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有多少“張悟本”

張悟本，北京的一個普通下崗工人，沒有什么正規的學歷，更不是什么醫學方面的專業工作者，卻在短短兩三年內以“神醫”、“著名養生專家”、“著名食療專家”的稱號紅遍全國，他的《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一書在四個月內銷售了300萬冊，其設在奧體中心的悟本堂成了他“行醫”騙錢的地方，所謂的咨詢費高達2D00元。今年5月有媒體報道其有學歷造假的嫌疑，書中宣揚的“綠豆治百病大法”引發市場綠豆漲價，其食療理念也遭到專家質疑。

張悟本是怎樣走上神壇的

張悟本是怎樣走上神壇的?大眾的集體非理性與盲目跟風?這只是張悟本走紅的部分原因；另一個重要原因，張悟本捧紅整個“產業鏈條”——電視臺、出版人。在這兩個重要節點的背后，是浮躁的市場和現實的利益。

這個社會從來不缺這類荒誕的大眾消費神話。普通物品之所以成為神物，恰恰在于許多人心里有一個癲狂的魔鬼，它的名字叫集體無意識，或盲目崇拜。張悟本的聰明，在于深知中華民族在饑餓了幾千年后，剛剛托改革開放的福吃出了太多三“高人”群。于是他找到了一個絕妙突破口——將蔬菜和綠豆塑造成救命稻草。當精心包裝的偽科學撞上民眾養生的愚昧無知，個人發狂的攫財逐利心理遇到民眾發燒的養生愿望，難免會衍生出一場發瘋的養生保健鬧劇。但如果醫療保障可以跟上，至少也能抑制張悟本的傳播力。但又趕上看病難，于是，出來個讓吃蔬菜、五谷雜糧就能解決問題甚至防患于未然的高人，大伙自然擁戴他。這種集體非理性的跟風行為，對應的是科學和理性教育的匱乏。張悟本問題僅是一個現象，背后狂熱的大眾才是造神主體。

事實上，張悟本能夠取信于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國中醫科學院這塊牌子。在不少場合，張悟本是該院的“客座教授”。而最初的包裝者是中醫科學院的在編人員鄢良，包括制作光盤，成立“中研健康之家”。有了開始，便很快會有下一步，唐燕飛成立了“北京悟本堂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來包裝張悟本，讓張悟本看上去更加名副其實。而唐燕飛用其與傳媒公司的關系也為張悟本的下一步發展鋪平了道路，賀雄飛的加入也就順其自然。傳媒公司、策劃人等等一應俱全，張悟本的隊伍逐漸壯大。

而張悟本能夠迅速走紅，是靠一檔很娛樂、收視率很高的科普節目《百科全說》。最早將張悟本從社區移至熒屏的是北京電視臺。所以，部分媒體脫離不了干系。當然，最后將張悟本騙子伎倆戳穿依靠的是一些負責媒體的力量。在一切“娛樂化”的今天，有的只是搞笑與噱頭，視科學的嚴謹與探究真理過程的快樂為無物，少數媒體糊涂的善意、盲目的獵奇，成全了一個又一個“張悟本”之輩的詐騙，削減了自家賴以立身處世的公信力。

據《南方周末》報道：“媒體人石述思將悟本堂的拆除形容為中國執法史上”最經典的一幕”：由于實在找不到合法依據收拾一個被人民唾棄的人，就以拆除違章建筑為名將他的場子關了。”北京朝陽區衛生局表示，張悟本收取的費用標明是健康咨詢費，這項收費也不屬于醫療收費和醫政監管的范疇。同時，朝陽區工商分局也表態，“悟本堂”經營范圍里是有咨詢項目，收費的高低則是

種市場行為，法律法規并沒有禁止。事實上，盡管有衛生、工商、勞動、稅務等四個部門介入對悟本堂的調查，但至今仍無任何實質性處理，每次的執法行動都撲朔迷離。執法機構面對張悟本事件的種種困惑讓我們看到了監管的滯后性與放任自流。

電視和圖書是讓“張悟本產業鏈”迅速吸金的兩個重要節點。張悟本的“妄語”固然應受到公眾的譴責，但是電視臺和出版社到底怎么了，為什么要參與到這樣的“產業鏈”當中去?電視臺的制片人很糾結。如今各類電視欄目競爭激烈，收視率成為考核的硬指標，預算非常有限，出位監管嚴厲，不出位又面臨淘汰，怎么辦?只能策劃一些“感覺上能提高收視率，又不易出問題的節目”。在養生類節目火爆之后，這類節目似乎符合策劃的要求。接下來，遍訪名醫，大量主動的邀請，短時間造成“名醫稀缺”，張悟本的“免費植入”就變得合情合理。電視行業慣用的盈利模式是“二次銷售理論”，即用節目吸引觀眾，獲得收視率，再將收視率賣給廣告商。在這個循環過程中，節目好壞是最重要的考核標準，如果這個節目既好看又能帶來“附加值”。那么這個“附加值”就成就了“出鏡者”。據某央視內部人員透露，電視臺會經常成就這樣的好事，比如他們做過的檔加盟項目的節目，不僅收視率很高，直接給這些盟主(加盟項目的操盤者)帶來的實際利益也讓人咂舌。這檔三十分鐘的節目播出后，

