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講兩個有關文化的故事。
說是東漢靈帝時期,很多人喜歡書法。當然因為靈帝本人是個書法家,上行下效的緣故。有個叫師宜官的人是其中的翹楚,他大字小字都很擅長。一片方寸長的竹片,他竟然可以寫一千個字,微雕估計也就這樣了。這家伙有個愛好,喜歡喝酒,但他家里也不差錢,按說在這事上鬧不出什么韻事來。可他不,心血一來潮,一分錢也不帶,就徑直跑到酒館去,點上一桌子菜,自斟自飲。喝得微醺,才大呼小叫:“老板,我今兒出來得急,沒帶錢,咋辦?”老板會意:“來人,給師大爺上筆墨。”
仆人馬上屁顛屁顛地奉上筆墨。師大爺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在酒店的墻壁上龍飛鳳舞地寫起來。群眾立刻圍上來觀看,師大爺趕緊把毛筆一扔,雙臂像鳥翼一樣遮住墻壁:“沒有白看的,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一邊去晃蕩。”話說得很不客氣了,但還是有不少人爭先恐后地掏錢,站在墻壁前搖頭晃腦地欣賞。師宜官收了錢,問:“老板,夠了沒有?”老板說:“不但夠了,還多二十文。”師宜官說:“那好。”從懷里掏出小鏟子,把墻壁上的字鏟了個干凈:“老板,剩下的二十文,你找個泥瓦匠把這墻重新弄一下,下次要用。”
還有一個故事是宋代的。說是一個叫許洞的人,擅長寫作文,名聞江東。這家伙也是個酒鬼,不過他不像前面提到的師大爺,有錢不花,就是想賣弄。他是真窮,欠了很多酒債。這天酒癮發作,不能自己,又到酒店去賒酒喝。老板倒也不像對待孔乙己那樣對待他,依舊客客氣氣。這許洞卻很難過,混到這么大年紀,連喝個小酒這點愛好都不能盡興。一時悲從中來,搶過賬房的毛筆,就在酒店墻壁上龍飛鳳舞地寫起來,果然是語文成績好,一下子就完成了一百多字的詩歌。群眾立刻圍上來看,嘖嘖叫好:“這詩歌寫的,老王,把他請回去給你那傻兒子做個家庭教師,只怕是不錯。”“你兒子才他媽的傻,只怕把這位才子請回去,也教不會他。”
老板出來了,推推搡搡:“各位,你們擠在這里,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群眾都很講道理,都紛紛坐下來:“老板,篩兩碗酒,來一碟茴香豆。我們坐在這欣賞,真是好詩歌啊!妙,妙不可言。”不多時,坐了一屋子的人,紛紛沽酒點菜,坐下來搖頭晃腦朗誦許洞的詩歌。酒店擠得水泄不通,有些穿長衫的,也講不成體面,也和短衣幫站一起,邊喝邊吟。到打烊的時分,老板發現今天的營業額比往日多數倍,就喜滋滋對許洞說:“許大爺,要不這樣,今后你來喝酒,小店一分錢都不收。往日的債,也一筆勾銷。但你每次要給我們寫一首詩歌,如何?”
寫到這里,我想起了劉邦的故事,這家伙也是一到酒店,當天的營業額必定翻倍,搞得老板從不收他的酒錢。以前我不大明白原因,現在知道了,肯定是他的人格魅力,把周圍的無賴都吸引來店里喝酒了,老板掙得多,自然給他免費。
我有一點感想,就是覺得奇怪,古代的群眾,他們的文化修養怎么這么高呢?看見文人在寫書法、做詩歌,花錢也要停下來看。而如今呢,除了當街演猴戲,或者算命、賭博,我想是很難讓群眾心甘情愿地掏出一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