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文化發端,都是從神話開始的,就像人類個體在童年時,總是交織著許許多多的夢想。沒有這種精神源頭,人類能不斷突破未知世界,這是難以想象的。
如果說神話是一個民族文化的源頭,是文明古國的象征,那么作為中國古典神話主體的昆侖神話,至少也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源頭,也無疑是中華早期文明的代表。中華文明的形成發展、中華文化的繁榮光大,無不與昆侖神話有著直接的關聯。
青海不僅是昆侖山的故鄉,更是昆侖神話的重要成長地和傳播地。正由于此,生活在昆侖山下的我們,很有必要去了解和理解什么是昆侖文化。
一、什么是昆侖文化
顧名思義,就是以昆侖山為精神載體的文化,是對廣大青海人民幾千年獨具特色的卓越創造的肯定,是對神秘高原自然、人文、審美經驗的積累,是對生息繁衍和社會進步而創造的物質和精神的總匯。作為昆侖文化,它過去反映著中國文明史上極其重要的年代,今天仍是我們探究中華悠久文明的源頭。
昆侖山,最早見于上古文獻《尚書·禹貢》。《河圖》描述其“天中柱,氣上通天”;《水經注》言:“昆侖墟,在西北,去嵩高五萬里,地之中也”;《爾雅》言:“河出昆侖”。《難南子·地形》更對大禹在昆侖山的神奇所見進行了渲染。《神異經》中黃帝、顓頊、帝嚳、堯、舜五帝所理,與天感應,巡幸昆侖,昆侖因而被譽為中國的“奧林匹斯”,是“眾神之所在”和“帝之下都”、“萬山之祖”。
顧頡剛教授在《從古籍中探索我國的西部民族——羌族》中提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炎黃首先是羌人的祖先,然后才是華夏族的祖先”,“不僅以炎帝為宗神的古代羌人生活在今青海祁連山南北河湟之地,而且青、甘、陜、川一帶,主要是炎黃部落聯盟活動,成為華夏民族的發祥地。”
五千年文明都可以在此溯源覓蹤。正如有的學者所講,不能認為西部從來就是落后的,其實很早時候文明從這兒進入大陸,由西邊、北邊、東邊進入大陸的文明在此交匯。青海在歷史上是多民族和多元文化的集散地,大家都在這里交流,然后又從這里“派發”出去。這與羌部落起源于青海高原,通過唐蕃古道和河南道向外發展是一致的。
翦伯贊在《先秦史》中指出,“在野蠻時代之初,分布于甘肅、青海一帶的諸羌之族,亦開始新的遷徙。一部分沿南山北麓之天然走廊西徙新疆,與原住塔里木盆地的諸氏族發生接觸。中國傳說中,許多神話人物皆與昆侖山有關,或與西王母有往來,正是暗示這一歷史內容”。李文實更是得出結論:羌人先民最早具有中華民族的血緣,接受了中華民族文化的熏陶,是“炎黃”的后裔,并就此凝聚著整個民族的共同心理,為中華民族的形成作出了貢獻。他說,傳說中的中華民族的祖先——炎黃,與歷史上先后出現的部落和部落聯盟有關,而炎帝部落既是青藏高原古代先民——羌人的祖先,又是華夏族的結合體。一批批羌人走下昆侖山,來到東方,創造了中華民族的早期文明。
戴傳賢早在20世紀30年代就從人類文化與生物演變“共生”規律的角度,探討了青海遠古文明的重要地位,在人類“共生”中,水是主要的元素。馬克思有個著名的觀點,認為水是人類文明發源的象征。而孕育了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長江、瀾滄江則均發源于青海,素有“江河源”之稱,號稱“中華水塔”。正是從這一意義上,戴傳賢指出:“青海是中華文明的策源地,滔滔河水,終于流成了泱泱大國。”他撰文稱:“中華民族的古代文明,幾乎都可以在青海溯源覓蹤的”,“青海是中國文化的鼻祖,中國百姓的老家”;“從青海的山脈、水源清楚知道,中華文化發祥地不在別處,就在青海高原”;“青海是中華民族生活的源泉地,是各民族真正交換文明、交換血統的一個和平美麗的舞臺”。他還說:“如果把中國與歐洲比,青海就是希臘;如果把中國比春秋,青海就是岐山”。
正是受此影響,昆侖文化在人們的心目中便有了象征意義。
趙宗福先生說過,昆侖山堪稱青海的標志性形象,以昆侖神話為核心的昆侖文化是青海古今各民族文化的最佳概括。
詩人、青海省委宣傳部長吉狄馬加說過,昆侖神話從精神領域而言,是一個文化命題;從時間領域而言,是一個歷史命題;從空間領域而言,是一個哲學命題。這個命題看似古老,事實上卻是常說常新。因為它所涉及的不僅僅是傳說,還有現實;不僅僅是存在,還有超越;不僅僅是過去,還有未來。昆侖神話中那些鮮明的文化符號,那些啟迪性的思想,那些寓言式的故事,必然把我們引向一個終極的思考,那就是,今天的人類應該如何尊重生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
