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辦公室看材料,忽聽窗外的窗欞上撲棱棱一陣亂響。我知道,那是小鳥的杰作。待我剛把心思收回到桌前,就聽屋內嗖的一聲,緊接著又是撲棱棱,撲棱棱一陣亂飛。抬頭看個究竟,一只小鳥,慌慌張張圍繞屋頂畫圈似地旋轉。我想站起身,打開窗戶放它出去,這只小東西竟然停止亂轉,站在了我對面墻上的畫框上。
辦公室的空調由掛式換為立式之后,左上方墻角遺留的那個直徑8厘米左右的塑料管道,竟成了小鳥進入我屋里的專用通道。兩個月時間里,這位不速之客至少有兩次光顧。
小鳥的第一次造訪,并沒跟我見面,只是留下狼藉的現場算是同我打了招呼。當時我還納悶,門、窗一般都是關著的,偶爾敞開,也是我在的時候。莫非是?當我繞屋巡視幾遭后,終于注意到這個秘密通道。
第二次光顧,小鳥就膽大了些。那天,我剛進辦公室,就像是提前約好的客人一樣,它緊跟著就從那專用通道里闖了進來。我站著看它在室內亂轉。心想,小東西,你誤打誤撞闖進屋里來,肯定后悔了吧?怕它著急,我也有事要忙,就打開窗子讓它飛走。它在室內又轉了幾圈,瞅了瞅我,飛到窗外去了,臨走振翅瀟灑一揮,把屎留在了沙發上。
此時,小鳥啾啾地叫著,兩只小腿不停地在那里擺動,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來了興致,干脆停下手中的活兒,身子向靠背上一倚,雙臂抱架與它對視起來。小家伙身子肥肥的,羽毛亮亮的,像個球兒,很是精神。看得出,是只雛兒。它啾啾地叫幾聲,向前跳躍幾下,然后瞅瞅我;又叫幾聲,又向前跳躍幾下,再瞅瞅我。我坐著,一動不動地欣賞它的表演。它越來越放松,從畫框跳到畫軸上,一落腳,畫軸輕輕動了一下,就趕緊飛落到掛畫的釘子上。小東西,真聰明。它左右掃視了一下,啾啾地叫幾聲,又從這個畫軸跳到那個畫軸上。在西墻正中那幅大字“梅香”的上方,它竟然低下頭來,面朝大字深情地望著,好像要鉆到字里去。它想干什么呢?是故作風雅,還是聞到了墨香?它瞅瞅我,我一動不動。待小鳥在整面西墻上巡視個遍之后,又飛到北墻門的上框上。瞅瞅我,進一步擺正了姿勢。我想,這應該是它進屋之后站立最舒服的地方。咣當咣當,小家伙啄起門框來。它餓了。哦,我明白了,它進屋不僅是為了串門、避暑,還兼帶覓食來了。這會兒,我恨不能借小鳥的翅膀飛回家,捧一捧小米來給它吃。我還是坐著,一動不動。
小鳥在室內越來越放松。在一米多寬的門框上方來回走著蓮花步,而后,又飛到盆架上。兩只小爪踩在我的擦臉毛巾上,昂頭環視一周,然后又低頭瞅瞅臉盆。它想喝水嗎?我看像是。它動了動身子,變換姿勢向下探了幾次身子,然后抬起頭來,擺擺頭,又重新整理了站姿。我坐著不動,微笑著望著它。
此時,室外驕陽似火,大院里、街道旁的樹木、鮮花靜靜地立在那里,接受著陽光肆無忌憚的愛撫。雖然翠綠、茂盛,花團錦簇,想必也受了陽光的感染,變得熱情似火吧?吱吱,吱吱,是樹上知了的叫聲?還是街道對過施工現場電氣焊或者是電鉆發出的聲音?或許是它們交織在一起的聲音吧?尖厲,嘈雜,喧囂,給這炎夏午后的天氣,又增添了一份燥熱。鬧中取靜,熱中求涼。對眼前這只小家伙的勇敢、膽識和智慧的選擇,我更是佩服有加。
小鳥的注意力,從臉盆里的水又轉移到鮮花上。我發現它還真是只活潑好動、興趣廣泛的小東西。先是盯住一盆常青藤,身子動了動,躍躍欲試想飛過去。常青藤嫩綠的蔓隨風輕輕擺動著。可能是看出常青藤太過纖弱柔美吧,便收住了腳步。它又把目光鎖定在稍遠一點的綠蘿吊蘭上。綠蘿鮮嫩的心形葉子,亮亮的,翠綠欲滴,它是不忍心踩踏綠蘿吧,反正是小鳥與綠蘿對視了一會兒,把目光又轉移了。小家伙瞅瞅我,我坐著笑對它,一動不動。
小鳥終于盯上了高大茁壯、生機盎然的盆花“時來運轉”。在它目光瞄準鮮花的一剎那,噌的一下便飛了過去。鮮花顫悠悠,小鳥也顫悠悠。啾啾,啾啾。它的叫聲,它此時的造型,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喜鵲。俗話說,喜鵲唱枝頭,定有好事來。莫非我有好事將至?轉念又一想,我能有什么好事?再說了,這小鳥也不是喜鵲啊,它哪有通天的本領能預知人間事?豈有此理!想到這里,我笑了。
小鳥離我越來越近。待它唱完枝頭,下一站落腳的地方,就該是我的辦公桌了吧。我這樣想著。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得真不是時候。我一激靈,小鳥也一激靈。我接電話的同時,眼睛余光掃到小鳥飛到了空調上面。它沒有飛到我的辦公桌上來。
電話接了幾分鐘,待把話筒撂定,回過頭來看,小鳥尋不著了。空調背后、沙發底下、花盆架、臉盆架下統統找了個遍,沒有。抬頭一看墻上那個圓孔,明白了,小家伙肯定又從它的專用通道飛走了。這次,小鳥沒在屋里留下紀念物。
小鳥還會再來,只要我不堵死墻上那個圓孔。一定。我堅定地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