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話中的合作原則與禮貌原則

內容摘要:言外之意客觀而普遍地存在于人們的言語交際中，在傳遞信息、交流感情、協調關系等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適當運用言外之意可以產生較好的交際效果。本文嘗試以曹禺戲劇《雷雨》的文本為語料，從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的運用探討言外之意的生成。

關鍵詞:合作原則 禮貌原則 雷雨 言外之意

一、言外之意

在日常交往中，當人們覺得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意圖不太合適的時候，就會采取迂回曲折的表達方法，來間接地表現自己的思想，這便使話語產生了言外之意。言外之意的相關研究大多以人們口頭交際的自然語言作為研究對象，其實文學作品也是研究言外之意很好的材料，曹禺的劇本《雷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作品中根據談話對象以及語境的不同，主人公的言語表達方式也會有所不同，或含而不漏，或曲折達意，這給劇本增添了引人入勝的欣賞效果。本文重點討論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在《雷雨》中的運用，以及對其所帶來的言外之意進行解釋。

二、合作原則

美國哲學家Grice在20世紀70年代系統地闡發了會話含義理論，他認為人們為了確保會話的順利進行，必須共同遵守一些基本準則，特別是“合作原則”，以期會話各方能夠相互配合，從而使談話得以順利進行。

(一)合作原則之四準則 Grice認為在所有的語言交際中，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都有一種默契的合作，使整個交談過程所說的話符合交際的目標和方向，Grice稱之為“合作原則”。“合作原則”具體體現為四條準則:數量準則、質量準則、關系準則、方式準則。

(二)《雷雨》中違反合作原則產生的言外之意 合作原則的四條準則是幾條約定俗成的規約，它們不同于嚴格的語言規則。在日常會話中，我們往往不遵循這些準則，甚至故意違反這些準則，但依然能夠互相理解、互相交流。下面我們以《雷雨》為實例來看會話中交談雙方是如何根據合作原則以及有效違反合作原則來實現“言外之意”的。

1.違反質的準則產生言外之意的舉例分析 按照 Grice的說法，說假話違反了質的準則，但有時候說話人放出虛假信息是語用策略:發出信息的一方正是要讓對方知道，或者不怕讓對方知道自己釋放的信息是假的，接受信息的一方經啟發也能悟出其假，但發出信息的一方照樣發，接受信息的一方也不介意其假，甚至于在有些情況下覺得假比真好，樂意接受其假，使交際順利進行。如《雷雨》第三幕中:魯貴:(因為她打斷了他的興頭，向四鳳)混賬。我吃完飯總要喝杯好茶，你還不知道嗎? 魯大海:(故意地)哦，爸爸吃完飯還要喝茶的。(向四鳳)四鳳你怎么不把那一兩四塊八的龍井沏上，盡叫爸爸生氣。魯家沒有好茶這是魯家人心知肚明的，包括魯大海，他叫四鳳沏上一兩四塊八的龍井很明顯違背了合作原則中的質量準則，實際上他說這話的目的在于看不慣魯貴因在大戶人家做下人而裝腔作勢的樣子，故意地以批評四風之形式抨擊魯貴的虛偽，用暗示的方式告知魯貴他的言外之意:少裝富貴人家，想喝高檔茶家里能有嗎?

2.《雷雨》中違反量的準則產生言外之意的舉例分析Grice的量的準則要求把話說足，但也不要多說，即應該提供的信息不多也不少。但實際生活中，說話者提供的信息經常不按照需要，有時不夠，有時超出，卻仍然使雙方通暢的交流。如《雷雨》第二幕中:魯四鳳:媽，我怕您生氣，我怕您難過，我不敢告訴您——其實，媽，我們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就是像我這樣幫人，我想也沒有什么關系。 魯侍萍:不，你以為媽怕窮么?……你不懂，你不知道這世界太——人的心太——(嘆一口氣)好，我們先不提這個……在這，魯侍萍想警告四鳳這個世界太黑太復雜，人的心太難以捉摸，表面上看起來道貌岸然的人可能不懷好意。這些于魯侍萍都是血和淚的代價換來的教訓，魯侍萍一方面擔心女兒重蹈她的悲劇，另一方面她不堪回顧過去，同時也不想讓四鳳太早知道社會的陰暗面，以免影響她的心靈，所以她省略了對世界和人心的評價，這種話語傳達方式違反了合作原則的量的準則，但是意思卻是顯而易見的:魯侍萍在傾訴她對社會無道和人心丑陋的不滿。

