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企退化危機
話題背景:
民營企業是中國經濟最具活力與創新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為社會提供了2/3以上的就業機會,對推動中國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功不可沒。
改革開放以來,民營經濟在迅速發展壯大的過程中,涌現了一大批規模大、效益好、管理科學、技術先進的現代民營企業,個別企業甚至已成功躋身世界500強。然而,我們也不得不正視這樣的尷尬現實:相當數量的民營企業近年來不同程度遭遇了“增長的極限”,發展后勁匱乏;民營企業500強的總產值,還不如國企前三強之和;全球金融危機期間,民企的減員跡象尤為明顯。
民營企業退化,甚至險象環生的根源在哪里,有哪些深遠危害?突破發展困局,需要政府、社會和企業家進行怎樣的切實努力?
在國家意識或國家戰略層面,民企仍然處于“非公”的邊緣化、補充性角色,我們的經濟體制仍然是建立在國企主導的基礎上,而非根植于廣義的法人企業基礎上
中國民企的“天花板”到底何在?我認為,根深蒂固的“體制性歧視”,是中國民企得不到更好發展的根源。
所謂民企的“體制性歧視”,就是在國家意識或國家戰略層面,民企仍然處于“非公”的邊緣化、補充性角色。我們的經濟體制仍然是建立在國企主導的基礎上,而非根植于廣義的法人企業基礎,民企即使貢獻再大也屬于“體制外”,在法律和政策層面屬于一種偶然考慮和照顧的范圍,而不是被視為市場經濟存在的根基來培植和發展。于是,自覺或不自覺地,民企在經濟運行體系和資源分配中,就處于被“歧視”的位置。這也正是我國市場經濟還不夠成熟和處于完善階段的主要表現。
這些“體制性歧視”的存在,對于民企的發育成長至少產生了五大影響。
第一,它使得民企的地位長期處于外資和國企的“擠壓”之中難以獲得公平的發展機會。現行體制對外資和國企都實行“超國民待遇”,而對民企則實行“小媳婦待遇”。在GDP和招商引資的導向下,好的投資項目和好的產業指引,都傾向于所謂世界500強以及中國500強企業,在企業生存環境上形成一種極不公平的“馬太效應”。
第二,它使得公開或隱蔽的產業準入門檻得以廣泛存在。在各級政府的產業規劃和發展布局中,常常都是以大型國企的項目作為參考的,很少從培育和推進民企發展的角度去考慮,因此,在一些工業園區、產業新區或重大項目中,一開始就把民企排斥在外。比如,珠三角的一些大型港口、橋梁、高速公路、地鐵、高鐵、機場等,幾乎不讓民企沾邊。要么外資,要么就是國企。寧可要國企的低效率,也寧可眼睜著外資加劇財富的流失,也很少考慮民企參與。
第三,在資本市場和投融資政策明顯偏向國企和外資。且不說中國資本市場幾乎就是國企圈錢的場所,也不說中國的證券、基金、保險、銀行等領域的民企參與大多只是“點綴”或實驗,僅就通常的資產并購和參股,就足以讓民企感到心寒。各地政府普遍都有以優惠的價格將國有資產出讓給外資的大量事例,例如廣州的廣之旅、華南快速干線,受益對象基本上不是本土民企,更不存在公開公平地轉讓。國企可以低價收購民企的加油站,但民企真正去公開收購國有資產,卻在若干有形無形的“潛規則”面前變得困難重重。進一步說,民企在土地、資產、資本、資源等方面不僅輸在起點,而且一直輸在不公平的競爭過程中。
第四,民企難以得到“體制性寬容”。人們不難發現,現行體制對外資在稅收、工商等方面的過錯,極容易原諒,同時對于國企的“犯錯”也相當寬容。然而,體制內的公安和司法部門對民企的過錯卻常常殘酷無情,一點小小的過錯,如執照不全、未按照交納某種費用、某種許可證未及時更換、會計或稅收計算有失誤等,任何一個政府部門常常都以對待敵人的態度實行打擊。執法車可以隨意停在公司門口、會計賬冊可以隨意查封、大門可以隨意被封,甚至公司法人也常常因為這樣那樣的經濟糾紛而被關進監獄。試問,我們是否對曾經為中國市場經濟進步做出貢獻的北京南德、新疆德隆、廣東科龍給予政策的適當援助和寬容?我們的地方政府是否實施過有效的拯救或扶持?為何只錦上添花,卻不對民企多些寬容?
第五,民企的身份和地位由于置身“體制外”而導致人才難留。無數人才為了得到“體制福利”而寧愿窩在政府部門、事業單位以及各類準政府組織單位,就是不愿流向最缺人才的民企。
總之,正是由于“體制性歧視”的廣泛存在,使得民企的生存和發展無形中多了許多不可控成本,少了許多高成長機會,從而使民企的“天花板”極容易形成,并難以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