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新現實主義電影《偷自行車的人》落筆于現實,表現了嚴酷的別樣的社會文學,德西卡以其悲天憫人的人文關懷,將生活的真相赤裸裸撕開在人們眼前,給了那些沒有話語權的底層人民一個壓抑嗚咽的聲音。
關鍵詞:新現實主義 偷自行車 現實 文學 漸近線
鮮有一部影片能夠將現實的殘酷寫得如此深沉與揪心,電影中,人物面容是冷峻的,事件是壓抑的,敘事是平淡的,只有內心是千折百回的。里奇對警察說:“一輛自行車對于一個窮人來說太重要了,它意味著工作,意味著可以維持生存的金錢,意味著生活的希望,幾乎意味著一切。”然而對于警局而言,他只是千千萬萬報案者中的一名。這并不僅僅是里奇一個人的悲劇,里奇只是一個縮影,代表了整個時代同樣命運的人,這部分人并不在少數,當我們看到里奇的故事,我們開始同情他,甚至心底隱隱地希望他能夠偷到一輛自行車。正如我們自身面對同樣的偷竊事件時,大多數人便會在仇恨中自然而然地萌生一報還一報的念頭。恨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人容易原諒自己的過錯而對他人的過錯念念不忘,我們之所以原諒里奇,并不單純是出于同情,還因為我們設身處地的把自己當成了故事主人公,假如影片的開始便是里奇偷車被抓,我們必然會本著對小偷的憎恨而覺得大快人心;又或者我們作這樣一個假設:你也是該故事中的一員,你和里奇同樣的清貧,同樣的失業,同樣的需要自行車,而里奇真的偷到了車,卻恰好是偷的你的車。此時你的情感會不會改寫,是同情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憐憫心是人的本能,但憐憫是種奢侈品,它必須在你能夠維持自身的前提下才能夠施與。這是一個時代所有失業者的悲劇,然而對那些我們目光沒有觸及到的人,我們應當如何看待?對于時代的不幸,僅僅有同情心是遠遠不夠的。
事實上影片中當我們看到偷里奇自行車的人,我們也痛恨不起來,他同樣住在貧民區,一大家人住在一間屋,而且他是家中惟一的男性勞動力。當里奇將他拖出來,他并沒有囂張地反攻,他一直在躲避里奇的追捕,可見他內心是害怕的,然而他能夠從事什么工作呢?除了偷自行車他靠什么生存呢?在自養猶不及的情況下那些女眷有沒有可能白養他這樣一個成年小伙子?也許他也嘗試過找工作,也許他也在熙熙攘攘的求職人群中乞求過,也許他也在教堂祈禱過,然而最后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轉嫁生存危機,偷取眾多如里奇一樣的人的生存機會和財產,以換取自己生存的機會。偷盜是有罪的,偷盜窮人更是有罪的,然而,求生是無罪的。他只是眾多偷車賊中的一員,里奇只是眾多被偷者的一員,他們在案件中是不共戴天的對頭,然而放在貧民求生的這個大背景下,他們又是同樣不幸的。正如里奇痛恨偷他自行車的人,最后卻又不得不走上去偷別人的自行車的道路,這是社會環境的影響使人的生活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很多時候人沒有選擇的余地。而片中警察的表現更凸顯了社會的悲劇,接受報案時警察的漫不經心,我們并不能責難,他們每天碰到類似的事件實在太多,足以達到令人麻木的程度。當里奇找到偷車賊時,警察很盡責地幫他搜查,并提醒里奇在當時的環境里沒有優勢,他們沒有證據將賊帶走。里奇對警察說:“你不知道這輛自行車對我意味著什么。”警察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證明他內心是明白的,作為每天與這些窮人打交道的片區警察,他很清楚當地人們的生活窘態,他也是人,他也會同情,然而他能做的,僅僅只是自己的本職工作,否則他便可能也成為這千萬失業人潮中的一員。即使他明知偷車賊是裝病,即使他明知里奇沒有騙他。作為一個討生活的小警察,他能做到的只是如此。
《偷自行車的人》獲得成功,在于它落筆于現實,反映了嚴酷的社會現象,觸及了人的靈魂。這些是在電視新聞中看不到的場景,是變遷浪尖的眾生相。德西卡以其悲天憫人的人文關懷,給了這些沒有話語權的人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不是豪言壯語,也不是哭天搶地,而是一個竭力自我壓制的嗚咽聲,這個聲音只能用心靈才能聽到。這就是新現實主義電影,是生活的再現,沒有激烈的打斗,沒有華麗的鏡頭,沒有皆大歡喜,沒有奇跡。生活,僅僅是赤裸裸撕開在眼前,便可以給人徹骨的凄寒。寫實主義電影采取紀實的手法,把真實當成最高境界和理想。就此點言,這部片子更多起到的是一部紀錄片的作用。評論家慣來認為該片向社會、向當局提出了抗議、進行了斗爭,喚醒了人們的痛感,關注了人們真正關心的問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新現實主義電影是平民性的正義力量的象征,它們的確承擔了歷史感和社會責任心,充滿了人文精神。但是,藝術者向來只是柔弱而隱晦的吶喊者,他們既無法改變統治階級也無法改變世界。而藝術評論者能給予的,亦只是肯定它對弱者的關注,肯定它對社會的責任心。
巴贊說,電影應不斷地向現實靠攏,但又不可能完全等同于現實。大師的體認十分準確,新現實主義力求使電影成為現實的“漸近線”,然而不管這個電影如何地像一條“現實的漸進線”,它依然有一些形式大過內容的地方。因為電影就是電影,可以觸動生活卻無法改變生活,靠藝術來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是行不通的。在新現實主義電影中,邊緣人物命運始終居于核心位置,他們明知道下一步也許是一個更深沉的苦難的開端,依然頑強地走下去,無論他們面對的是政治壓迫還是宗教欺愚抑或其它。在一切現實生活與現實主義電影中,一切力量都來源于這個底層,這是絕望之所在,也是希望之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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