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猶太銀行家

　　同樣都是為了爭取市民的幫助，兩種做法，卻是兩種迥然的結局。一個在冷漠中走上了絕路，另一個在關切中找到了生路。
　　
　　奧赫斯和羅思柴爾德是德國維爾茨堡的兩個銀行家，20世紀30年代，他們幾乎壟斷了這座城市的金融系統。由于他們是猶太人，自從希特勒上臺后，納粹政府故意處處設置障礙，限制這兩家銀行的發展。1938年11月9日～10日凌晨，在希特勒的一手導演和慫恿下，納粹狂熱分子襲擊了德國全境的猶太人。從此以后，奧赫斯、羅思柴爾德和所有猶太人一樣，不僅做生意困難重重，而且人身安全都難以保障，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了。
　　感覺危險正在日益逼近的奧赫斯和羅思柴爾德，開始想辦法尋求市民的保護，試圖躲避這一場劫難。財大氣粗的奧赫斯率先出手，在全城推出了優惠貸款業務，只要是有固定職業和住所的市民，無需財產抵押，不管是誰都可以從他的銀行里貸款1萬馬克，年利率只是象征性的1％，如果是納粹官員、黨衛軍官和蓋世太保前來貸款，最高可以貸款5萬馬克，而且還是無息貸款。這幾乎是樁賠本的買賣，但是想到市民嘗到甜頭后也許會對自己有好感，今后不會故意刁難他，奧赫斯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羅思柴爾德的做法就完全不同了，他的銀行不放貸款，而是大量拋售債券，年利率高達20％，而且還在出售的時候當場返現第一年的利息。一時間，市民蜂擁而至搶購債券。盡管面臨著今后還本付息的沉重壓力，而且大量閑置資金也無處可投，但羅思柴爾德一點都不著急，他想好了到時借新債還舊債的辦法。
　　一年過后，全城大半家庭成了奧赫斯和羅思柴爾德的受益者，有些頗具商業頭腦的市民跑到奧赫斯那里貸款，再跑到羅思柴爾德那里購買債券。盡管奧赫斯或是羅思柴爾德有時會出現資金緊張狀況，但兩人通過相互拆借資金，還能維持著銀行的正常經營運轉。不過，正如奧赫斯和羅思柴爾德當初所期待的那樣，他們受到了大家的尊重，連納粹官員見到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再也沒有人上門尋釁滋事，他們似乎忘記了兩個銀行家的猶太人身份。
　　最后的時刻來臨了，1942年1月，納粹德國制訂了“最終解決猶太人問題”的方案，在全國各地和占領區大肆搜捕猶太人，然后送到集中營迫害致死，奧赫斯和羅思柴爾德也在搜捕名單之列。搜捕還沒開始，小道消息便在社會上流傳開來。奧赫斯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命運，他相信，包括當權者在內的市民從他那里享受著巨額貸款的好處，自己是他們的恩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羅思柴爾德也泰然處之，在他眼里，自己掌握著包括當權者在內的市民的大量資金，自己如果有什么閃失，將不啻于發生一場地震。
　　然而，事實是最好的裁判，奧赫斯錯了，羅思柴爾德對了。雖然不乏有同情者，但沒有人愿意收留奧赫斯和他的家人，他們只能東躲西藏，很快就被蓋世太保抓住了。沒過多久，奧赫斯全家被押上了開往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悶罐車。與之相反，羅思柴爾德卻得到了市民的熱情幫助，許多人為他全家提供庇護住所、交通工具和食物，就連蓋世太保內部也有人冒險制作護照，暗中護送他們逃到瑞士，而當初發行債券所吸納的現金也派上了用場，使全家人直到戰爭結束都能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同樣都是為了爭取市民的幫助，兩種做法，卻是兩種迥然的結局。許多年之后，當羅思柴爾德回顧起這段往事時，不禁感慨萬千。他說：“奧赫斯和我推出的金融業務，讓維爾茨堡的無數家庭得到了經濟上的實惠，市民因此對我們都心存感激。但是，如果非要奧赫斯和我消失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奧赫斯被抓，他的那些貸款就有可能一筆勾銷，再也用不著還了；而我被抓，市民還有大量現金在我手里，就有可能石沉大海永不見天日了。要知道，人們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沒人會跟自己過不去，同樣都是金錢，結果成了人性的分水嶺，奧赫斯在冷漠中走上了絕路，而我在關切中找到了生路。”
　　齊書//摘自《青年博覽》2010年第20期，
　　杜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