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莉維亞.德.哈維蘭VS瓊.芳登:影后姐妹的百年恩仇仍未終

9月初，奧斯卡影后奧莉維亞在法國愛麗舍宮接受了由總統薩科齊授予的“法國榮譽軍團勛章”。

奧莉維亞·德·哈維蘭和瓊·芳登是最年長的兩位奧斯卡影后，也是結怨近百年的一對親姐妹。9月初，94歲的奧莉維亞在巴黎愛麗舍宮接受法國總統薩科齊授予的最高榮譽——“法國榮譽軍團勛章”。這一天，親友齊聚一堂，唯獨92歲的妹妹瓊·芳登遠在6000英里外的加州，成為缺席儀式的獨一人。

共同闖蕩演藝圈的“兄弟檔”、“姐妹檔”們，總免不了被人們拿來比較，互相競爭、心存芥蒂是常有的事情，但“老死不相往來”如奧莉維亞·德·哈維蘭和瓊·芳登這般，實在是絕無僅有。

在娛樂資訊爆炸的今天，要體會這部“影后姐妹反目戰”在當時的沖擊力，不妨想象如果妮可·基德曼與凱特·布蘭切特是親生姐妹，在各種場合橫眉冷對的效應。

奧莉維亞·德·哈維蘭，是《亂世佳人》中溫柔賢淑的梅蘭的扮演者，也是該片唯一還在世的演員、兩屆奧斯卡影后。瓊·芳登，《蝴蝶夢》、《簡·愛》、《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敏感、多疑、脆弱的氣質讓她成為一代黃金女星中的另類代表，更憑借希區柯克的《深閨疑云》打敗了姐姐奧莉維亞，率先奪得影后桂冠。這對姐妹的角力賽從童年伊始，戰火綿延至親情、愛情、家庭、事業，精彩程度堪比奧斯卡最佳劇本。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沒有贏家，只有兩個寧死不肯相認的百歲老人。

既生我，何生她？

奧莉維亞始終無法理解“姐姐”這個身份的天然屬性。應當屬于她的一切，這個小她一歲三個月的妹妹都會搶走一半。

1916年7月1日、1917年10月20日，好萊塢黃金時代女星的代表人物奧莉維亞·德·哈維蘭和瓊·德·哈維蘭先后在東京出生。她們的父母是英國人。父親是在日本工作的專利事務律師，常年在吉原的紅燈區廝混，無法忍受的母親莉莉安于1919年和他離婚，帶著兩個女兒來到陽光充沛的美國南加州生活，并嫁給第二任丈夫喬治·芳登。

瓊只比奧莉維亞小一歲三個月。傳記作者查爾斯·海曼認為，瓊出生時，奧莉維亞還太年幼，完全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迎接這個唯一的妹妹，兩人的競爭從襁褓中就開始。童年時期，奧莉維亞研究自己的星相，篤定“如果自己是獨生女會過得更好”，因此對妹妹心存怨念。她把傳給妹妹的舊衣服剪成碎片，再讓妹妹一針一線縫好，自己則冷眼旁觀。瓊回憶起自己在15歲時，奧莉維亞把她推倒在地上，跳坐到她身上打斷了她的鎖骨。“很遺憾，整個童年，我記不起她對我哪怕是一點兒的好。”

母親莉莉安是一名演員，婚姻阻礙了她在事業上的發展，于是她將期望傾注在女兒身上。她對大女兒奧莉維亞的偏心非常明顯。奧莉維亞高中時便愛上表演，在《仲夏夜之夢》中展露頭角，18歲那年便與華納兄弟簽約，在好萊塢小有名氣。此時的瓊只是小劇團里一文不名的小角色。母親強迫她放棄“德·哈維蘭”這個姓氏，以免搶了姐姐的風頭。她只好給自己起了個“瓊·波菲爾德”的藝名。 在好萊塢的一次聚會上，一個“神棍”挨桌給人算命，當他走到瓊面前時，對她說，“結尾帶e的名字會給你帶來好運。”瓊便啟用了繼父的姓“芳登”（Fontaine）。母親莉莉安甚至單方面拒絕了華納兄弟給瓊的一紙合約，因為“這是奧莉維亞的公司”。走紅之前的瓊一直有種灰姑娘心理，認為自己只是家中可有可無的人。

可以說，姐姐奧莉維亞的冷酷，母親莉莉安的偏心，造就了拘謹、敏感、難以跟人親密相處的瓊·芳登，而這種獨特的氣質卻成就了她，大導演希區柯克聲稱看到瓊的第一眼就“被她眼中的不自信所吸引”。