個月內給這位盟主帶來了近5000萬元的營業額。利潤最少3000萬元。

出書目前是個“硬活兒”，它是以實際發行量來測算最終收益的。目前出版行業是被嚴格監管的行業，即任何出版單位必須有主辦單位和主管機關。這樣的產業格局形成了“領導點頭，市場說話”的行業潛規則：懂市場的人寫書，但終審權在出版社。近年來，涌現了一大批“懂市場”的民間出版人，他們要從出版社買書號，要組織策劃團隊，要請人寫，總之要在保證出版社不賠錢的基礎上，再爭取賺錢。事實上，他們確實做到了，什么選題好賣，寫成什么樣好賣，如何將一本書炒火，這些真經，只有在千錘百煉的實踐中才能學會。

風生水起的養生市場已經形成一個成功的商業模式：拍節目、上電視、出書、坐堂咨詢，形成互動、良性循環。張悟本想不紅都不行。

張悟本的是與非

6月18日，在對山西省中醫研究所的調查采訪中發現，百姓對中醫熱關注空前，信與不信都已形成一種社會現象。心血管科醫師說：“在中醫理論中，綠豆湯的確有清熱解毒、消暑利水的功效。但是就靠這一個功效治療疾病，簡直是天方夜譚。中醫固然講究食療，但還是強調以治為主，食療只是一種輔助手段，僅靠食療治病，是不可能的。可以看到健康網上的飲食區，上面所說都是某種食物對什么有好處，而并不是像張悟本說的那樣絕對可以達到直接治病效果。”此外，醫師還指出，綠豆湯治高血壓，這種說法非常不負責任。高血壓患者大多數是中老年人，如果他們聽信了這種說法，停了正規的治療藥物，改為服用綠豆湯，是很危險的。它的直接作用就是血壓升高，容易導致老年人腦出血，冠心病、心梗等種種意外發生。同時，研究所的專家認為，“養生節目中也有幾分道理，但是不乏有人捕風捉影，不負責任地自己發揮，有的內容讓人哭笑不得。他們是在戲說養生，不嚴謹，但越是戲說，老百姓就越喜聞樂見。看了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話這樣說：‘今天報紙上報道某種食物有益健康，明天又有新的研究說多攝入該食物會導致某些疾病，令老百姓們無所適從。于是乎，有相當大的一批人開始對營養學抱以懷疑態度，更有甚者，直斥營養學家是一群只懂得逗你玩，卻連各種食品是否有益健康都搞不清楚的無用之徒。’看到養生市場的這種尷尬局面，我們才明白如何合理地解釋研究成果已經變得至關重要了。”

在山西省中醫學院，記者對學生進行了采訪。采訪過程中，大部分學生都是反對張悟本的。他們說“自己的爸爸媽媽按照張悟本提供的方法來進行食療，并沒有絲毫作用。炒作張悟本時貼上‘中醫世家’‘中央領導保健醫’‘北醫大畢業’等等，全都是假的。沒有科學依據的觀點我們不能相信，這是對中醫學與科學的褻瀆。”

然而，在對太原師范學院的采訪中，年輕的呂老師這樣回答記者，“對于張悟本虛報履歷，是他不對，我并不支持他這樣。但是他的觀點不害人，而且確實有效果。我支持他的開朗心理和綠豆食療法，因為我媽媽就是受益者。”呂老師的媽媽接受本刊采訪時說，她說：“因為幾年前受過驚嚇，常常心慌睡不著，省城各大醫院都去過直沒有效果，還花了不少錢。看了張悟本的節目、書籍后，因為張悟本的一句話‘你的病很簡單不用害怕’而心中寬慰不少，并且開始按照張悟本的‘綠豆方子’開始食療，每晚堅持喝一碗綠豆湯。心慌治好了沒有并不知道，但是在這之后每晚都可以睡得很香，有時一覺睡到天亮，這讓我們家人放心不少。”

顯然，在山西，對張悟本有反對者也有支持者，反對者大多從科學與醫學的角度來解釋，而支持者都是用了張悟本的方子后覺得有效果的人。為什么有人反對有人支持，從側面反映出的是我們媒體的公信力問題。當初捧張悟本的是媒體，現在打倒他的也是媒體。媒體所說到底哪句屬實，很多人開始持懷疑態度，才導致張悟本事件如此反反復復。6月中旬，據《北京晚報》報道，一位75歲的患者以欺詐為由，將張悟本和“悟本堂”告至西城區法院，要求雙倍賠償。張悟本事件再起波瀾，看來，張悟本并沒有真的倒下。

山西有多少張悟本?

