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的口音

改進一下北京的汽車喇叭，把瘆人的鳴笛變成“師傅，勞駕!”這或有助于建立和諧社會。

作為一個沒成過家的流浪漢，我屬于社會主義的天然同盟，很難感同身受地理解私人擁有汽車和住房的必要;同時作為自由派，我還認為個人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不容侵犯。結果是，我無可奈何地看著老友們的生活，不斷遞減為一件(或幾件)動產和不動產。如果我們這個時代還有什么意識形態，那就是美國生活方式。對美國意見越大的人，接受美式價值觀往往越徹底，除了那部篇幅不長的憲法。這就叫同而不和。想想那些坐在八缸越野車里的極端分子吧。

我有個朋友，只要離開汽車，就會有裸體恐懼，好像在人生舞臺上丟了行頭。有句流行語說，你開什么車，就是什么人。這是把車當做成衣，兩者都跟品牌、款式以及擁有者的身份有關。皮卡的最佳搭配，是藍領階級的工裝褲;奔馳屬于穿套裝的經理人員，感覺殷實穩妥;開悍馬的，則多為紅脖子老粗。一些小資錢包不算鼓，政治正確意識較強，文化趣味又偏向勢利，車商便會邀請他們想像一下手握Smart的方向盤感受如何。假如您的坐騎之一是賓利，那就適時嘲諷一下這頭有違環保精神的鋼鐵寵物，表明除了昂貴的汽車，您還擁有昂貴的教育。

有件事情，車和衣服相反——后者用料越少越性感，而前者不然。幾年前《紐約時報》登過一篇題為“駕駛我的間諜”的文章。因為有部邦德片叫《愛我的間諜》，所以文章的內容不問可知。作者列舉了007的歷任座駕，從賓利、阿斯頓·馬丁再到寶馬，全都不是省油的燈。它們恰好構成一部消費主義社會文化史。其中值得一提的，是1965年出廠的豐田2000GT。當時日本處于東京奧運會之后的亢奮期，作風一向保守的豐田車廠推出這個車型，是要證明他們也能造出性感的產品。這輛跑車出現在《你只活兩次》里。

在那部《量子危機》中，邦德偏愛的阿斯頓馬丁只在片頭耍了一陣，此后出現最多的是液化氫燃料的福特越野車。這玩意兒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潛水，可它符合當今的環保理念。傳奇特工007有殺人特許權，可女王的政府沒有發給他污染執照。

發明汽車的雖是德國人，表達今天的汽車文化，卻要用美式英語。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美國的生活方式被全球很多人視為自由和獨立的同義詞。美國汽車文化的興盛，是因為他們缺少完善的公共交通系統。這也許和他們較短的歷史以及個人中心傳統有關。再有一個因素，就是大眾文化推波助瀾。戰后的性感偶像詹姆斯·迪恩僅拍過三部影片，全都與賽車有關。最后他本人也在24歲那年死于飆車，成就了永恒的青春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