影后爭奪戰

瓊在好萊塢打開局面比奧莉維亞來得晚，卻憑《深閨疑云》搶先獲得奧斯卡影后。后來，奧莉維亞以《風流種子》和《千金小姐》扳回兩城。二人的針鋒相對在頒獎禮上一覽無遺。

奧莉維亞和瓊最成功的角色幾乎都是從對方手里搶過來的。《亂世佳人》中溫柔賢淑的梅蘭便是奧莉維亞的第一個知名角色，瓊曾為這個角色努力了很久。導演對瓊說：“你太漂亮了，梅蘭應該是個平凡的南方女孩。”瓊問：“我姐姐怎么樣？”這句問話使奧莉維亞獲得了機會。大導演希區柯克進軍好萊塢的第一部戲《蝴蝶夢》中的德溫特夫人一角被奧莉維亞覬覦良久，而瓊才是他的意中人。憑著這兩部電影，二人同時獲得1940年的奧斯卡提名，奧莉維亞提名最佳女配角，瓊提名最佳女主角，卻雙雙落空。

第二年，瓊和奧莉維亞分別憑借《深閨疑云》和《良宵苦短》，又在奧斯卡影后爭奪戰中狹路相逢。這一次，瓊成了贏家。當頒獎者念出瓊·芳登這個名字時，“我呆住了，朝坐在桌對面的奧莉維亞望去，她用命令的口吻低語：‘上去啊！’兒時對彼此的懷恨，那些扭打、扯頭發、弄斷鎖骨的記憶像萬花筒般在我腦海里閃回。我感覺自己回到了4歲時面對姐姐的那個我，幾乎挪不開步子。我覺得，桌對面的奧莉維亞會馬上撲過來抓我的頭發，我又一次惹毛了她。”

百感交集下，她拒絕了姐姐的祝賀意圖，讓奧莉維亞感覺嚴重受挫。奧莉維亞回憶起此事說道：“我在妹妹面前失去了優越感。從那以后，她對我傲慢起來。”幾年后，奧莉維亞的反擊便不足為奇了。

瓊曾在一次采訪中聲稱她們姐妹的關系完全沒有外界宣傳的那樣糟糕，“這只是媒體的蓄意炒作，增加話題罷了。”但事情看起來并不完全是這樣。1946年，奧莉維亞憑借《風流種子》成為奧斯卡影后，原定給她頒獎的嘉賓瓊·克拉福德臨時缺席了。組委會大概認為這是上演“大團圓”戲碼的最好機會，便換上瓊·芳登代為頒獎。瓊這樣描述當時的情形：“她發表完獲獎感言，我對她伸手道喜，她看了我一眼，抓起她的小金人徑直下臺了。”臺下觀眾的美好愿望化為泡影。1949年，奧莉維亞憑借《千金小姐》再次折桂，困在她心里的“惡氣”終于出盡了。

盡管奧莉維亞在獎項上的成就優于瓊，但瓊在世界范圍內的知名度卻遠遠高于姐姐。奧莉維亞有一句名言：“在好萊塢，壞女孩很好演，所幸我演的都是好女孩。”她自視為正統演員，拒絕了1951年《欲望號街車》里的布蘭奇·迪布瓦一角，稱劇本中某些部分“令她不快”，某些臺詞“說不出口”。而替補的費雯麗正是憑此角獲得了奧斯卡影后。這件事惹惱了華納，警告她“必將自毀于好萊塢”。50年代，適逢人到中年，美國電影工業也開始衰退，奧莉維亞的事業開始走下坡路。瓊的事業也開始下滑，但她改變了事業方向，參與了一些電視節目和劇院節目的表演，還在百老匯表演舞臺劇。姐妹二人晚年都寫寫文章。

不幸的愛情各有各的不幸

當愛情也成為角力的戰場，幸福的衡量決不在于能獲得多少男人的傾心。

中學時，身為校刊編輯的奧莉維亞發起了一個撰寫“最佳遺囑”的比賽，她靠一句“我愿將迷倒男孩的能力留給妹妹，但她目前對此仍一無所知。”贏得了冠軍。文中透出的酸味可算是“一語成讖”。

30年代，奧莉維亞與紅極一時的帥哥男星艾洛爾·弗林合作了《血船長》、《俠盜羅賓漢》等8部電影。盡管奧莉維亞一直不承認，但她對艾洛爾的意亂情迷卻全被旁人看在眼里。瓊認定艾洛爾一無是處，并將她的感受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讓奧莉維亞非常下不來臺。

先結婚的瓊也讓奧莉維亞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瓊1939年嫁給英國帥氣男星布萊恩·阿德赫恩的前一晚，奧莉維亞當時的男友、億萬富翁霍華德·休斯邀請即將成為新娘的瓊跳了支舞，并極力勸說她不要結婚，聲稱自己愿意娶她。被霍華德的表里不一所震驚的瓊告訴了奧莉維亞，奧莉維亞與這位花心大少分了手，但姐妹倆的關系卻更加惡化。