3. 《雷雨》中違反方式的準則產生言外之意的舉例分析 Grice 的方式準則強調，說話要簡潔，特別要避免晦澀，避免歧義，要簡明、有條不紊。但是人們有時候故意違反這一原則，選擇一些麻煩的表述方式，以達到一定的交際目的。如《雷雨》第二幕中:周繁漪:我不是!我不是!自從我把我的性命，名譽，交給你，我什么都不顧了…… 周萍:(冷冷地)如果你以為你不是父親的妻子，我自己還承認我是我父親的兒子。在這，周萍不厭其煩地強調周繁漪是“父親的妻子”，自己是“父親的兒子”，很明顯不夠簡潔，違反了方式準則的簡潔表述的要求，但是他這么說是有其特殊目的:面對愛的近乎瘋狂的周繁漪，他想用這種強調式告訴周繁漪他們之間的亂倫關系是多么有悖倫理道德。

三、禮貌原則

合作原則很重要，但不是惟一的原則。既然會話中堅持合作原則最有效率、最直接，為什么會話者要故意違反合作原則去追求其他的語用效果?合作原則未能完整地回答這類問題。后來，英國語言學家Leech提出了“禮貌原則”以彌補合作原則的不足:有時談話的一方可能故意違反合作原則，這可能是由于禮貌方面的原因，給對方留有面子，同時也獲得對方的好感作為回報。

(一)《雷雨》中遵守禮貌原則產生的言外之意 如《雷雨》第三幕中:魯四鳳:讓我再伺候伺候您。 周沖:你不要這樣說話，現在的世界是不該存在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我的底下人…… 魯四鳳:哦，你真會說話。在這里，魯四鳳的“你真會說話”絕不是在簡簡單單地贊揚周沖，反而是在表達對周沖之幼稚和不成熟的看法。四鳳對周沖的話不認同，但是她是個尊卑分明的人，不可能直接去評論周沖這段話的不當之處，于是很委婉地說了句“你真會說話”，這樣不直接傷害周沖的感情，表面上贊揚周沖會說話，實際上卻是在敷衍甚至有幾分諷刺。“你真會說話”的言外之意實際上是說:您說話真輕巧和富于理想化，這種話好說不好做。

(二)《雷雨》中違反禮貌原則產生言外之意的舉例分析 上面談了遵循禮貌原則產生的言外之意，實際上，在會話中說話人故意違背禮貌原則也會傳達出言外之意。如《雷雨》中第二幕中:周繁漪:(冷笑)那不是她!你最對不起的是我，是你曾經引誘過的后母! 周萍:(有些怕她)你瘋了。面對周繁漪毫無顧忌地發泄不滿，周萍直接說她瘋了，違反了禮貌原則，周萍之所以如此直截了當地以“你瘋了”來評價周繁漪，擺明是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周繁漪討價還價而深陷其中，干脆以“你瘋了”這平鋪直敘的言語了結周繁漪的任何幻想。面對近乎瘋狂的周繁漪，這種違反禮貌直接表達不滿的方式比長篇大論的道理所展示的語用效果更佳。

四、結語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得知，會話原則尤其是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在會話交際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對合作原則的違反，對禮貌原則的遵守和違反，都對言外之意的出現有或多或少的影響。借言外之意來分析文本中的人物會話，可使欣賞者透過主人公對語言的駕馭窺見其豐富的內心世界，以更好地欣賞劇本的語言藝術魅力。

參考文獻:

[1]曹禺. 曹禺選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2]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

[3]桂詩春.新編心理語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

[4]何兆熊. 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9

[5]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6]孫蔚紅.論會話合作原則中的離格因素[J].淮陰師專學報，1996， 3

[7]王洪鐘.言外之意的生成與破譯[J].哈爾濱師專學報，1999，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