近日記者對山西保健品市場也做了一個調查，山西省的保健品企業有131家，其中2／3以上屬于中小企業，產品保健功能比較集中，大約有2／3的產品功能集中在免疫調節、抗疲勞和調節血脂方面，而且市場比較混亂，對于保健品的監管也比較松散。由于人們對于養生的需求比較大，很多人在購買保健品的時候，也被一些企業聘請的偽專家蒙騙，造成經濟損失。山西中脈集團的經銷商告訴記者，“曾經有一位老太太為了買保健品，把自己的房子賣了，買了十幾萬的保健品。”這種盲目的購買在保健品市場屢見不鮮，很多人甚至迷信到只要吃保健品，就不會得病。在采訪中，一位長期使用保健品的大爺告訴記者，他使用保健品好幾年了，但是效果不是很明顯，但是一直堅持使用，我們問其原因，大爺說專家告訴他，保健品短時間是看不出效果的，要堅持服用才有效果。

山西類似“張悟本”的人處處都有，各縣城在趕集的時候，道路中間擺滿了各種吃偏方治病的攤位，到處宣揚，看到工商局的執法人員就開始躲避，沒有任何許可證。還有前幾年流行的氣功，以神佛自居、自稱靠他發功便能包治百病等都沒有任何的科學依據，雖然紅極一時，但最終走下舞臺。

“類似張悟本一樣的養生偽專家，早已經不是第一個了，而他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張悟本之所以會出現，主要還是源于社會上對養生的誤解，快速就醫的方式讓人們產生‘看病其實并不麻煩’的錯覺。那些被欺騙的人群，可以說都是缺乏對養生的正確認識。山西省藥檢所書記施懷生說。山西省人民醫院專家吉建民表示：“這些極易被欺騙的群體主要有三類，包括患病者、普通老百姓和盲目人群。而被騙者也都事出有因，患病者無處求醫，民眾缺乏養生食療的知識，加之某些人盲目跟從，推動了偽專家的出現。”

張悟本事件引發的思考

張悟本沒有行醫資質，卻能夠坐堂問診，用種種沒有科學道理甚至是反科學的所謂“食療理論”欺騙大家，但因為沒有為病人開藥，使得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能夠對其行為進行準確的界定，這導致張悟本至今沒有受到處罰。在此之前，關于張悟本是否“非法行醫”的問題，在媒體曾引起熱議，主流觀點認為，張悟本打了法律的“擦邊球”，其行為不算“非法行醫”。可見，養生、食療作為疾病預防和輔助治療的重要手段，卻并未有效地納人到公共衛生的規劃和法律法規體系之中。但隨著全社會養生意識的逐步提高，類似張悟本這樣的騙子還有可能繼續出現，盡快能讓衛生法律法規和監管體系延伸至養生、食療這樣原先的“真空地帶”，當是以后衛生管理的一個重要工作。就像衛生部相關負責人所說的，要建立起對社會上有關健康信息的預警機制，發現不合理的健康信息要及時向社會公布和公示，并請專家進行澄清，以避免公眾受到誤導，同時，中醫養生市場還需要多部門聯合治理，甚至建立起問責機制，才能真正得到規范。

近些年來，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人們對養生的愿望已經愈發強烈，在一些大中城市，養生熱甚至已經成為了絕大多數人的愿望和行動，另一方面，部分常年被慢性病與癌癥所折磨的患者，因為一直沒有找到能徹底治好的治病捷徑，當然就對一些小偏方給予了極大的希望和信任。加之部分人群在一些潮流問題上非常容易盲從和隨大流，張悟本騙局也就輕易得手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張悟本打著“食療”的旗號迷惑了許多1人，但他所謂的理論違背了基本的常識，是完全經不起推敲的。張悟本最著名的有“吉祥三寶”，即綠豆、茄子、白蘿卜，其更“新穎”之處還在于這“吉祥三寶”的吃法和數量，比如他講綠豆可以包治百病，為達到治療某些疾病的目的，一天需要吃好幾斤；因為茄子可以吸油，所以必須要生吃才能治病。他講的飲食保健、調理，很多在方法上是對的，但理論上是荒謬的。這說明了科學知識普及的重要性，同時也說明了當下社會養生熱的浮躁。

張悟本的騙局所以能得逞，還因為其找到了所謂的“貴人”級的策劃大師，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策劃大師出發點是趨利的。之后張悟本在正規出版社出了書，又上了很有影響的電視臺去講課，實事求是地講，這些媒體的出發點并不是有意去騙人的，但把關不嚴、對其內容審核不夠嚴謹卻是不爭的事實。就像一位醫學專家所講的那樣，在推薦全民養生方面媒體確實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確實讓人們認識到了養生的重要性，但也確有一些媒體片面追求收視率，把科學當成娛樂，這種做法讓張悟本這樣一個江湖騙子登上了大雅之堂。作為媒體，恪守職業道德、擔當社會責任，當是一件義不容辭且要踐行永久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