氛圍有些改善,電影要分級等等。我們的大片在國外都沒人買,因為還夠不上世界大片的水準,忽悠我們的中國大片,實際上沒有國際競爭力。
我們的腳步,甚至都跟不上亞洲的泰國、日本、韓國、伊朗,也不及中國臺灣。今年華語傳媒大獎,我也是評委,我們把獎都給了《不能沒有你》。還有戛納這次得獎電影,泰國的《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的確值得中國電影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