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我一直渴望擁有一套純手工制作的定制衣服。可問題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記者,我那份微薄的薪水必須補貼家用,滿足更為實際的需求。但如今,科林·亨特和佩頓·詹金斯終于為我這樣的老百姓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這兩個20多歲的紐約小伙子曾是弗吉尼亞大學的同班同學,如今合伙成立了阿爾滕·雷恩公司,旨在為普通民眾量身定做服裝。他們還采用了一個多數男性難以抗拒的誘惑元素:高科技。
這個點子既簡單又新潮。科林和佩頓使用3D數碼技術掃描客戶全身,量出尺碼,再將數據傳送給位于曼谷的工人(他們在弗吉尼亞大學的另外一位同班同學負責監督生產,該同學是泰國一家服裝生產集團的繼承人)。因為阿爾滕·雷恩公司雇傭海外勞工,毫無庫存壓力,管理費用和職工薪水也保持在最低水平,所以它為顧客量身定做的服裝的價格遠遠低于傳統方式定做的服裝——一套西服僅售500美元,而傳統量體制衣要花費好幾千。如今,年輕人為了彰顯個性紛紛定制服裝,他們這一招實在高明。
科林和佩頓提供的產品優良,價格低廉,誘惑實在難以抗拒,因此我決定親自上陣一試。去年初冬,我來到他們公司位于百老匯的工作間。工作間十分狹小,內部裝修大膽奇幻:皮沙發、磨破的波斯地毯、威士忌酒瓶、Xbox游戲機。我脫得全身只剩一條內褲,局促不安地走進鋪著毛氈墊的黑色小隔間。在一個轟隆作響的人工女性語音提示下,我踩上兩塊與腳掌形狀相同的標識符,握住腰間的手柄,按下開關。刺眼的燈光閃爍了7秒鐘,32臺照相機和16臺掃描器同時工作,記錄下400多個身體數據(但實際上僅用了其中30個)。不知道那個女性語音是討厭我的內褲,還是實在太喜歡我健碩的身軀,反正她又通知我,把內褲脫掉再試一次。等我再次從隔間里走出來時,雖已穿戴整齊,但臉面全失。接下來的15分鐘內,我又開始挑選面料,和員工商量樣式。最后,他們客氣地送我出門,告訴我3個星期之內,新衣服就會做好。
大概2個月后,我仍然穿著自己以前的衣服。迄今為止,我已經兩次回到他們的工作間試穿,但始終沒有搞定。第一次的錯誤簡直就是一場鬧劇:我的襯衫樣式搞錯不說,衣服穿上后還很緊,當我扣上紐扣時,口袋都變形了。而全新的藍色西裝上衣穿上去就像氯丁橡膠制成的潛水服,讓我全身動彈不得。第一次試穿失敗后,他們遲鈍地表達了歉意,還企圖說服我他們的西裝就是這么“合身”的。我第二次去時,他們對于我這單生意的不順也很郁悶,只不過把他們郁悶統統排解在我身上。當我魯莽直言——上衣袖子把我的臂動脈勒得生疼時,佩頓直勾勾地看著我說,“我知道怎樣的西裝是合身的,喬納森。”
于是我跑去見艾倫·弗羅斯,他是美國定制服裝業的先驅。弗羅斯并沒有把科技視為眼中釘,但對于我的遭遇他卻沒有感到很吃驚。他說,“你確實不能使用‘定做’一詞來形容阿爾滕·雷恩公司的所作所為。定做指的是這么一個過程:當裁縫將客戶的形象清晰地記在腦海里時,他開始動手給客戶做衣服。一件衣服的誕生要經過兩到三次試穿,在選用上乘布料的前提下,還得用手工精心打造。”在弗羅斯看來,裁縫和客戶之間的互動是這個產業中最復雜的交流活動,因為“定做就是能對不同問題給出不同方案,哪怕只是細微的差別——比如客戶在量尺寸時不盡相同的姿態等。”
我們的談話一發不可收拾,結果自然是我請他們也給我做身衣服。在大概90分鐘里,弗羅斯和另兩位同事親手為我量了50次身型,在與我親切聊天的同時,給我做了一件花呢厚大衣、一些襯衫和一條灰色的法蘭絨褲子。我離開他的工作室時,雖然對自己剛才所花的錢有些心疼,但我也很確信,物有所值。
就像另一位服裝制造商對我說的,“有一件事電腦絕對做不了,那就是和你聊天,然后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一個成功的裁縫必須深入顧客的心。問題是,現在好裁縫都快絕種了。”也許某一天,機器將會為我們燒飯、掃地板、做褲子——毫無疑問,它們既便宜又省心。但是,一些寶貴的東西也會隨之消逝。看來我還是對真實的裁縫和皮尺情有獨鐘,哪怕地球上只剩最后一個裁縫。[譯自美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