我想,發生在青海高原這片區域中的神話傳說、歷史事件、歷史遺跡、歷史人物、傳統生產工具、生產方式、生活方式與習慣、風情民俗、服飾、民居、建筑風格、傳統文藝形式、歌舞戲劇、宗教信仰,甚至自然景觀、自然資源等,共同構成了青海地域文化的有機肌體。
基于以上的思考,我認為,研究昆侖文化,既要立足于所研究的地域,又不能局限所研究的地域,要研究它的地域特點,又要研究它與相近地域文化的關聯;既要研究它的歷史淵源,又要研究其現時的表現形式;既要研究其表象狹義的文化形式,又要研究深層次的、全方位的、決定與指導意識形態的文化內核。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縱向、橫向、表層、里層深刻認識某個地域的文化特征,從而更好地了解什么是昆侖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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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昆侖文化研究的意義和價值
昆侖文化的研究是一個新領域,也是一個大有可為的舞臺。如果說,在過去的歲月里昆侖文化的處女地上只有寥若晨星的有識之士造訪,那么,在新時期昆侖文化研究則呼喚更多的拓荒者。
昆侖文化研究迫在眉睫。研究和挖掘昆侖文化有助于提高青海的文化地位,有助于豐富青海文化的內涵,有助于提升青海文化的對外形象。
青海文化特征是什么?這首先涉及青海文化定位問題。地域命名在文化定位中起到的是提綱挈領的作用,目前主要有兩種方式定位青海文化,一種是按照時間,按歷史軌跡分為七個時期:古羌人文化時期、漢文化初盛時期、鮮卑文化時期、吐蕃地方文化形成時期、多元文化格局形成與興盛時期、現代文化沖擊時期及青海文化全面新生時期。另一種是按照空間方式,把青海文化分為三種不同文化類型,即多種文化相交融的柴達木盆地綠洲文化區、青南高原草原文化和河湟多元文化。然而無論是先羌文化、鮮卑文化,還是青藏高原文化、江河源文化,雖然這些概念充滿文化感和歷史觀,都在強調青海文化是多樣一體,獨立發展的文化,但它們或多或少的缺陷,始終感到缺乏對它文化的包容和強勢,以及對青海文化特點的基本概括與總結。
我認為,科學嚴謹的文化定位,一要找準歷史時期的重要階段,確定重要階段,再確定其文化特征;其次要注重歷史時期青海地域文化與中華文化的關系;其三,對省內各民族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其四,歷史文化應有延續性,有延續性的東西才是有生命的東西,才能與今天的文化對接,定位才有意義。
以“昆侖文化”命名青海地域文化。第一,“昆侖”能夠集中體現青海的地域地貌特征;第二,能夠較好地體現青海在中華民族文化中的地位;第三,橫空出世莽昆侖,能夠體現青海各族人民自強不息和開放精神。
昆侖是名山,昆侖山是青海高原乃至整個東方神圣的大山,有山則名,昆侖山承載的是青海文化的大氣魄、大精神。昆侖山最顯著的特點,在于它原始壯麗的自然之中蘊含的人類文明,這種文明就像它生存的環境一樣,具有某種神秘性,或者說具有某種雖然古老卻又不失新鮮和活力的特殊性。
昆侖文化作為黃河文明,在人類邁入文明門檻的時候,以其鮮明的風格和較高的水準而興起,始終為中華早期文化的擴散提供著動力。昆侖文化的原生性、包容性、開放性和創造性,再加上昆侖文化自古以來對中華民族歷史文化的貢獻,就形成了“源頭文化”。昆侖文化可以說是根部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思想之源、藝術之源、精神之源;昆侖文化可以說是多元文化。昆侖文化的發散,構建了昆侖文化不同的版本,在多元的經濟區域中,造就了風格異殊的人文景觀,造就了絢麗多彩的諸多亞文化;昆侖文化可以說是包容文化,它始終以其寬大的胸懷和開放的姿態進行情感和文化上的交流和認同,體現中華民族兼容并蓄的特點;昆侖文化可以說是特色文化。它一貫保持特色的文化、主導特色的文化:開創特色的文化,昆侖文化還是不斷發展的文化,它不斷滲透包容,不斷擴大著內涵與外延,與時代潮流相結合,始終緊跟著時代的步伐。這種文化到了今天,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昆侖文化已成為“三個特別”、“柴達木精神”、抗震救災精神和西部大開發豐碩成果等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的結晶。
