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的北京城

在北海公園的西邊，有一個叫做“團城”的建筑。團城里有一座五甕亭，亭中陳列著一只很大的雕琢得非常精美的玉石酒甕，它是在公元1265年制作的。當時叫黑玉酒甕，也叫“瀆山玉海”。這個玉甕是在元代的北京城奠基的時候雕琢成的。

公元十三世紀初，蒙古的騎兵突破南口天險，占領了金朝的首都──中都，但是，蒙古統治者沒有在這里久駐的打算，因此任意燒殺，烈火斷斷續續蔓延了一個多月，把一座富麗豪華的中都城焚燒得屋倒墻傾，凋敝不堪。

過了四十多年，形勢有了很大的變化。蒙古統治者已經控制了北方大部分地區，為了建立一個控制南北的鞏固的都城，于是又選擇了“中都”這個地方作為都城。“中都”南邊俯視中原，北邊兼顧大漠南北，東北邊遙遙控制著廣大的東北平原。如果在這里建立都城，就能把中原地區的人民、東北的各個民族和蒙古草原上的人民都放在自己嚴格控制之下。蒙古統治者選擇這個地方作為都城不是偶然的，但是，當時的中都，經過戰爭的浩劫，景象十分蕭條，一時很難恢復，新的都城只得在另外的地面上再建了。

公元1260年，成吉思汗的孫子元世祖忽必烈帶著南下滅宋、統一全國的雄心壯志來到中都。他住在中都城東北郊外金朝皇帝的離宮──萬寧宮中，這就是現在的北海公園一帶。第二年，他下令整修了在一片湖水中的一個小島，命名瓊華島。第三年，正式宣布在這里建都，開始動工興建宮殿和城池。就在興建宮殿的同時，工匠們用大塊玉石雕刻了一個酒缸，供忽必烈歡宴大臣使用。忽必烈很高興，吩咐把玉甕放在瓊華島上的廣寒殿里。過了幾年，新的都城落成了，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大都城。

大都城的修建，事前經過了周密的設計。在建城以前，先進行了詳細的地形測量，然后擬定了一個全城的總體規劃，再按計劃逐步施工。動工的時候，首先在地下鋪設了下水道，安裝了排水設備，然后才在地面上根據分布區布局的原則，施工興建了宮室園苑和住宅房屋。

大都城是封建帝王的都城，因此皇城和宮殿的修建，就占著最重要最突出的地位。當時以瓊華島和它周圍的湖泊作為中心，把宮殿分別組成三個建筑群，環繞在湖泊的兩岸。清碧的湖水，濃綠的樹林，圍繞著一幢幢巍峨的宮殿，使皇城的景色十分動人。

在皇城外邊是大城，周圍六十多里，城墻都是用又高又厚的夯土筑成的。根據歷史學家的研究，元代大都城的范圍，北邊正好到德勝門外的土墻，南邊城根則將近原來的東、西長安街，東面和西面所到的地方，和過去北京的東西城墻相同。大城有十一個城門，北邊兩個，東、南、西面各有三個。今天北京人有時把朝陽門叫做“齊化門”，把阜成門叫做“平則門”，這些名稱就是從元朝留下來的。除南面正中的麗正門外，在相對的兩個城門中間，筑有廣闊平直的大街互相通連。矗立在大都城中心的是鐘樓和鼓樓，位置比現在北京的鐘樓和鼓樓偏西一點。

根據記載，元世祖忽必烈統治的后期，城里大約有十萬戶居民，分住在五十個“坊”里。如果按每家五口計算，全城差不多有五十萬人。在當時，無論是從面積，或者是從人口來說，大都城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了。

大都城不但是當時全國的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許多著名的戲曲家，像寫《竇娥冤》的關漢卿等都住在這里，從事文學活動。此外，大都城還是元代全國最大的商業中心，在經濟上和全國各地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大都城里幾十萬居民吃的食糧是通過漕運，從千里之外運來的。為了運輸方便，重新開浚了大都和通州之間的通惠河。大都城里，商業繁榮，各種市集總共有三十多處。最熱鬧的要算鐘樓、鼓樓和羊角市一帶。鐘樓附近有米市、面市、緞子市、皮市、帽子市、珠子市、鐵市和“沙刺”市等等。“沙刺”就是珊瑚，沙刺市是賣貴重珠寶珊瑚的地方。羊角市在內城西北面，羊市、馬牛市、駱駝市都在這里。在城的西邊靠近海子一帶，那是繁華的運河碼頭。來往的貨物都打這兒進出。海子兩岸滿是歌臺酒鋪，是當時達官貴人和富商豪客尋歡作樂的地方。

大都城又是個國際都市。那時候到大都來的外國人，有使臣，有商人。他們帶來了各國的物產和文化，也把大都的文明介紹給世界各地。有一個意大利的馬可波羅在元世祖忽必烈的時候到過大都城，回去以后寫了一本有名的《馬可波羅行紀》。在這本書里，他對大都城市的繁榮、華麗，大大地渲染了一番。馬可波羅對大都城的描繪，引起了西方人很大的興趣，很多人在看了游記以后，都希望到東方來看看。另外，還有一個尼泊爾人阿尼哥，被元世祖忽必烈請到大都城里來。阿尼哥是一位手藝很高的建筑工匠，他在大都城建造了一座別具風格的佛塔，即北京阜成門內妙應寺里的白塔，它象征了中尼兩國人民的友好往來。

大都城的雄偉、華麗、繁榮和風光是說不盡的。有一個文人黃仲文，寫了一篇《大都賦》，大意是：寬寬的街道，齊整的坊巷；從城南到城北，去的時候是早晨，回來的時候已經到黃昏。萬國的珍異，各地的歌舞，都在這里聚集。車輪馬蹄，往來不息。城里的居民，終年忙忙碌碌，經營著生計。郊區的農民，抓緊農時，勤懇地播種收割……如實地描寫了大都的繁華景象。

大都城在當時的確十分繁華。可是在大都城里，享樂的只是官僚、貴族和有錢的人，普通的居民卻過著貧苦的生活。在鐘樓的最北面，南城的文明門、麗正門和順承門外一帶，就有所謂“窮漢市”。這是城市貧民出賣勞動力，甚至是賣身的市場。據古書記載，在元世祖忽必烈統治的早期，在羊角市一帶，還有買賣奴隸的“人市”，很多是在戰爭中的俘虜，或是因為窮苦被迫賣身的人，被主人當作自己的財產，帶到這里公開進行買賣。表面的繁華掩蓋著人民深深的痛苦，這正是階級社會的特點。

那么，那只放在瓊華島上廣寒殿里的玉甕，是怎樣到了團城的呢？明朝建立以后，把大都改叫北平。為了消滅所謂元朝的“王氣”，不但縮減了大都的北城，而且還把元朝的皇宮有計劃地鏟為平地。明朝的統治維持了二百多年，最后被農民起義推翻。經歷了元、明兩個朝代的變亂，玉甕早已流失在皇宮的外面。到了清朝初年，有人發現這只玉甕存在西華門真武廟里，被道士當作盛菜的菜缸。乾隆年間，才把它收回，放在團城承光殿前面，并且蓋了一個石亭。乾隆皇帝親自寫了一首《玉甕歌》刻在玉甕里面，還以“玉甕”為題命令四十個大臣每人做一首詩，刻在石亭的柱上，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樣子。