姐妹倆的婚姻都不算幸福。瓊離婚4次，每段婚姻不超過6年，最短的一次只有3年。她僅與第二任丈夫科力爾育有一女狄波拉，還領養了一個秘魯女孩瑪麗塔。童年陰影讓她在處理親子關系上相當的困難，她與女兒狄波拉的關系不是十分融洽不說，養女瑪麗塔還曾離家出走。奧莉維亞則離過兩次婚，分別是小說家馬爾科斯·古德里奇和《巴黎競賽畫報》的編輯皮埃爾·格蘭特，并與他們分別育有一子本杰明和一女吉賽爾。奧莉維亞與皮埃爾的婚姻維持了24年，離婚后還保持著很好的關系。皮埃爾患肺癌后，最后的日子有賴于奧莉維亞的悉心照料，這也是為何她缺席第七十屆奧斯卡頒獎禮的原因。

老無所依

現在，兩個姐妹都已經單身了幾十年，獨自居住，卻始終邁不開和解的那一步。

她們之間偶爾也會“休戰”。1961年，這對姐妹的圣誕節就是在紐約瓊的公寓中共同度過的。不過，“中場休息”并不代表長久的和平，二人之間固有的矛盾威力大過“廣島核彈”，“感情毒素”如同蘑菇云，久久難以散去。

各自的事業巔峰期過去很久以后，二人的一部分收入來源于各自的巡回演講。1969年，住在巴黎的奧莉維亞剛剛離婚，打電話給瓊求助。她正因病臥床不起，財務和婚姻上困難重重，甚至難以支付帳單。瓊寫給她一張可觀的支票，奧莉維亞很快就歸還了這筆錢。但瓊一點兒也不為此高興，“奧莉維亞和我的演講經紀公司簽約，獲得不少演講機會，我不得不另找經紀公司負責我自己的演講安排”。

最終的決裂發生在1975年2月，母親因癌癥去世，瓊沒有收到葬禮邀請。她打了一圈電話要求解釋，并威脅要向媒體曝光此事之后，她和女兒狄波拉才獲準參加葬禮。 葬禮上，這對姐妹互不說話。瓊表示：“我們一起向母親道別，但對奧莉維亞，我無話可說。” 而奧莉維亞對此的解釋則是她一早就通知了瓊，卻被告知太忙，沒有時間參加。對于母親的遺囑安排，瓊感到心涼：“遺囑條款對奧莉維亞的女兒吉賽爾、兒子本杰明異常大方，我女兒狄波拉連一粒扣子都分不到。”從這年開始，這對姐妹沒再說過一句話，至今已有35年之久。

3年之后，瓊的自傳問世。對于書中對自己“貪婪”的刻畫，奧莉維稱其“毒害世人”。在奧斯卡50周年慶典上，這對姐妹坐在同一排相隔最遠的兩個位置。在走廊里，兩人擦肩而過，完全不看彼此一眼。10年后的奧斯卡60周年慶典，兩人應邀出席。組委會“一不小心”給她倆預定了比弗利山莊四季酒店相鄰的房間，逼得瓊趕緊換房，免得冤家路窄。

2003年的第七十五屆奧斯卡典禮，組委會再次邀請這對姐妹。瓊打聽得知奧莉維亞不會參加后，表示愿意赴約。奧莉維亞聽聞此事，馬上改口通知組委會愿意出席。結果正如人們預料的，奧莉維亞坐在柯達大劇院里接受著攝像機的檢閱，瓊則窩在家里的沙發上看著電視直播。為此，瓊決心不再出現在公眾面前，“在我死去的那天再告訴大家：芳登昨天還是活著的”。

如今的瓊已經單身了40年，和她的4條狗共同生活在加州的家中。她最近的一張照片是穿著桃紅色上衣和翠綠色長褲，在狗兒旁邊擺著滑稽的姿勢，看起來自得其樂的樣子。 瓊說：“我希望自己能在105歲那年在舞臺上扮演彼德·潘，然后就地死在那兒。”她的終極夢想顯然不包括姐妹修好這個橋段。奧莉維亞則住在巴黎的別墅，單身也已30余年，兒子20年前死于惡性淋巴瘤。接受采訪時，她淡淡地稱瓊為“我的胞妹”。這對姐妹流傳下來的“親密照”并不少，照中人要么交頭耳語，要么笑意盈盈，不知就里的人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兩人之間的鴻溝連精衛都填不平。

在好萊塢的星光大道上，奧莉維亞和瓊的“星星”一個在南，一個在西，看起來并不是那么遙遠的距離。被問及會否重歸于好，奧莉維亞猶豫了一下，“不要吧”，她從緊咬的牙關中流露出笑意，“還是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