昆侖文化作為青海地域文化總體特征的標志或象征,完全能夠反映這樣一個自然多樣、文化多元的文化特征,能夠充分體現青海文化品牌的優質性、唯一性、稀缺性。
“昆侖”已成為國人的地理常識,將這樣一個婦孺皆知的概念作為青海地域文化的象征,既體現了一種對以往研究成果的歷史繼承,又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宣傳效果。
三、關于打造昆侖文化的設想
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曾說過:“今天的文化是明天的經濟。”近年來,在市場經濟大潮的推動下,各地對地域文化的研究極為關注,并把經濟發展的著眼點放在了地域文化的開拓上,各地方興未艾的旅游文化、飲食文化、服飾文化、酒文化、茶文化、建筑文化、宗教文化等等,都呈現出了強大的發展效益和潛力。
昆侖文化研究也已從最初的神話學研究,擴展到符號學、文化學、人類學、社會學,特別是擴展到經濟學等更廣闊的研究領域。作為最為系統整理昆侖神話的作品,趙宗福先生所著《昆侖神話》運用符號學、文化學和文化人類學的一些概念及方法從事研究,第一次對昆侖神話系統做了學理性的梳理和評價,初步勾勒了一個完整的昆侖神話和昆侖文化體系,堪稱昆侖文化研究史上里程碑式的著作。
近年來高校、科研院所卓有成效地開展工作,在理論研究、體系建構、品牌建設等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隨著大型音畫歌舞史詩《秘境青海》的演出,圣殿般的雪山——昆侖山交響音樂會、昆侖文化與西王母神話國際學術論壇、中華昆侖文化周暨西王母祭拜大典等一系列活動的舉辦,青海昆侖文化在我國的影響力在擴大。
面對新一輪的“地域文化熱”,如何做好昆侖文化研究,打造昆侖文化,我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個信念。搶占文化的高地,要在地理的制高點展示青海文化的形象和魅力。目前包括甘肅、新疆在內的許多省份都在打造昆侖文化,誰搶占了先機,誰就搶占了文化的高地。
兩個關鍵。第一,力量整合:即整合政府部門、社會團體和科研院所三方面力量;第二,對話機制:即建立經常性的政府部門與社會團體和科研院所的對話機制。
三個結合。要在理論研究的基礎上,完善自然生態、人文生態、經濟生態三個平面,做到理論與實踐、繼承與發展、資源保護與利用三個結合。
四個著力點。經濟發展、民族團結、社會和諧、邊疆穩定。青海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地區,地理上與西藏、新疆犬齒交錯,自古就有安藏必先安青之說。在維護藏區穩定大局中,青海與其他藏區相互影響,始終處在達賴集團分裂破壞滲透活動的前沿陣地,既是阻止疆獨勢力向內地滲透的重要屏障,也是支持西藏繁榮穩定的戰略后方。
依托五方面力量。包括政府、企業、社會團體、高校、科研院所。
構建六大平臺。研討會、雜志專刊、網絡平臺、政策咨詢和論證、立項課題、企業與學會和科研院所的橫向聯合。
采取七大舉措。一是成立昆侖文化方面的研究會;二是納入十二五社科規劃,展開昆侖文化的系列研究(做大做強);三是加大宣傳,在報紙、雜志、網站開辟專欄,舉辦炎黃(西王母)祭祀大典;四是加強省際、國際交流,繼續舉辦昆侖文化與西王母神話國際學術論壇,解決神話與歷史現實對接的問題;五是申報昆侖神話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昆侖山為世界自然文化雙遺產;六是建立以文化創意為內容的文化產業園區;七是通過發掘、整理、弘揚昆侖文化學,構建完整的昆侖文化學體系。
八大研究課題。昆侖神話與昆侖文化、昆侖文化與品牌戰略、昆侖文化研究與文化旅游名省建設、昆侖文化與生態文化、昆侖文化與產業文化、昆侖文化與現代文化、昆侖文化精神與青海意識研究、昆侖文化與文化建設的現狀與對策等。
溫家寶曾說過,物質性是文象,非物質性是文脈。人之文明,無文象不生,無文脈不傳。無文象無體,無文脈無魂。昆侖山是昆侖文化中最重要的物質文化遺產,是“大美青海”品牌宣傳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大美青海”品牌應側重于物質性,“美在自然”;它的非物質性,如人文的部分應由昆侖文化來完善和補充。大美青海、昆侖文化一個是文象、一個是文脈。我們需要一象一脈,共同推進。
我相信,青海在昆侖文化研究方面扮演的角色越重要,互為支撐的大美青海和昆侖文化就會創造出更大的品牌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